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林艺婷拿着验孕棒的手微微发抖。
两道鲜红的杠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她轻轻抚摸着小腹，那里正酝酿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窗外传来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混合着厨房里丈夫做早餐的声响。
"涵蓄......"她推开浴室门，声音里带着哽咽。
叶涵蓄系着围裙转过身，手上还拿着锅铲。
他看到妻子眼中的泪光，立刻明白了什么。
"真的有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紧紧抱住她。
这个拥抱温暖而有力，林艺婷把脸埋在他胸口。
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油烟味，混合着熟悉的洗衣液香气。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温馨。
"大早上的抱在一起像什么话。"
婆婆董玉华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地说。
她的目光落在林艺婷手中的验孕棒上，眼神闪烁了一下。
林艺婷下意识地把验孕棒藏到身后。
叶涵蓄松开妻子，有些局促地整理了下围裙。
"妈，艺婷她......怀孕了。"
董玉华慢慢走下最后几级台阶。
她的视线在林艺婷平坦的小腹上停留了片刻。
"既然怀孕了，工作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而直接。
林艺婷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
婆婆已经转身走向餐桌，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话：
"总不能怀着孕还让涵蓄一个人养家吧。"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婆婆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那影子恰好落在林艺婷脚边，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01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总是让林艺婷感到紧张。
她坐在产科门诊外的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叶涵蓄去取检查报告了，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等待。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孕妇，有的独自一人，有的有家人陪伴。
一个月份很大的孕妇艰难地从她面前走过，丈夫小心地搀扶着。
林艺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现在还什么都感觉不到。
"艺婷！"叶涵蓄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
他挥舞着手里的报告单，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医生说一切正常，宝宝很健康。"
他在她身边坐下，把报告单递到她手里。
B超照片上那个小小的孕囊还看不出人形。
但在林艺婷眼中，这已经是世界上最美的画面。
"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叶涵蓄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传递着安心的力量。
林艺婷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刻的宁静。
"要不要去尝尝新开的那家粤菜馆？"
叶涵蓄轻声提议，"就当是庆祝一下。"
林艺婷点点头，孕早期的恶心感还没有来袭。
她珍惜每一个能够正常进食的日子。
出了医院大门，初夏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叶涵蓄小心地护着她避开人群，替她拉开车门。
这个细微的举动让林艺婷心里一暖。
车子驶过熟悉的街道，梧桐树的影子在车窗上跳跃。
"我在想，要不要把书房改成婴儿房。"
叶涵蓄一边开车一边说，"书房采光好，空间也够大。"
林艺婷想象着房间里摆满婴儿用品的模样。
"可是你的书和电脑要放在哪里？"
"可以搬到客卧去，反正平时也没人住。"
叶涵蓄笑着说，"最重要的是宝宝舒服。"
他在红灯前停下，转头看向妻子。
"你说，宝宝会像你还是像我？"
林艺婷假装认真地打量丈夫的脸。
"眼睛要像你，鼻子像我，嘴巴嘛......"
"最好别像我的大嘴巴。"叶涵蓄自嘲地笑笑。
车内的气氛轻松愉快，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粤菜馆装修典雅，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叶涵蓄点了几道清淡的菜，特意嘱咐少油少盐。
"现在开始要注意饮食了。"他认真地说。
服务员上来一壶普洱茶，叶涵蓄连忙拦住。
"换一壶白开水吧，孕妇不能喝浓茶。"
林艺婷惊讶于他的细心，"你什么时候懂的这些？"
"这几天晚上都在看育儿书。"叶涵蓄有些不好意思。
"总不能什么都让你一个人操心。"
清蒸鲈鱼上桌时，林艺婷的食欲被完全勾起。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鲜嫩的鱼肉，心里满满的幸福感。
"等宝宝出生后，我想请个长假在家带孩子。"
林艺婷放下筷子，"至少带到上幼儿园。"
叶涵蓄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都听你的。"
"不过这样的话，家里经济压力会不会太大？"
林艺婷有些犹豫，"我的产假只有五个月。"
叶涵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呢。"
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林艺婷安心了许多。
饭后他们去商场逛了逛，在母婴专柜前停留许久。
叶涵蓄对什么都感兴趣，拿着奶瓶研究个不停。
"这么小的瓶子，真的够宝宝喝吗？"
售货员笑着解释奶瓶的容量区别。
林艺婷看着丈夫认真的侧脸，心里暖洋洋的。
回家路上，她靠着车窗小憩，嘴角带着笑意。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平静温馨该有多好。
但她知道，婆媳关系的阴影始终笼罩着这个家。
车停进车库时，她看到婆婆的车已经停在旁边。
该来的总会来，只是她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02
董玉华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戏曲节目。
但她显然心不在焉，手指不停敲打着沙发扶手。
听到开门声，她立刻坐直身体，换上一副严肃表情。
"妈，您怎么来了？"叶涵蓄有些诧异。
"来看看你们。"董玉华的眼睛扫过林艺婷的小腹。
"检查结果怎么样？"
林艺婷把报告单递过去，"医生说一切正常。"
董玉华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半天B超照片。
"现在能看出是男孩女孩吗？"
"才八周，看不出来的。"叶涵蓄替妻子回答。
董玉华摘下眼镜，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们叶家的血脉。"
这句话本该是安慰，却带着说不出的压力。
林艺婷默默走到厨房倒水，避开婆婆的审视。
她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孕吐的感觉又开始隐隐作祟。
"艺婷啊，过来坐，妈有话跟你说。"
董玉华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艺婷放下水杯，慢慢走回客厅。
叶涵蓄给她让出位置，自己坐在单人沙发上。
"你现在怀孕了，工作打算怎么安排？"
董玉华开门见山，没有丝毫铺垫。
林艺婷斟酌着用词，"先正常上班，等到孕晚期......"
"听说你们公司经常加班？"董玉华打断她。
"偶尔会加班，但领导知道后应该会照顾的。"
林艺婷的公司确实以加班闻名，但她业绩突出。
部门主管已经暗示过会适当调整她的工作量。
董玉华摇摇头，"怀孕还要加班，太辛苦了。"
叶涵蓄插话道："妈，艺婷心里有数的。"
"我不是在为难她。"董玉华看向儿子。
"我是为你们这个小家考虑。"
她转向林艺婷，语气缓和了一些。
"怀孕是大事，不能掉以轻心。"
林艺婷点头，"我知道的，妈。"
"既然知道，就该早点做打算。"
董玉华身体前倾，"你有没有考虑过辞职？"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林艺婷愣住了，叶涵蓄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妈，艺婷的工作发展得很好......"
"再好也是给别人打工。"董玉华不以为然。
"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养胎，生个健康宝宝。"
林艺婷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她在这个行业打拼五年，刚刚升职加薪。
辞职意味着放弃多年努力换来的一切。
"我会减少工作量，但不会辞职。"
她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现在休产假也很方便。"
董玉华的脸色沉了下来，"产假能休多久？"
"法定是98天，公司可以延长到五个月。"
"五个月之后呢？孩子谁带？"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林艺婷一时语塞。
她确实还没想好产假结束后的事情。
请保姆不放心，让婆婆带又担心观念冲突。
叶涵蓄见状连忙打圆场，"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不迟？"董玉华提高音量，"什么事都要提前规划。"
她看向林艺婷，"你别嫌妈说话直。"
"现在养孩子开销大，光靠涵蓄一个人压力太大。"
林艺婷终于明白了婆婆的担忧所在。
经济问题，永远是这个家的敏感话题。
"妈，我的积蓄足够支撑一段时间。"
"积蓄能花多久？"董玉华摇头，"坐吃山空啊。"
她站起身，在客厅里踱步，"我有个想法。"
叶涵蓄和林艺婷对视一眼，等待下文。
"既然你要继续工作，家里的开销就该分清。"
董玉华停下脚步，"各人赚的钱各人管，公平合理。"
这个提议来得突然，林艺婷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涵蓄先急了，"妈，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更要明算账。"董玉华语气坚定。
"现在年轻人不都流行AA制吗？"
林艺婷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AA制？在怀孕的特殊时期？
她看着婆婆严肃的脸，知道这不是玩笑。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乌云聚集，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03
周末的家庭聚餐总是格外丰盛。
林艺婷提前一天就开始准备食材。
她特意做了董玉华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鱼。
叶正诚也来了，默默地帮着她摆碗筷。
"爸，您坐吧，我自己来就行。"
林艺婷接过公公手里的餐盘，礼貌地说。
叶正诚笑笑，"你忙了一上午，歇会儿。"
他在家里话不多，但总是很体贴。
相比之下，董玉华就显得强势许多。
此刻她正坐在沙发上，监督叶涵蓄修剪盆栽。
"左边再修短一点，对，就是这样。"
叶涵蓄像个听话的学生，认真执行指令。
林艺婷看着丈夫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自从上次婆婆提出AA制后，他们还没好好谈过。
叶涵蓄似乎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开饭了。"林艺婷摆好最后一道菜。
糖醋排骨的香气弥漫在整个餐厅。
董玉华慢悠悠地走过来，扫了一眼餐桌。
"今天的鱼蒸得不错。"她难得地夸奖。
叶正诚给每个人都盛了饭，安静地坐下。
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大家都在专心吃饭。
林艺婷孕吐反应严重，只能小口吃着白饭。
"怎么不吃菜？"董玉华注意到她的异常。
"有点反胃，吃不下油腻的。"林艺婷老实回答。
董玉华皱眉，"不吃东西怎么行？宝宝需要营养。"
她夹了一大块鱼放到林艺婷碗里，"多少吃点。"
盛情难却，林艺婷勉强咬了一口。
鱼腥味冲上来，她差点吐出来，强忍着咽下。
叶涵蓄悄悄把自己的清水递给她。
这个小动作被董玉华看在眼里，她放下筷子。
"趁今天人齐，我说件事。"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向一家之主。
董玉华清了清嗓子，"关于家里的经济安排。"
林艺婷的心沉了下去，该来的还是来了。
叶涵蓄试图打断，"妈，吃完饭再说吧。"
"现在说正好。"董玉华不容拒绝。
她看向林艺婷，"我上次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林艺婷握紧筷子，"妈，我觉得夫妻之间......"
"现在时代不同了。"董玉华打断她。
"女人也要经济独立，不能全靠男人。"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用在孕妇身上实在讽刺。
叶正诚轻声说："玉华，艺婷现在特殊情况。"
"正是因为特殊，更要早做打算。"
董玉华态度坚决，"涵蓄工资不算高，压力大。"
林艺婷忍不住开口："我的收入也不低。"
去年她的年终奖比叶涵蓄多了三成。
但这些在婆婆眼里似乎都不值一提。
"怀孕后期要请假，生孩子要花钱，都是开销。"
董玉华列举着，"之后带孩子更不能工作。"
她看向儿子，"涵蓄，你说妈说得对不对？"
叶涵蓄支支吾吾，"道理是这样，但是......"
"没有但是。"董玉华斩钉截铁。
她拿出一张纸，"我列了个清单，你们看看。"
纸上详细列出了家庭各项开支。
房贷、水电物业、伙食费、交通费......
甚至预估了孕检和生孩子的费用。
每一项后面都标注了建议分摊比例。
林艺婷看着那张纸，手开始发抖。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叶涵蓄接过清单，眉头越皱越紧。
"妈，这是不是太详细了？"
"详细点好，免得以后有矛盾。"
董玉华看向林艺婷，"你觉得呢？"
餐厅里安静得能听到钟摆的声音。
林艺婷深吸一口气，"如果这是您的意思。"
她停顿了一下，"我同意。"
叶涵蓄惊讶地看着妻子，"艺婷？"
林艺婷平静地重复："我同意AA制。"
她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微笑。
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真实情绪。
董玉华满意地点头，"很好，那就这么定了。"
这顿饭在诡异的气氛中继续。
糖醋排骨已经凉了，油凝固在表面。
像极了此刻林艺婷逐渐冷却的心。
04
深夜，林艺婷独自坐在书房里。
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光，映在她脸上。
她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各种财务文件。
结婚前，她是个小有名气的平面设计师。
接的私活收入甚至超过正式工资。
婚后为了家庭和谐，她渐渐减少了这类工作。
现在想来，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鼠标滑动，她点开一个银行账户的电子账单。
余额数字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这些年的积蓄，足够她应付一段时间。
但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
她打开招聘网站，浏览居家办公的职位。
孕期找工作并不容易，多数公司都有顾虑。
但要她完全依附丈夫生活，她做不到。
书桌抽屉里放着一本相册，她偶尔会翻看。
里面是她大学时期的作品，充满灵气的设计。
导师曾说她是同届中最有天赋的学生。
如果不是为了爱情，她可能已经出国深造。
想起叶涵蓄当年的追求，她嘴角泛起苦笑。
那时他在她宿舍楼下等了整整一夜。
就为了送一份她随口提过的早餐。
现在却连为她反驳母亲的勇气都没有。
走廊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关掉网页。
叶涵蓄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牛奶。
"怎么还没睡？"他把牛奶放在桌上。
"查点资料。"林艺婷合上相册。
叶涵蓄在她身边坐下，欲言又止。
"今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林艺婷捧着温热的牛奶，"什么事？"
"妈说的AA制。"叶涵蓄有些尴尬。
"我知道这不合理，但是她年纪大了......"
"我觉得妈说得对。"林艺婷打断他。
叶涵蓄愣住了，"你真这么想？"
"经济独立很重要。"林艺婷喝了口牛奶。
"而且我现在还能工作，没必要依赖别人。"
这话带着刺，叶涵蓄听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生气。"
"我没有生气。"林艺婷平静地说。
"只是在想以后怎么安排。"
她打开一个新的文档，"既然要AA，就得规范。"
叶涵蓄看着她熟练地制作表格，心情复杂。
表格里详细列出了未来可能的开销。
产检费、营养品、待产包、月嫂费......
每一项都标注了预估价格和分摊比例。
"这些我都出得起。"叶涵蓄忍不住说。
"但妈说要公平。"林艺婷头也不抬。
她敲完最后一行字，打印出两份文件。
"签字吧，从明天开始执行。"
叶涵蓄看着妻子冷静的侧脸，忽然感到陌生。
这不像他认识的那个温柔体贴的林艺婷。
倒像个精明的生意人。
"艺婷，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林艺婷终于抬头看他，"那你告诉我该怎样？"
她的眼睛在台灯下格外明亮，带着不易察觉的泪光。
叶涵蓄语塞了。
一边是养育自己的母亲，一边是怀孕的妻子。
他哪个都不想伤害，结果却伤害了所有人。
"签吧。"林艺婷把笔递给他。
叶涵蓄犹豫着接过笔，在纸上签下名字。
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在深夜格外清晰。
像是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签完字，他试图拥抱妻子，被轻轻推开。
"我累了，先睡了。"
林艺婷收起自己那份文件，转身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叶涵蓄一个人。
他看着桌上的牛奶，已经凉了。
就像他们的关系，正在慢慢变凉。
05
孕吐反应在凌晨时分突然来袭。
林艺婷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暗地。
叶涵蓄被惊醒，睡眼惺忪地跟过来。
"还好吗？"他轻拍妻子的背。
林艺婷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吐完之后，她虚弱地靠在洗手台边。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青黑。
怀孕还不到三个月，她已经瘦了五斤。
叶涵蓄递来温水，"要不要去医院？"
"正常反应。"林艺婷漱了口，"过段时间就好了。"
这种情况持续快一个月了，她渐渐习惯。
回到床上，却再也睡不着。
叶涵蓄似乎也睡不着，在黑暗中翻来覆去。
"你还在生气吗？"他突然问。
林艺婷闭着眼睛，"生什么气？"
"AA制的事。"叶涵蓄的声音带着愧疚。
"妈就是那样的性格，你别跟她计较。"
林艺婷没有回答。
这不是计较不计较的问题。
而是关乎尊重和理解。
见她沉默，叶涵蓄继续解释：
"爸一直让着妈，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所以你也习惯了？"林艺婷轻声问。
叶涵蓄噎住了，半晌才说："她毕竟是我妈。"
这句话像是在解释，又像是辩解。
林艺婷想起第一次见家长的场景。
董玉华对她还算客气，但总带着审视。
问她的家庭背景、学历工作、甚至感情史。
当时觉得是长辈关心，现在想来另有深意。
"如果我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我代她道歉。"
叶涵蓄转过身面对妻子，"但我真的没办法。"
他的声音带着无奈，"她心脏不好，不能受刺激。"
林艺婷终于睁开眼睛，"所以我就该受委屈？"
"不是这个意思......"叶涵蓄急急辩解。
"那是什么意思？"林艺婷坐起身。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她脸上。
"叶涵蓄，我怀的是你的孩子。"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却重重砸在对方心上。
叶涵蓄也坐起来，"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握住妻子的手，"但我妈她......"
"你妈重要，我和孩子就不重要？"
林艺婷抽回手，声音有些发抖。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表达不满。
叶涵蓄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在他印象中，妻子总是温顺懂事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无力地重复。
林艺婷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忽然累了。
争吵没有意义，改变不了什么。
她重新躺下，"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叶涵蓄却睡不着了，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他想起结婚时的誓言，要保护照顾妻子。
现在却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可是母亲那边......
这种两难的境地让他倍感压力。
清晨，林艺婷按时起床准备早餐。
虽然孕吐难受，她还是坚持给自己做营养餐。
叶涵蓄坐在餐桌前，眼下带着黑眼圈。
"我想了想，AA制还是算了。"
他鼓起勇气说，"家里的开销我来负责。"
林艺婷煎着鸡蛋，头也不回。
"妈那边你怎么交代？"
"我会跟她说清楚的。"叶涵蓄下定决心。
林艺婷关掉火，把煎蛋盛到盘子里。
"不用了，就这样吧。"
她平静地说，"我喜欢公平。"
这句话让叶涵蓄彻底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妻子会高兴地接受他的提议。
现在看来，情况比他想的复杂得多。
出门前，林艺婷仔细检查了包包。
确认AA制协议安静地躺在夹层里。
既然要公平，那就公平到底。
她摸了摸小腹，默默对宝宝说：
妈妈会保护好我们的。
06
周末的商场人山人海。
林艺婷推着购物车，仔细比对价格。
自从实行AA制后，她养成了记账的习惯。
连一包盐一瓶醋都要记清楚。
叶涵蓄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这个牌子的橄榄油在打折。"
林艺婷拿起一瓶油看了看标签。
"但要买两瓶才优惠，我们分一下吧。"
叶涵蓄忍不住说："一瓶油而已，我出就行。"
"说好AA的。"林艺婷平静地把油放进推车。
她拿出手机，在记账APP上输入金额。
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叶涵蓄看着妻子认真的侧脸，心里不是滋味。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婚姻生活。
经过母婴区时，林艺婷停下脚步。
货架上摆着可爱的小衣服，柔软舒适。
她拿起一件连体衣，手感很好。
标签上的价格不便宜。
"喜欢就买吧。"叶涵蓄赶紧说。
林艺婷看了眼价格，又把衣服放回去。
"等需要的时候再买。"
她推着车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叶涵蓄站在原地，看着那件小衣服。
最终他还是把它拿下来，悄悄放进推车。
结账时，林艺婷一眼就发现了多出来的衣服。
"这个不是我选的。"她对收银员说。
叶涵蓄连忙解释："我买的，送给宝宝。"
收银员看着这对奇怪的夫妻，表情微妙。
林艺婷没说什么，默默计算自己的部分。
分开付款时，叶涵蓄坚持要付那件衣服的钱。
"就当是爸爸给宝宝的礼物。"
林艺婷终于看了他一眼，"随你。"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针一样扎人。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车里放着轻柔的音乐，更显气氛尴尬。
等红灯时，叶涵蓄终于开口：
"艺婷，我们能不能回到从前？"
林艺婷看着窗外，"怎么回去？"
"就当AA制没发生过，一切照旧。"
"然后等你妈下次提出别的要求？"
林艺婷转回头，"一次妥协，次次妥协。"
叶涵蓄握紧方向盘，"我不会再让她干涉我们。"
"你做不到的。"林艺婷语气平静。
这是陈述事实，不是抱怨。
叶涵蓄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词。
他知道妻子说得对。
从小到大，他从未真正违抗过母亲。
即使内心不认同，最后也会妥协。
到家后，林艺婷径直走进书房。
她打开电脑，开始处理一份设计稿。
这是通过朋友接的私活，报酬不错。
虽然孕吐让她工作效率降低，但她坚持着。
叶涵蓄想进来帮忙收拾东西，被婉拒了。
"我需要安静。"林艺婷戴上耳机。
这是明显的逐客令。
叶涵蓄站在门口，看着妻子专注的侧脸。
忽然发现她最近变了。
不再是那个依赖他的小女人。
而像一株顽强生长的植物，风雨中自成一景。
这种变化让他欣慰，又隐隐不安。
晚饭时，董玉华突然来访。
她检查了冰箱和储物柜，满意地点点头。
"分开记账就是清楚，不会浪费。"
林艺婷正在喝汤，闻言动作顿了顿。
叶涵蓄忍不住说："妈，艺婷怀孕需要营养。"
"我又没说不给她吃。"董玉华瞥了眼儿媳。
"该花的钱要花，不该花的要省。"
这话意有所指，林艺婷放下了勺子。
"妈说得对，所以我最近在接私活。"
她语气平和，"不会增加涵蓄的负担。"
董玉华有些意外，"什么私活？"
"老本行，平面设计。"林艺婷微笑。
"虽然怀孕了，但赚点零花钱还是可以的。"
董玉华打量着她，"注意身体，别太累。"
难得的关心，却听着别扭。
叶涵蓄看着婆媳之间的暗流涌动，心情复杂。
他第一次意识到，妻子正在悄悄改变。
而这种改变，可能超出所有人的预期。
07
孕四个月的产检，林艺婷一个人去的。
叶涵蓄本来要请假陪她，临时有工作走不开。
B超室里，冰凉的凝胶涂在肚子上。
医生移动着探头，屏幕出现模糊的图像。
"宝宝很健康。"医生指着屏幕，"看，这是小手。"
林艺婷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鼻子发酸。
第一次听到胎心时，强有力的搏动让她落泪。
这一次，宝宝甚至会在肚子里动来动去。
"要叫爸爸进来吗？"医生惯例问道。
"他今天没来。"林艺婷轻声说。
医生理解地点点头，"很多准爸爸都忙。"
忙吗？也许吧。
但林艺婷知道，叶涵蓄是害怕面对母亲。
自从AA制实行后，董玉华来得更勤了。
每次都带着各种"合理建议"。
比如孕妇不该吃太多水果，糖分高。
或者产检没必要做那么多次，浪费钱。
叶涵蓄每次都想反驳，最后总是沉默。
拿了检查报告，林艺婷去收费处结账。
数字不小，她面不改色地刷了自己的卡。
转身时差点撞到人，对方赶紧扶住她。
"小心点，你肚子这么大了。"
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
林艺婷道谢后想要离开，却被叫住。
"林艺婷？真的是你！"
男人惊喜地说，"我是陈教授啊。"
林艺婷仔细一看，果然是大学时的导师。
陈教授是她设计课的启蒙老师，很欣赏她。
"您怎么在医院？"她关切地问。
"例行体检。"陈教授看着她的大肚子，"恭喜啊。"
两人在走廊长椅上坐下叙旧。
陈教授问她近况，得知她还在做设计很欣慰。
"当年你是最有灵气的学生，可惜......"
话说一半停住了，但林艺婷明白意思。
当年陈教授推荐她去意大利深造，她拒绝了。
因为那时已经和叶涵蓄谈婚论嫁。
"现在也不晚。"陈教授突然说。
"我们工作室在招兼职设计师，有兴趣吗？"
他递来名片，"工作时间自由，待遇不错。"
林艺婷接过名片，指尖微微发抖。
陈教授的工作室在业内很有名气。
能进去的都是顶尖人才。
"我怀孕了，可能不方便......"
"远程工作就可以。"陈教授微笑。
"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
分别时，陈教授又叮嘱她好好考虑。
林艺婷握着那张名片，像握着希望。
回家路上，她第一次感到轻松。
也许这就是转机。
但回到家，好心情立刻烟消云散。
董玉华坐在客厅里，面前摆着一堆票据。
"产检花了多少钱？"她直截了当地问。
林艺婷把收费单递过去，"都在这里。"
董玉华戴上老花镜仔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
"有些项目没必要做吧？比如这个遗传筛查。"
"这是常规检查。"林艺婷耐心解释。
"我们家族又没遗传病，纯属浪费。"
董玉华把单据放下，"下次问问医生哪些可做可不做。"
叶涵蓄下班回来，刚好听到这句话。
"妈，产检还是要听医生的。"
他难得地反驳了一次。
董玉华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她转向林艺婷，"营养品也别买太贵的。"
"我吃的都是医生推荐的。"林艺婷平静道。
"医生当然推荐贵的，他们有提成。"
这种阴谋论让叶涵蓄都听不下去了。
"妈，您少说两句行不行？"
"我说错了吗？"董玉华提高音量。
"现在什么东西不贵？能省则省。"
林艺婷突然觉得很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累。
她默默拿起单据转身上楼。
身后传来母子的争吵声，模糊不清。
回到房间，她拿出陈教授的名片。
拨通电话前，她摸了摸肚子。
"宝宝，妈妈要更坚强才行。"
08
孕五月的时候，林艺婷开始显怀。
宽松的衣服也遮不住隆起的腹部。
陈教授那边的工作很顺利，她接了第一个项目。
虽然是兼职，报酬却比想象中丰厚。
她开了个新账户，把所有收入存进去。
就像在悄悄积蓄力量的战士。
叶涵蓄发现妻子最近总是对着电脑工作。
"不要太累。"他担心地说。
"不会。"林艺婷头也不抬，"我心里有数。"
她确实有数，每次工作一小时就休息。
比在公司时更注意劳逸结合。
董玉华也发现儿媳不太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就是感觉比以前更沉稳，更有主见。
比如那天她拿来一份月子中心价目表。
"这家太贵了。"她指着最便宜的那档。
"请月嫂在家更划算。"
林艺婷看了一眼，"我已经订好了。"
董玉华愣住，"订了？哪家？"
"朋友推荐的，环境不错。"林艺婷轻描淡写。
"多少钱？"这是董玉华最关心的问题。
林艺婷报了个数字，是董玉华心理价位的两倍。
"太奢侈了！"老太太差点跳起来。
"我用自己的钱。"林艺婷平静地说。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后续批评。
叶涵蓄在场，惊讶地看着妻子。
他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订的月子中心。
更惊讶的是，她居然有这么多存款。
晚上回到房间，他忍不住问起这件事。
"你哪来那么多钱？"
林艺婷正在涂妊娠油，动作轻柔。
"赚的。"
"怎么赚的？"
"工作。"
简短的回答让叶涵蓄有些挫败。
他感觉妻子离他越来越远。
像是刻意保持距离。
"艺婷，我们谈谈好吗？"
林艺婷放下油瓶，"谈什么？"
"你最近变得很陌生。"
叶涵蓄坐在床边，"好像什么事都不需要我了。"
林艺婷看着他，眼神复杂。
"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这话问得很轻，却重若千钧。
叶涵蓄低下头，"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林艺婷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是你愿不愿意为我抗争的问题。"
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像是附和。
叶涵蓄看着妻子圆润的腹部，心情复杂。
他想起求婚时的承诺，要让她幸福。
现在却让她独自面对这么多压力。
"我会改的。"他握住妻子的手。
这次林艺婷没有推开，但也没有回应。
她的目光越过丈夫，看向窗外。
夜深了，万家灯火如繁星点点。
每盏灯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
幸福或不幸，如人饮水。
09
孕六月的家庭会议来得突然。
董玉华召集全家，说有重要事情商量。
林艺婷到时，发现公公叶正诚也在。
老爷子很少参与家庭决策，今天是个例外。
"人都齐了，我说件事。"
董玉华开门见山，"现在政策允许生二胎。"
她看向林艺婷的肚子，"这胎生完，抓紧要二胎。"
林艺婷端水的手顿了顿，水面泛起涟漪。
叶涵蓄先反应过来，"妈，这太早了。"
"早什么早。"董玉华不以为然。
"趁年轻恢复快，两个孩子一起带大。"
叶正诚轻声说："让孩子们自己决定吧。"
"我这是在为他们规划。"董玉华瞪了丈夫一眼。
她转向林艺婷，"你怎么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艺婷身上。
她慢慢放下水杯，动作优雅从容。
"妈说得对，二胎是好事。"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董玉华露出满意笑容。
但林艺婷接着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董玉华警惕地问。
林艺婷微笑，"既然要公平，就要彻底公平。"
她环视在场每个人，最后目光落在婆婆身上。
"我怀五个月，您怀五个月，这样最公平。"
客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董玉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轮流怀孕啊。"林艺婷语气轻松。
"我怀前半程，您怀后半程，正好十个月。"
叶涵蓄惊恐地看着妻子，"艺婷，你......"
董玉华脸色铁青，"胡闹！我怎么怀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