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患了肝癌中晚期的丈夫,不但明白他的病已无药可救,更清楚他的来日有限,住院治疗三天后,他决绝地离开了医院,回到家中靠些中草药维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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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岁的,除了对付蚀骨的癌疼,还被自己的身后事焦灼困忧,即便用了安眠药也难以入眠。
早已过了古稀之年的父母是他牵挂的对像,对于他死后,孤苦伶仃的我让他无法释怀,更重要的是我们的一双问题儿女,纠结撕扯着他的心,使他难以放心得下,使他活不能安心,死不能瞑目。
当时大女儿已二十七岁,在县城的一家造纸企业做文员。已与一个比她年长近二十岁,只比我丈夫小四五岁的刘姓已婚男人同居两年,做了人家的小三。
期间,被那个男人的老婆伙同她的娘家人,在县城的大街上当众剥光了她的衣服,暴揍羞辱一顿。
还不解气的她们,竟寻到我的家中,对包括我风烛残年的公婆在内的一家人,恣意谩骂侮辱,弄得我一家在这一带成了一堆臭狗屎。原来德高望重的公婆都无脸赶集上店,甚至在村里也羞于露面与一群老人谈天说地了。
我们夫妇不用说,走到哪里,哪里人们的谈话随之终止,在我们的背后却叽叽喳喳的讥笑甚至怒骂着我们,这种背后遭人戳脊梁骨的待遇,让我的丈夫恼羞成怒的摔了饭碗,掀翻了桌子,也近乎疯狂歇斯底里的骂过我的女儿数次。
可与我女儿有染的那个刘姓男人,不知施了什么魔法,把我的女儿弄得鬼神附体,不管怎样始终与他藕断丝连勾搭连环,把我们一家,尤其是丈夫气得七窍生烟神经错乱。
家里有这么一棵歪脖树,已经够我们受的,可我的正在高中读书的孩子,更让我们焦心。这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读初中时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就是班里的娇娇者,不用吹灰之力就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高中部。
可入学后不久,他竟受了读出无用论的影响,沉迷于网络游戏,不但时常偷偷翻墙到校外网吧上网游,受得学校的处分,还面临被开除的风险,丈夫花了钱通融了关系,才不至于被踢出校门。
可儿子却在过双休日甚至寒暑假里,并不回家来,以勤工俭学为名,与一群问题少年学会了酗酒吸烟,还妄想着弃学去研究开发游戏软件,奢望及早成为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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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儿子就这样废了,丈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整天焦虑郁闷的无法形容,他对原本寄于厚望的儿子,苦口婆心的规劝过,气极败坏的怒骂过,甚至动手揍过他,可都事与愿违,并未起半点作用。
有人会说我们教子无方,才导致两个孩子堕落成这样,其实有些孩子自带叛逆,并非是父母言传身教所能感化的了的。
虽然我的丈夫是个乡村的泥瓦匠,为了一大家子人的生计,整天忙碌的脚不沾地,可对子女的教育却不敢放松过,尤其是我的公公,还有些国学的底子,对他的孙子孙女的教诲也是,从小就做起从点点滴滴做起的,我们的一对儿女变成这样,我们真是既痛心疾首,又百思不得其解。
丈夫整天在疑惑、懊恼、焦灼的苦海里挣扎,心情越来越变得沮丧绝望,得了肝癌这绝症也是顺理成章的事。随着他身体的越来越差,他就变得越来越焦虑不安,他在吃过大量的止痛药,病痛一有缓解,就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的安排着他的身后事。
在安排了一些细枝末节后,他不无痛心和凄凉的对我说:“看来我们生的这两个孽种,是没多少希望了,你才五十出头的年龄,我走后,你再选择一个经济上有实力,心地善良厚道的男人过余生才好,只是苦了我老迈的父母,你若有能力,照顾一下二老,我在九泉下也会感激你的。”此时的我已是肝肠寸断泪如泉涌。
可怜天下父母心。做为父母面对再无望的儿女,临到闭眼那一天,也会首先掛牵的是自己的骨血,丈夫知道靠自己泛泛的说教已无济于事,弥留之际他竟做出了以下的举动,用生命的最后来挽救自己的孩子。
一天的傍晚,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丈夫,突然有气无力地求我,将两个儿女叫到他的病床前。
突然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落下病床双膝跪在他的一双儿女面前,泣不成声地说:“我的孩子呀,你无能的爹对不起你们呀,没有教育好你们,让你们变成了今天的样子,我走后,你们要改邪归正啊,你们的娘亲和爷爷奶奶我只有托咐给你们啦,你俩可要让我死能瞑目,九泉下安心啊……”
说完这些,丈夫的头颅又狠狠地向坚硬的地面死磕下去,直至头破血流,直至身子一歪气绝身亡。
我的一对儿女虽做事荒唐,可血浓于水的血脉亲情此时却在喷发奔涌,他们双双紧俯伏在爹的身上,撕心裂肺的哭嚎不止,被惊动来围观的乡亲们无不潸然泪下。
从此后,我的女儿毅然决然斩断了与那个老男人的情丝,放弃了县城优越轻松的工作,为了就近照顾爷爷奶奶和我,在镇上的一个厂子就了业。浮躁的儿子,变得深沉又内敛,忧心忡忡地回到了校园。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丈夫已去世三年,今天8月22日,是七夕节,也是他的忌日,我五味杂陈地来到了他的坟前。我的好丈夫,你好吗?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你此去三年了,我断肠了一千天,这些年家里发生的一切,让我慢慢来告诉你……
先说说你的女儿,你走后,孩子醒悟了,再不干那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回到镇里上了班,与一个朴实勤劳的小伙子喜结了连理,去年办了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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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上别人在笑,我却哭得一塌糊涂,认为孩子成人没见到你的身影,要是你在该是多圆满幸福的事啊。今年春上女儿又添了个胖嘟嘟的儿子,我们有外孙了,有隔辈亲了,这下你可安心了。
还有你那最不省心,让你最头疼的儿子,他已改正了过去修正了自己,凭他与你一样的聪明头脑,顺利考上了一个公办本科,在大学里一直很努力,拿了好几次的奖学金,正可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亲爱的丈夫,听到此是不是很欣慰呀。
再说下咱的爹娘,因你的不孝离去,让二老饱尝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蚀骨伤痛,你去世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苍老的不成样子。由于过于伤心,娘旧疾复发,我小心翼翼伺候着,生怕她有个好歹,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不过时间是疗伤的良药,现在的母亲,早就从失子之痛中解脱出来,身体渐渐强健起来,每天与父亲一起种菜养鸡,为打发寂寞的日子,老两口还养了一只猫咪,生了三个招人喜爱的幼崽。
我每天都去蹭饭,也借机看望他们一下,三十多年的相处,他们早就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今生做了你们家媳妇我是幸运的,幸福的。
孩子们逢年过节,总是陪在爷爷奶奶跟前,你女儿每月都会从她工资里,抽出几百元钱来孝敬他们,二老逢人便自豪的夸赞:“终于花着了孙女挣的钱。”
再说说你的媳妇我吧,我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脆弱,你走后,我经过了痛彻心扉的苦痛和思考,使我明白到:我需要的是坚韧和刚强,风烛残年的公婆和孩子们需要我这样,为了你在另一个世界安心也需要我这样。
我更明白,一大家子不需要我毫无用处的眼泪,你在另一个世界也期盼着我挺过来,带着全家往前闯。
我不顾苦累的在地里扑腾,挤出些时间去打零工,在劳动中我忘记了苦痛,又有了生活的激情,脸上也渐有了红润和笑容。乡亲们都说我变了,人变得洒脱豁达有主见,连干活时也麻利了不少。
生前你经常跟我开玩笑,说我是个不称职的妻子,说我柔弱的怕烧着怕烫着,干啥啥不行,总有一天要休了我,那温润的语气,宠溺的眼神犹在眼前。
那时,我从来不敢独自外出,因我会迷路,不论我去离县城仅二十里路的县城购物逛街,还是过春节去做次头发,你也会陪在我身边,现在我已逐渐适应了,一切的事情都勇敢的去扛,好歹算撑起了一片天。
我才五十多岁的年龄,你生前曾说过让我改嫁,现在的一些好事者也主动的给我牵线搭桥,公婆和儿女也好像盼望我有第二春。可我绝不这样做,我要为你守节,为你伺候爹娘,看着儿子成家立业。
娘家的姐妹为此说我封建守旧固执,我却始终认为,我那样做了,就对不起你生前对我的深情厚意,对不起你在生命最后的一搏。从某种意义上讲,你是用生命的代价,才使两个孩子幡然醒悟,走向了人生的正道,才有了我们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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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吧,我的丈夫,放下一切的牵挂,在另一个世界耐心等待着,我这个对你忠贞不二的女人吧。现在你的女人已做到了生不畏惧,死不遗憾。真正我的大限将至,我会兴高采烈地奔去另一个世界与你会合,会毫无遗憾和愧疚的扑进你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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