“小兄弟,在省城混,连块像样的表都戴不起?太寒酸了。”
乡贤会上,邻桌的煤老板王宝,指着我空空如也的手腕,当众对我极尽嘲讽。
他炫耀着手上的金劳力士,引来一片哄笑。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反驳。
因为我知道,我的任务是低调。
然而,当市长致辞完毕,亲自走下主席台,快步来到我面前,并亲手为我端上一杯热茶时。
王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成了永恒的惊恐。
整个世界,在那一刻安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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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林辰。
这次回到家乡凤城,是一次绝对保密的借调任务。
对外公布的身份,是省政府办公厅派来协助工作的观察员,一个模糊而不起眼的角色。
但我的真实档案,存放在千里之外,北京西城那座肃穆的部委大院里。
我的任务异常明确且重大。
以一个最不引人注目的身份,对我的家乡,凤城,进行一次最深入、最真实的营商环境和社会生态摸底。
这次摸底的结果,将直接影响到一个总投资额高达千亿级别的国家级战略项目,是否会将其最重要的一个枢纽节点,放在凤城。
这个项目的名字,叫做“国家新经济走廊”。
而乡贤会,这个汇聚了凤城所有头面人物的盛大聚会,是我的第一站,也是最好的一个观察窗口。
我没有动用省里给配的车。
我打了一辆出租车,在暮色四合时分,缓缓停在了凤城最顶级的凯悦酒店门口。
司机师傅是个健谈的中年人,他探出头,看着酒店门前广场上那一字排开的盛景,忍不住咂了咂嘴。
一排崭新的奔驰S级,黑色的车漆在灯光下如同流动的黑曜石。
几台体型庞大的路虎揽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气。
还有几辆挂着“888”或“666”这样连号牌照的奥迪A8,彰显着主人在本地非凡的地位。
“小伙子,可以啊,来这儿参加大活动。”司机师傅的语气里带着本地人特有的羡慕和好奇。
我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码付了车费,说了声“谢谢师傅”。
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金钱与权力的热浪,夹杂着晚风扑面而来。
站在门口一排身着红色旗袍的迎宾小姐,脸上都挂着经过严格训练的、弧度分毫不差的微笑。
当她们看到我从一辆普通的出租车上下来时,那完美的笑容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我完全能够理解她们的反应。
我身上这套深色的便服,是出发前妻子特意为我挑选并亲手熨烫的,面料考究,剪裁合身,穿在身上很舒服。
它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缺点”,就是从领口到袖口,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够被旁人一眼识别出的品牌标识。
我脚上的黑色皮鞋,是我自己擦的,亮到可以映出灯影。
但鞋跟处,那几道因为长期步行而产生的细微磨损,在凯悦酒店门前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晰。
我的这身行头,与周遭那些衣着光鲜,手腕、领口、皮带扣上不经意间就闪烁着奢侈品徽标的人们,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酒店的保安,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超过三秒,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和盘问。
我没有在意那些如同探照灯一般扫过来的,混杂着审视、好奇与轻视的目光。
我从夹克内袋里掏出那张烫金的邀请函,递给了门口的接待。
接待人员看到邀请函后,脸上的那一丝疑惑立刻转为了职业性的恭敬,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迈步走进了宴会大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如同银河般悬挂在穹顶之上,流光溢彩,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光芒流淌在每一张铺着雪白桌布的巨大圆桌上,反射在精致的骨瓷餐具和高脚杯的杯壁上,形成一片璀璨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而独特的气味。
有高端酱香型白酒开瓶后醇厚的酱香。
有女士们身上价格不菲的法国香水那馥郁的芬芳。
还有最重要的,是人们在高谈阔论间,吐息里带着的那股志得意满的、名为“成功”的气息。
这里,毫无疑问,是一个精心打造的名利场。
一个用财富、地位、人脉和关系网,密密麻麻堆砌起来的社交金字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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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座位,在邀请函的背面用一行小字标注着。
三十六号桌。
我环顾四周,很快就找到了它的位置。
它在整个宴会厅的最角落,紧挨着一个通往后厨的侧门,旁边还摆放着一株巨大的散尾葵盆栽,几乎挡住了半个桌子。
对于想要社交的人来说,这是最糟糕的位置。
对于我来说,这却是最完美的位置。
我安然落座,这个角度,正好能将大半个会场的动态尽收眼底,而我自己,又如同藏在暗处的观察者,不容易被任何人注意到。
我拿起桌上的会议流程单,慢慢地翻看着。
流程单的纸张很厚实,上面用宋体字印着一个个在凤城如雷贯耳的名字。
他们是凤城的骄傲,是在外打拼成功,荣归故里的乡贤。
是这座城市在各个领域最有影响力的一群人。
主桌的位置,在整个大厅的最中央,如同群星拱月。
而被拱卫在最中心的那个人,是一个身材微胖,梳着油亮大背头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件看似低调的黑色真丝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三颗,露出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硕大通透的翡翠平安扣,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绿光。
即便是隔着这么远,我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粗砺而张扬的生命力。
他就是王宝。
凤城煤炭行业的传奇人物,一个时代的弄潮儿。
据说他靠着早年间惊人的胆识和对政策的精准把握,在煤炭价格飙升的黄金十年里,迅速积累了令人咋舌的惊人财富。
他说话的声音洪亮如钟,动作幅度极大,每一个夸张的手势,都会引来满桌人的喝彩与奉承。
他就是这个名利场金字塔的塔尖。
我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彻底融入这片角落的阴影之中。
我就像一个潜入深海的猎手,耐心等待着,观察着这片生态系统里的每一个动态。
02
乡贤会按照既定的流程,正式拉开了帷幕。
市里的主要领导上台致辞,感谢各位乡贤对家乡发展的贡献。
几位德高望重的企业家代表也上台发言,回顾艰苦的创业历程,展望美好的未来。
整个会场洋溢在一片祥和、热烈而又充满正能量的氛围之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随着酒精的挥发,会场里那种刻意维持的拘谨渐渐褪去,气氛开始变得真正地活跃和真实起来。
王宝显然是喝高了,他红光满面,端着一个盛满茅台的分酒器,带着他那几个最心腹的跟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要开始“巡视”了。
这似乎是他每次参加这种宴会时的保留节目,一种彰显他江湖地位和掌控力的独特方式。
他走到每一桌,那一桌的人便会全体起立,争先恐后地向他敬酒,说着各种奉承的话。
而他,则会根据桌上人物的分量,或是一饮而尽,或是浅尝辄止,甚至只是用杯子碰一下,其中的分寸拿捏,展现着他粗中有细的社交手腕。
他的脚步,和他那喧嚣的随从团,最终停在了我们这寂静的三十六号桌旁。
桌上原本在小声交谈的几个人,立刻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有些局促不安地站了起来。
他们纷纷举起酒杯,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向这位凤城的“财神爷”敬酒。
王宝的目光,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在我们这一桌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最后,他的视线,牢牢地定格在了我这个唯一的生面孔上。
他眼神里的那种审视,冰冷而直接,不带任何掩饰,就像屠夫在打量一头待宰的牲口,迅速地在心里估算着斤两和价值。
他没有直接对我说话。
他似乎觉得,那样会有失他“王总”的身份。
他只是转过头,对着身边一个同样满身名牌的跟班,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却又足以让整桌人听得清清楚楚的音量,大声嚷嚷起来。
“哎,我说老三,这世道是不是变了?”
“现在这乡贤会的门槛,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
“怎么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混进来了?”
他的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几个跟班立刻发出了心领神会的、夸张的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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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一桌的人,脸色都变得极其尴尬。
他们想笑,却又不敢笑,只能僵硬地扯动着嘴角,表情比哭还难看。
我听见了。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没有像桌上其他人那样站起来。
我只是缓缓抬起头,迎着他那充满挑衅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权当是打了招呼。
然后,我便重新低下头,仿佛对他的存在毫不在意。
我用公筷,又夹起了一小块软烂入味的东坡肉,放进自己的餐盘里。
我用筷子仔细地将肥肉和瘦肉分开,那份专注,仿佛这块东坡肉,比眼前这位大人物要重要得多。
我的这种超乎寻常的平静,似乎让他感到了一丝被冒犯的错愕。
在他的世界里,还从没有人敢用这种方式无视他。
他身边那个叫做“老三”的跟班,是个极其机灵的角色。
他立刻就领会了老板的不悦,上前一步,替老板发出了质问。
他微微挺着啤酒肚,居高临下地看着依然坐着的我,语气里带着一股天生的优越感。
“哎,说你呢,小兄弟,面生得很啊,哪家公司的?”
我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食物,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
做完这一切,我才抬起头,看着他,礼貌地回答。
“我从省城回来的。”
“今天过来,主要是想向前辈们学习一下。”
“省城?”
王宝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尊重或者好奇,反而发出一声更加响亮的嗤笑。
他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小刀,再一次从头到脚地将我解剖了一遍。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我空空如也的左手手腕上。
“在省城混,就混成了这个德行?”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那洪亮的声音,足以让周围好几桌的人都清晰地听见。
“小伙子,不是我王宝说你,人靠衣装马靠鞍,出来混社会,这行头就是你的脸面,懂不懂?”
他猛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那只镶满了璀璨碎钻的金劳力士,在宴会厅的水晶灯光下,闪耀着令人目眩的、近乎野蛮的光芒。
“看见没?这,叫身份!叫实力!”
他用另一只手,重重地拍了拍那块金表,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再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手上光秃秃的,跟个要饭的似的。”
“穿得这么寒酸,一身加起来怕是都没我这只表上的一个钻贵。”
“你这样出门,谁能看得起你?谁愿意跟你谈生意?”
他的一番话,如同机关枪扫射一般,引来了他身后那群跟班们更加肆无忌惮的附和与嘲笑。
“王总说得太对了,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眼高手低,不懂人情世故。”
“是啊,王总这是金玉良言,在教他做人呢!”
“我看他就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吧,能混进这种场合,估计是托了谁的关系进来蹭吃蹭喝的。”
我们同桌的人,已经彻底不敢抬头了。
有的人低着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对付自己碗里的一根青菜。
有的人眼神游移,假装在欣赏远处墙上的壁画。
他们都生怕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毫无道理的风波之中。
整个三十六号桌,因为我的存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尴尬旋涡中心。
我没有动怒。
多年的工作性质,早已将我的情绪打磨得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我知道,愤怒是最低级,也是最无用的情绪。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因为酒精和优越感而面目涨红的煤老板,语气温和地回应道:
“王总,您教训的是,外在的形象,在很多时候确实很重要。”
“不过,我个人有一个不太成熟的看法。”
“我觉得,内在的东西,可能比外在的,要更实在一些,也更长久一些。”
我的语气很真诚,没有丝毫的讽刺,像是在与他认真地探讨一个哲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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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番不卑不亢的话,落入王宝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不识抬举的狡辩和挑衅。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期身居高位、权威被人挑战后本能的暴怒。
“内在?内在能当饭吃?能换成钱花?”
他把手里的分酒器重重地往桌上一顿,透明的玻璃杯里,昂贵的茅台酒液溅出了不少,洒在了雪白的桌布上,晕开一片狼藉。
“你这种读死书读傻了的穷酸我见多了,满嘴都是些虚头巴脑的大道理,一摸口袋,比脸还干净!”
“老子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算了,算了!”他极其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仿佛再跟我多说一句话,都会脏了他的嘴。
“跟你这种人说话,真是掉价!”
他转过身,像一只得胜的公鸡,带着他那群趾高气扬的跟班,摇摇晃晃地走向了下一桌。
他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声音不大,但在我敏锐的听力捕捉下,清晰无比。
“真他妈的晦气,好好地心情都被这穷鬼给搅和了。”
随着他的离去,我们这一桌那凝固得如同水泥一般的空气,才仿佛终于重新开始艰难地流动起来。
有人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同情。
有人则像是生怕沾染上什么麻烦,悄悄地把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动了几公分,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我的距离。
我什么也没有说。
我只是重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口米饭,继续吃了起来,仿佛刚才那场闹剧的主角,根本就不是我。
但是,我用眼角的余光,再次瞥见了主桌的方向。
市长李建国,正不动声色地看着我这边。
我们的目光,在喧嚣的空气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秒钟。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询问,有安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他向我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继续和身边的客人谈笑风生。
我知道,他看懂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任务,以及我隐匿身份的必要性。
03
很快,到了市长李建国上台致辞的环节。
他是一个极其精明强干的政治家,五十多岁的年纪,目光锐利,精力十足,说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他的讲话没有半句官话套话,充满了激情和感染力,为在座的所有人描绘了一幅宏伟壮丽的凤城未来发展蓝图。
“各位乡贤,各位凤城的老朋友,新朋友!”
“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我们凤城,正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百年难遇的历史机遇期!”
“有一个巨大的,宏伟的,足以彻底改变我们城市命运的国家级战略项目,正在进行最后的选址考察阶段!”
“这个项目的名字,我相信在座的很多人可能还比较陌生,它叫做——‘国家新经济走廊’计划!”
台下响起了一片嗡嗡的议论声,显然,绝大多数人,包括那些自诩消息灵通的企业家,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李市长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可以再向大家透露一点,一旦这个超级项目能够成功落地凤城,它所带来的,将是数以千亿计的庞大投资,是数以万计的高端技术和管理就业岗位,是我们凤城整个产业结构脱胎换骨的涅槃重生!”
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宏大到近乎不真实的蓝图所深深吸引,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李市长接着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神秘感。
“为了能够争取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市委、市政府,已经做了大量的前期准备工作。”
“而且,今天,我们也非常地荣幸。”
“因为在座的各位之中,不仅有我们凤城引以为傲的各位商界翘楚。”
“还有从上面,从省里,甚至从更上面的地方下来,默默地关心、考察着我们家乡发展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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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似乎又一次不经意地,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朝我这个偏僻的角落,轻轻地瞥了一眼。
这个细节,快到几乎无人能够察觉。
坐在王宝那一桌的人,只当是市长在讲一些烘托气氛的场面话,根本没有人在意。
王宝甚至还轻蔑地撇了撇嘴,对他旁边的一个酒肉朋友低声说道。
“每年都听他画这种大饼,吹牛谁不会啊。”
“再说了,真要是有什么‘贵人’,能安排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坐着?你信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我的听力经过特殊训练,每一个字,都一清二楚地落入了我的耳朵里。
我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人的认知和格局,真的会像一堵墙一样,死死地局限住他的视野。
在王宝的世界观里,权力和地位,必须用最扎眼、最浮夸的方式来展示。
比如主桌最核心的座位,比如前呼后拥的人群,比如手腕上那块恨不得闪瞎所有人眼睛的金表。
他永远也无法理解,很多时候,真正的权力,恰恰需要用最不起眼的外衣来隐藏。
那是一种自信,也是一种纪律。
李市长的讲话结束了,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热烈掌声。
主持人满面春风地走上台,正准备宣布下一个“优秀乡贤颁奖”的重要环节。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走下主席台,准备回到主桌座位的李市长,却突然改变了方向。
他快步走到了主持人身边,附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迅速地交代了几句。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主持人的脸上的表情,在短短几秒钟内,发生了极为戏剧性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职业性微笑,变成了全然的惊讶,再迅速地转变为一种近乎肃然起敬的凝重。
他握着话筒的手,似乎都因为紧张而握得更紧了些。
他清了清嗓子,那声音,仿佛都带着一丝颤抖。
他用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郑重百倍的语气,重新开口,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各位来宾,各位乡贤!”
“刚刚,我们尊敬的李市长做出了一个临时指示,我们的会议流程,将临时增加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特殊环节!”
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上百道好奇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主席台。
临时增加环节,尤其是在这种级别的官方活动中,是极其罕见且不寻常的。
这背后,一定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主持人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来的话有千斤重。
他的目光在台下迅速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下面,就让我们用最最热烈的掌声,有请一位特殊的客人——”
“他就是,来自省城的,林辰先生!”
“有请林辰先生上台,为我们分享一些来自上级的最新精神和重要指导意见!”
“林辰”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投入死寂深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整个宴会大厅,先是陷入了长达三秒钟的、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一般,从每一个角落蔓延开来,瞬间汇成了一片嗡嗡的海洋。
“林辰?谁是林辰?”
“没听说过啊,凤城有这号人物吗?”
“省城来的?难道是省里哪个大领导的秘书?还是哪位大佬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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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王宝和他那一桌的人,脸上的表情,是全场最为精彩,也最为滑稽的。
他们脸上那因为酒精和傲慢而泛起的红晕,在听到“林辰”两个字的一刹那,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荒谬、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极度扭曲的表情。
王宝那张开的嘴巴,大到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他的眼睛瞪得像一对铜铃,眼球上布满了血丝。
他机械地、僵硬地转动着他那粗壮的脖子,和会场里所有其他人一样,在人群中疯狂地、徒劳地搜索着“林辰”这个名字的主人。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
他们看到了,在那个被巨大盆栽遮挡的,被他们所有人忽视的,三十六号桌的偏僻角落里。
那个被他们肆意讥讽为“寒酸”、“穷酸”、“阿猫阿狗”的年轻人。
那个他们眼中“兜里比脸还干净”的穷小子。
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