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古人常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世间的缘分,兜兜转转,皆有定数。有的夫妻,是来讨债的,闹得鸡飞狗跳,一生不得安宁;有的夫妻,却是来报恩的,能助你扶摇直上,为你遮风挡雨。
汴梁城里,曾经的绸缎庄大老板陈立峰,便是这后半句话最深刻的见证者。
他曾有过一个人人称羡的“报恩妻”,短短数年,便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计,一跃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可就在他最春风得意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从云端跌入泥潭,万贯家财散尽,贤妻重病卧床,他才猛然惊醒,自己似乎亲手将天大的福分,给推出门外了。
02
想当年,汴梁城里谁人不知陈立峰的名字?
他的“锦绣阁”,占据着城中最繁华的地段,里面经营的绫罗绸缎,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无论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还是富商巨贾的家眷,都以能穿上“锦绣阁”的衣料为荣。
可谁又能想到,十年前,陈立峰还只是城南布行里一个跑腿的穷小子。
他为人,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忠厚善良。东家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街坊有难,他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有一年冬天,大雪封路,许多穷苦人家没了炭火,他硬是把自己过冬的积蓄全拿出来,换了木炭,一家家地送过去,自家却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人们都说,立峰这孩子,心善,就是命苦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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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命,从娶了柳如月之后,就彻底改了。
柳如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她只是一个普通绣娘的女儿,生得眉清目秀,性子温婉如水。两人经人介绍相识,陈立峰一眼就看中了她的娴静善良,柳如月也倾心于他的忠厚老实。婚事虽然简单,但两人婚后,却是蜜里调油,恩爱异常。
奇妙的事情,就从他们成婚之后开始发生。
柳如月仿佛有天生的旺夫运。她不仅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陈立峰没有丝毫后顾之忧,更在生意上,时常能给出一些不经意却又一针见血的指点。
陈立峰想自己出来单干,苦于没有本钱。柳如月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又将娘家陪嫁的首饰当了,对他说:“夫君,你只管放手去做,赔了,我陪你一起喝粥;赚了,我陪你一起吃肉。”
陈立峰拿着这笔钱,开了一家小小的布庄。柳如月建议他,与其跟那些大布行争抢寻常布料,不如专做那些从蜀地运来的、工艺精湛的蜀锦。
他听了妻子的话,果然一炮而红。
几年下来,小布庄变成了“锦绣阁”,陈立峰也从一个穷小子,变成了陈大老板。他没有忘记初心,生意做大了,善事也做得更大了。修桥铺路,赈济灾民,凡是善举,他都慷慨解囊。
人人都羡慕他,说他不仅生意做得好,更是娶了个天仙下凡般的贤内助。柳如月的美貌和智慧,成了汴梁城里的一段佳话。陈立峰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有如月在身边,他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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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陈立峰的生意如日中天,准备盘下城东最大的一处货运码头时,灾祸,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先是一批从江南运来的顶级丝绸,在途经黄河时,明明是晴空万里,却偏偏在他们船队经过的那一小片水域,下了一场离奇的暴雨。一船的货,无一幸免,全被泡得褪了色,成了废品。
仅此一单,就让他损失了将近一半的身家。
紧接着,他最信任的、一同打拼多年的掌柜,竟被外人收买,偷走了他所有的账本和客户名录,一夜之间,他多年的心血,全都付诸东流。
商场上的打击,接踵而至。可压垮陈立峰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他的妻子,柳如月,突然病倒了。
她的病,来得极为蹊跷。不发烧,不咳嗽,就是日渐消瘦,精神萎靡,整日昏睡不醒。陈立峰请遍了京城所有的名医,个个都束手无策,只说夫人这是心病,是郁结之症,药石无医。
陈立峰不信邪,他不相信那个总是含笑看着他、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妻子,会得什么心病。他遣散了家中大部分的仆人,变卖了所有的古玩珍宝,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为妻子求医问药上。
可柳如月的病,却一日重过一日。她原本红润的脸庞,变得蜡黄,原本明亮的眼眸,也失去了神采。她常常在昏睡中,轻轻地呼唤着陈立峰的名字,眼角挂着泪珠,仿佛在做一个悲伤的梦。
不到一年,曾经风光无限的“锦绣阁”倒了,家财散尽,豪宅也变卖了。陈立峰带着病重的妻子,搬回了当初成婚时那间简陋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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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转瞬之间。陈立峰想不通,自己广结善缘,从未做过一件亏心事,为何会落到如此田地?
他开始求神拜佛。
他去了香火最旺的相国寺,在佛前长跪不起,许下重愿,只求佛祖能保佑妻子平安。可妻子的病,依旧没有半点起色。
他又听信旁言,说是有“大师”能改运。他便将家中最后一点积蓄拿出来,请那位“大师”来家中做法。大师神神叨叨地念了一通咒语,烧了几道黄符,临走时告诉他,他这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非人力所能更改。
陈立峰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看着病床上气若游丝的妻子,心如刀绞。他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看到妻子受这般折磨。他想起成婚之初,他曾对她许诺,要让她过上好日子,要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如今,他却连她的健康都保不住。
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
曾经那些圍绕在他身边的朋友、亲戚,如今都对他避之不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算是尝了个遍。
05
就在陈立峰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他从一个行脚郎中那里听到了一个偏方。说是在城外的伏牛山上,生长着一种名为“还魂草”的仙草,能治百病,活死人。
他知道这多半是无稽之谈,可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
他安顿好妻子,带上仅剩的几个铜板和一点干粮,独自一人上了伏牛山。
他在那荒山野岭里,找了整整三天三夜。饿了就啃几口干粮,渴了就喝几口山泉,摔得遍体鳞伤,也浑然不顾。可别说“还魂草”,就连一根相似的草药都没找到。
第三天傍晚,天降大雨,山路湿滑。陈立峰又累又饿,脚下一滑,从一个山坡上滚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一片乱石之中,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悠扬的钟声惊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破败不堪的小庙里。庙宇不大,蛛网遍布,神案上的漆都已剥落。他挣扎着坐起来,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背对着他,往神案上的一尊神像前,恭敬地插上三炷清香。
那神像,陈立峰认得。一手拿着姻缘簿,一手拄着拐杖,慈眉善目,正是掌管人间姻缘的月下老人。
“老……老丈,是您救了我?” 陈立峰虚弱地开口。
那老者转过身,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他微微一笑,说:“非也,是你的诚心,让你自己走到了这里。”
陈立峰看着那尊月老的塑像,心中悲苦交加,再也忍不住,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他将自己的遭遇,一股脑地向这位陌生的老者倾诉。
老者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等他说完,老者才长叹一声,缓缓开口:“痴儿,你可知,夫妻之缘,有报恩,有讨债。你妻柳氏,正是你前世有大恩于她,她此生特来报你恩情的啊。”
陈立峰闻言一愣,随即哭道:“既然是来报恩,为何她如今重病缠身,我也落得如此下场?难道是我陈立峰的善事做得还不够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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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老者摇了摇头,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怜悯,一丝告诫。
他走到陈立峰面前,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善事做得再多,也抵不过你亲手漏掉的福分。你只知你妻是来报恩,却不知报恩之人,身上皆有印记。你日日与她同床共枕,却对这些印记视而不见,更不知其中深意。你将她的相助,当成了理所当然;将她的付出,看作了分内之事。当天大的福气摆在你面前,你却不知珍惜,福气自然会慢慢离你而去!”
陈立峰浑身剧震,他从未听过这般说法,急忙追问道:“印记?敢问老丈,是什么样的印记?!”
老者的表情变得无比郑重,他看着陈立峰,一字一句地说道:
“痴儿,你且听好。上天派来助你旺你、与你同甘共苦的报恩之人,身上往往会带着‘三颗痣’!你若不能认出这三颗痣,不能明白其中蕴含的天机,那便是你亲手斩断了这段善缘,她的恩情还尽,缘分也就尽了!”
陈立峰如遭雷击,失声问道:“敢问老丈,究竟是哪三颗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