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01
周五的下午,时间走得特别慢。银行大厅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吹得人骨头发凉。三点钟一过,来办业务的人就渐渐稀少了。柜台后面的王晓雅伸了个懒腰,悄悄拿出镜子,补了补快要掉光的口红。
就在这时,银行的玻璃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约莫快五十岁的样子,皮肤是那种常年被太阳暴晒后留下的黝黑。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袖口和裤腿上沾着几块深色的污渍,像是机油,又像是别的什么。他脚上是一双解放鞋,鞋面上蒙着一层灰。
最显眼的,是他手里拎着的一个巨大的红白蓝三色蛇皮袋。袋子看起来很沉,勒得他手指发白。
王晓雅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正在点钞的同事,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你看,又是那个收废品的。”
那个被称为“收废品的”男人,就是李建华。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的窃窃私语,或许是早已习惯了。他把蛇皮袋靠墙放好,径直走向大厅角落的ATM机。
他站在机器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对着卡槽比划了半天。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正好落在他身上,把他衣服上的每一处褶皱和污渍都照得清清楚楚。
卡插进去了。屏幕亮了。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在触摸屏上一下一下地点着。他的动作很慢,很吃力,像一个初次接触这种机器的老人。
屏幕上的界面跳转着。他似乎想要查询什么,但总也点不对。机器发出“滴滴”的提示音。他把卡退出来,又插进去。再退出来,再插进去。
王晓雅在柜台后面看着,嘴角撇出一丝冷笑。她对同事说:“你看他那笨样,连个ATM机都不会用。这种人,卡里能有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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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没说话,只是埋头继续工作。
李建华试了四五次,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拿着银行卡,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柜台走来。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腰杆挺得笔直,但步子迈得不大,像是腰上有什么毛病。
他正好走到了王晓雅的窗口前。
02
李建华在黄色的“一米线”外站定。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等着前面的一位女士办完业务。
王晓雅送走了那位女士,抬起眼皮,看到了李建华。她的脸上瞬间挂上了一层冰霜。她没有像对待前一位客户那样说“您好,请问办什么业务”,而是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问。
“你要办什么?没看到快下班了吗?”她的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很强,带着一种城市人对乡下人的优越感。
李建华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他走上前,将银行卡和身份证从窗口递了进去,礼貌地说:“你好,同志。我想查一下我名下所有账户的余额,然后转一笔账。”他的普通话带着一点口音,但吐字清晰。
“查什么查,你这种账户能有多少钱?”王晓雅不耐烦地拿起他的卡,“要去ATM机操作,那边快。”她指了指李建华刚刚“战斗”过的地方。
“我刚才试过了,不太会用。”李建华解释道,“而且我想确认一下具体的数额,我名下有好几个账户,都想查一下。”
王晓雅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了。“好几个账户?你以为你是谁啊?”她心里嘀咕着,但还是把卡插进了读卡器。她身后,已经有另一位客户在排队等候,开始有些不耐烦地踱步。
王晓雅只想快点打发掉眼前这个麻烦。她敷衍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头也不抬地说:“活期余额三千二百块。转多少?转到哪?”
“不止这些。”李建华说,“我还有几笔定期存款,也麻烦帮我看一下。”
王晓雅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了。
就在这时,隔壁柜台的刘姐,一个快五十岁的老柜员,正微笑着对一位老人说话。“大爷,您别急,我帮您看看。您这笔理财下个月才到期,利息可比活期高不少呢。”刘姐的声音不大,但很温和,让人听着心里舒服。
李建华的目光从刘姐身上扫过,又落在大厅墙上那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一行鲜红的大字:“客户至上,服务第一”。
这八个字,此刻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他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却写满傲慢的脸,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没有发作,只是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同志,麻烦你,帮我查一下我所有的定期存款。”
03
王晓雅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快下班了,还碰到这么一个又穷又磨叽的客户。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用力地敲着键盘,调出李建华的账户信息。当她看到屏幕上弹出的那一长串数字时,她愣了一下。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
她的表情变得很微妙。那是一种混合了惊讶、不信和一丝嫉妒的复杂神情。她抬起头,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李建华。还是那身脏兮兮的工作服,还是那张黝黑的脸。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有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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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数字不会骗人。
她脸上的冰霜融化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刻薄的,带着酸味的“热情”。
“哟,还真有点钱啊。”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做废品回收攒的吧?辛苦了啊。几十万,对你们来说,也不少了。”
她故意把“几十万”三个字说得很重,仿佛那是一笔天文数字。她以为,自己已经看穿了李建华的全部身家。一个收破烂的,能攒下几十万,已经顶天了。
李建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平静地回答:“是的,都是辛苦钱。”
王晓雅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她觉得自己猜对了,那种智力上的优越感让她更加得意。她转过头,对旁边窗口的同事小声说话。
但她的声音,却又控制得“恰到好处”,刚好能飘进李建华的耳朵里。
“你看他那一身脏兮兮的样子,再有钱也是个暴发户。没文化,没素质。”
她说完,还觉得不过瘾,又继续嘀咕。
“这种人就算有几个钱,也就是个收破烂的命。一辈子上不了台面。”
旁边的同事脸色有些尴尬,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小声点。
王晓雅完全不以为意。“怕什么,”她撇了撇嘴,“这种人能听懂什么好赖话。”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钉进了李建华的心里。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放在柜台上的那只手,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指甲缝里还嵌着黑色的污泥,那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然后,他慢慢地,把那口气吐了出来。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可怕。
“麻烦,帮我把我名下所有账户,从开户到今天的所有明细,全部打印出来。”
王晓雅又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收破烂的”非但没有自卑地低下头,反而提出了一个更麻烦的要求。
“打印那么多干什么?你查余额不就行了?浪费纸张!”她不耐烦地吼道。
“我需要办理一些业务。”李建华一字一句地说,“我需要详细的信息,每一笔,都需要。”
他的眼神,第一次变得锐利起来。那是一种王晓雅从未见过的眼神,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巨大的力量。她被那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后面的刻薄话,竟然没能说出口。
她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按下了打印键。打印机开始“咔嚓咔嚓”地工作,一张又一张A4纸被吐了出来。
04
打印机吐了很久。
一张,两张,十张,二十张……
王晓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男人,账户流水竟然这么多。厚厚的一沓A4纸,打出来足有半指厚。
李建华接过那沓还带着温度的纸,没有看王晓雅。他走到旁边客户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从那个破旧的蛇皮袋里,掏出一个同样破旧的帆布包。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副老花镜,戴上。
他开始一张一张地,仔细核对那些账目明细。他的手指划过每一行数字,表情专注而严肃。仿佛他看的不是银行流水,而是一份关乎生死的合同。
王晓雅在柜台后面翻了个白眼,拿出手机,开始刷起了短视频。在她看来,这不过是“暴发户”在故作姿态。
大厅里很安静,只剩下李建华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大约过了十分钟,李建华核对完了。他把那沓纸整齐地叠好,放进帆布包。然后,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
文件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都已磨损。
他拿着文件袋,重新走回了王晓雅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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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雅正看得入神,被他的身影挡住了光线,不悦地抬起头。“又干嘛?”
“我需要见你们行长。”李建华说,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有重要的业务要办理。”
王晓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见我们行长?你以为你是谁?”她嗤笑一声,“我们行长很忙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你有什么业务,跟我说就行了。”
“你?”李建华看了她一眼,“你办不了。”
“我办不了?我有什么办不了的?”王晓雅被激怒了,声音也大了起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两人的争执声,引起了大厅里其他人的注意。
恰好,支行行长张行长,正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准备下班。他听到争吵声,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小王,怎么跟客户说话呢?”张行长五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一副职业经理人的派头。
“行长,”王晓雅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这位客户非要见您,我跟他说您很忙……”
张行长转过身,看向李建华。当他看到李建华的穿着时,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但他毕竟是行长,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他脸上挂起职业性的微笑:“这位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行长,姓张。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张行长。”李建华点了点头,“我想办理一些业务,涉及的金额比较大。”
王晓雅在旁边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能有多大?”
李建华没有理她。他打开那个牛皮纸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了一叠文件,递给张行长。
“您先看看这个。”
张行长接过文件,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他随意地翻开了第一页。
第一页的最上面,是几个黑体大字:个人活期及定期账户销户申请书。
张行长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李先生,您这是……要销户?是我们银行哪里服务不周,让您不满意了吗?您提出来,我们一定改进。”他客气地说,但心里并没有太当回事。毕竟,一个“收破烂的”,能有多少存款?几十万?上百万顶天了。虽然也是损失,但不至于伤筋动骨。
李建华平静地看着他,说:“您再看看第二页。”
05
张行长疑惑地翻到第二页。
第二页,是资产转移授权书。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授权转移的金额栏上。当他看清那一串长长的“0”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他脸上的职业性微笑,凝固了,碎裂了。
“这……这是……”张行长的声音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戴上。
数字没有变。
他像被烫到一样,快速翻到第三页。
第四页。
第五页……
每多翻一页,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他握着文件的手,开始抖得像风中的筛子。冷汗,从他的额角渗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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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王晓雅好奇地凑过头来,想看看文件上到底写了什么,能把行长吓成这样。
张行长却像护着宝贝一样,下意识地把文件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惊恐地看着李建华。
“李……李总……”
称呼,在不经意间,已经变了。张行长的声音都变了调,干涩,嘶哑,带着一丝哀求。
李建华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说:“还有最后一份文件,在文件袋里。您可以看完,再说话。”
张行长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他颤抖着手,从李建华递过来的文件袋里,摸出了最后一张纸。那是一张很薄的纸,此刻在他手里,却重如千斤。
当他看清纸上打印的标题和内容时,他手里的所有文件,“哗啦”一声,散落一地。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死灰般的颜色。
他抬起头,满眼震惊和恐惧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朴素,甚至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这……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