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医书《黄帝内经》有云:“精气夺则虚。”
说的是人身体里的精气一旦被外力强行掠夺,身体就会由内而外地败坏下去。古人只知是内虚,却不知这精气,有时竟能被他人如钱粮般“借”走。
寿数,乃天定。
但在一些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流传着一种名为“借寿”的邪术。此术能将他人的阳寿、气运,悄无声息地转嫁到自己身上,为自己续命。
而被借寿之人,则如同一盏被悄悄凿开了底座的油灯,灯油流尽,灯火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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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李栓今年四十五,是镇上最有名的拉面师傅。
他打小就在案板上长大,一身力气仿佛用不完,一膀子能扛起百来斤的面粉袋,一口气能把一团面甩打上百次。经他手做出的拉面,根根筋道,爽滑透亮,镇上的人都好他这一口。
靠着这家“李记拉面”,李栓娶了媳妇,养了娃,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他总说,这身子骨,就是他最大的本钱。
可就在入秋之后,这本钱,好像突然就要亏空了。
起初只是觉得累。
不是干活后的那种踏实疲惫,而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怎么歇也歇不过来的虚软。
早上起来,眼皮像被浆糊粘住一样,怎么也睁不开。站在灶台前,甩不了几下,额头上就冒出细密的冷汗,两条胳膊酸软得抬不起来。
“栓子,你这是咋了?脸色这么差?”
老主顾们来店里吃面,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李栓只能摆摆手,强笑着说是秋乏。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绝对不是秋乏那么简单。
那种感觉,就好像身体里有个看不见的窟窿,他的精神、力气,正一点一点地从那个窟窿里漏出去。
晚上睡觉,明明盖着厚实的棉被,却总觉得后背心窜着一股子阴冷的凉气,冻得他直哆嗦。
妻子秀兰给他熬了姜汤,喝下去肚子里暖烘烘的,但那股寒气依旧盘踞在骨髓里,挥之不去。
他去镇上的老中医那里瞧了瞧。
老中医白发苍苍,给他搭了半天脉,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奇怪,奇怪……”
“王大夫,他到底是咋了?”秀兰在一旁焦急地问。
王大夫摇了摇头,取下李栓手腕上的脉枕,叹了口气道:“从脉象上看,气血两亏,虚弱得厉害。可问你日常起居,又没什么不妥。这脉象乱得很,就好像……就好像你这身体里的阳火,被人凭空吹熄了一小半。”
这话说得玄乎,李栓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叫阳火被吹熄了?
王大夫也解释不清,只能给他开了几副温补的方子,叮嘱他好生休养,切莫劳累。
李栓拿着药包回家,心里却越发沉重。
他是个靠力气吃饭的手艺人,这要是身子垮了,这个家,可怎么办?
02.
李栓的身体每况愈下,而他隔壁的邻居孙老头,却像是返老还童了一般。
孙老头是个孤寡老人,在镇上住了几十年。过去的他,是出了名的“药罐子”,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一年四季咳嗽声不断,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邻里们都说,孙老头这身子骨,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可邪门的是,自从李栓开始不对劲之后,孙老头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硬朗起来。
先是那纠缠他多年的咳嗽,悄无声息地好了。
接着,他蜡黄的脸上泛起了红光,原本干瘦的身板也挺直了。
到后来,他甚至能在自家院子里开垦出一片小菜地,每天扛着锄头哼着小曲,干得热火朝天。
街坊邻居见了,无不啧啧称奇。
“哎哟,孙大爷,您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啊?越活越年轻了!”
孙老头总是眯着眼,摆摆手,笑得一脸神秘:“没什么,就是感觉身子骨突然就通透了,有劲儿了。”
李栓的媳妇秀兰,隔着院墙看到精神矍铄的孙老头,再回头看看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丈夫,忍不住叹气。
“你看人家孙大爷,都快七十的人了,精神头比年轻人都好。栓子,你说这人的命,咋就这么不一样呢?”
李栓闻言,只是虚弱地睁开眼,朝着隔壁院子看了一眼。
正好,孙老头也直起腰,朝他这边望过来。
四目相对。
孙老头的眼神,不再是过去的浑浊和衰弱,反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精光,像鹰一样。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看得李栓心里莫名地一寒。
李栓总觉得,自从孙老头“好起来”之后,他看自己的眼神就怪怪的。
那不是普通的邻里之间的关心,更像是一种……一种审视。
就像一个富人,在打量一件即将属于自己的财物。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李栓自己都觉得荒唐,赶紧摇了摇头。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心里的不安,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那天傍晚,他勉强打起精神,想去院子里透透气。一开门,就看到自家门槛下,摆着一个用稻草扎成的小人。
那草人不大,巴掌大小,身上歪歪扭扭地用红线缠着,最诡异的是,草人的脸上,竟贴着一小片指甲盖。
李栓当时没多想,只当是谁家孩子的恶作剧,一脚踢开,就没再理会。
可晚上,他就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躺在一片漆黑的荒野里,手脚都被粗大的绳索捆着,动弹不得。
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就蹲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一根空心的麦管,一头插进他的心口,另一头放在嘴里,用力地吸着什么。
李栓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气、温度,甚至是生命力,都顺着那根麦管,被源源不断地吸走。
他想挣扎,想呼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一具冰冷的空壳,那黑影才满足地站起身,转过头来。
虽然看不清脸,但李栓认得那身形。
那分明就是隔壁的孙老头!
“啊!”
李栓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03.
噩梦之后,李栓的身体彻底垮了。
他别说揉面了,就连下床走路都费劲,整个人瘦得脱了相,眼窝深陷,颧骨高耸,不过短短一个月,看上去竟像是老了二十岁。
请遍了镇上和城里的大夫,西医说是神经衰弱,中医说是元气大伤,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药吃了一堆,钱花得像流水,李栓的病却丝毫不见好转。
原本门庭若市的“李记拉面”,也只能关门歇业。
家里的积蓄渐渐见底,秀兰急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抱着丈夫的胳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栓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孩子可怎么活啊!”
李栓看着憔悴的妻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如今却成了家里的累赘。
绝望之际,秀兰从一个来串门的老邻居口中,听到了一个消息。
说是镇子东头的山脚下,有座不起眼的地藏庙。庙里的住持,一尘法师,是个有道行的高人,能解世间百般奇难杂症。
“……听说啊,那法师有双天眼,能看穿人的前世今生,什么妖魔鬼怪,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邻居说得神乎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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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兰听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本不是个信神佛的人,可如今,只要能救丈夫的命,别说是去拜佛,就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愿意。
她跟李栓一说,李栓起初还不同意,他觉得自己是累病的,跟鬼神扯不上关系。
“别瞎折腾了,我这就是劳碌命,歇歇就好了。”他有气无力地说。
“歇?你都快歇得没气了!”秀兰哭着喊道,“栓子,就当是为了我,为了孩子,咱们去试试,好不好?万一……万一真有用呢?”
看着妻子通红的双眼,李栓的心软了。
是啊,万一呢?
现在这情况,还能有比这更糟的吗?
于是,在第二天一早,秀兰便搀扶着虚弱不堪的李栓,一步一挪地,朝着镇东头的地藏庙走去。
04.
地藏庙很小,也很旧。
藏在半山腰的一片竹林里,青瓦红墙早已在岁月的侵蚀下斑驳褪色。
庙里没有香火鼎盛的喧嚣,只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和着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让人心头莫名的宁静。
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老和尚,正拿着一把大扫帚,在院子里清扫着落叶。
他看上去很普通,就和乡下随处可见的庄稼老汉没什么两样,只是那双眼睛,异常地明亮、平和。
秀兰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请问,您是一尘法师吗?”
老和尚停下扫帚,点了点头,目光越过秀兰,落在了她身后气息奄奄的李栓身上。
他看了很久,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病人,倒像是在审视一件被蒙尘的器物。
“进来吧。”
他没有多问,只是转身将两人引进了简陋的正殿。
殿内供奉着一尊地藏菩萨像,菩萨面容慈悲,俯瞰着众生。
一尘法师没有让李栓坐下,也没有像其他大夫那样给他诊脉,只是让他站在菩萨像前。
他自己则点了一炷清香,插在香炉里,然后绕着李栓,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
最后,他停在李栓面前,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指向李栓的眉心。
“施主,你这不是病。”
一尘法师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口钟,在李栓和秀兰的耳边嗡嗡作响。
“不是病?那是什么?”秀兰急切地追问。
一尘法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了口气,反问道:“你家附近,最近可有久病缠身之人,突然痊愈,甚至精神焕发,判若两人?”
李栓和秀兰闻言,同时浑身一震!
他们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同一个人——隔壁那个“返老还童”的孙老头!
看着两人惊骇的表情,一尘法师便知自己说中了。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悲悯。
“唉,冤孽,冤孽啊……”
“你这不是病,也不是邪祟附体,你是被人……‘借寿’了。”
“借寿”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了夫妻二人的头顶!
他们虽然是乡下人,但也从老一辈的口中,零星听过一些关于借寿的传说。
那是一种极其歹毒的左道邪术!
施术者通过特殊的法门,可以像偷钱一样,将别人的寿元、气运、健康,都偷到自己身上,为自己续命。
而被借寿的人,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衰败,油尽灯枯!
“大……大师……这……这怎么可能?”李栓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不敢相信这种只在故事里听过的邪乎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正道,便有邪法。”一尘法师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种借寿之术,伤天害理,有违轮回之道,但确确实实存在。”
“施术者,通常会选择气血方刚、身强体壮的青壮年下手,因为这样的‘灯油’,最为耐烧。”
法师看着李栓,一字一句地说道:“施主你,就是一盏被选中的,上好的油灯啊。”
05.
李栓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如果不是秀兰及时扶住,他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那……那可怎么办啊?”秀兰带着哭腔,抓着法师的衣袖,像是抓着唯一的希望,“大师,求求您,救救我家栓子!我们给您做牛做马都行!”
一尘法师扶起她,轻轻摇头:“此事因果循环,并非贫僧一己之力可解。但既然让你们遇上,便是缘法,贫僧自当指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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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面如死灰的李栓,沉声道:“借寿之术,并非无迹可寻。被借寿之人,身上通常会出现三个非常明显的特征。只要出现了,就基本可以断定。”
这话,让绝望中的夫妻二人,又看到了一丝光亮。
“大师,求您快告诉我们!到底有什么特征?我们要怎么判断呢?”秀兰急切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紧张和恐惧。
李栓也撑起身体,用尽全身力气,颤声问道:“是啊,大师,这第一个特征……到底是什么?”
一尘法师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他盯着李栓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两人的心上。
“这第一个特征,也最是凶险,一旦出现,便说明施术者与你近在咫尺,甚至日夜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