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古人云:“人身有三宝,精、气、神。”这“气”,指的便是人身上的阳气。阳气足,则百病不侵,精神矍铄;阳气泄,则万邪来袭,身心俱疲。然而,这阳气之泄,往往不在风餐露宿,不在劳累奔波,却在人最安逸、最放松的卧榻之侧,于无声无息之间,被悄然耗尽。
汴梁城的丝绸大商魏成功,曾经是人人称羡的“常胜”掌柜,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就在他四十岁这年,整个人却像是被抽了筋骨一般,从一个精神饱满的壮年汉子,变成了一个面色萎黄、步履蹒跚的“病秧子”。最奇怪的是,寻遍了京城名医,个个都说他脉象平稳,脏腑无伤,开的补药吃下去,却如泥牛入海。魏成功自己心里最清楚,他丢的不是钱,也不是财,而是那股支撑着他精气神的“阳气”。
02
要说之前的魏成功,那在汴梁城的商圈里,绝对是一块金字招牌。他祖上三代都是做丝绸生意的,传到他手上,更是发扬光大。他为人,就如同他卖的丝绸,讲究一个“表里如一”。他收来的蚕丝,必是上上等的春蚕丝;他雇的织工,必是城里手艺最好的老师傅;他染出的布料,颜色亮丽,十年不褪。因此,他的“魏氏绸缎庄”,不仅是寻常百姓裁制衣物的首选,就连皇宫大内,也时常派人前来采办。
生意做大了,魏成功的心却没有变硬。他始终记得父亲的教诲:“做生意,先做人。人心正了,财路才能正。”他待手下的伙计,如同家人,从不苛待;对待同行的竞争,也从不使用下作手段。每年冬天,他都会捐出一大批棉布,送到城外的粥棚,给那些挨冻的穷苦人做冬衣。城里修桥铺路,他总是捐钱最多的那个。大家都说,魏掌柜这样的大善人,福报定然深厚,这富贵,至少还能绵延三代。
![]()
他的妻子贤惠淑德,将偌大的家业管理得井井有条,从未让他为后院之事操心。一双儿女也聪明伶俐,知书达理,是个人见人夸的乖孩子。家庭美满,事业有成,魏成功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一匹织好的锦缎,光鲜亮丽,毫无瑕疵。他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感恩上苍,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03
然而,那场诡异的衰败,却像一层看不见的薄雾,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过来。
一切,是从他开始感觉“累”开始的。起初,他只当是生意繁忙,劳累所致,并未放在心上。可渐渐地,这种疲惫感越来越重,发展到后来,他就算终日无所事事,也觉得浑身乏力,提不起半点精神。每天明明睡足了七八个时辰,醒来后却比干了一天活还要累,眼皮沉得像灌了铅。
紧接着,他的记性开始变得奇差无比。前一天刚跟客户谈好的价钱,第二天就忘得一干二净。账本上的数字,看不了两行,就觉得头昏眼花。好几次,他甚至在自家绸缎庄里迷了路,站在一堆布料前,想不起自己要做什么。伙计们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不敢多问。
最可怕的变化,是他的身体。曾经那个面色红润、声音洪亮的魏掌柜,在短短半年内,变得面黄肌瘦,眼窝深陷,说话有气无力,走几步路就要喘上半天。他开始畏寒,哪怕是炎炎夏日,也要穿着厚厚的夹袄。晚上盗汗不止,常常一夜醒来,里衣都湿透了。
生意,自然是一落千丈。一个连自己都打理不好的掌柜,又如何能打理好偌大的绸缎庄?订单接连出错,客户纷纷流失。不到一年光景,“魏氏绸缎庄”就从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可罗雀。家里的积蓄,也如流水一般,花在了给他寻医问药上。
![]()
04
魏成功不信邪。他觉得自己一身正气,从未做过亏心事,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得了这种怪病。
他先是请遍了汴梁城所有的名医。老大夫们轮番给他会诊,切脉、看舌苔、问病情,折腾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都大同小异:“魏掌柜,您这是思虑过重,心脾两虚。并非大碍,静养便可。”于是,人参、鹿茸、灵芝……各种名贵的补药,像喝水一样灌了下去。可他的身子,非但没有起色,反而虚不受补,常常吃完药就上火,口舌生疮。
眼看正统医家束手无策,妻子急了,便开始求神拜佛。她去大相国寺烧了头香,求来了平安符,让魏成功贴身戴着。又听信旁人的话,请来一位“得道高人”在家中做法驱邪。那高人煞有介事地折腾了三天三夜,卷走了百两纹银,临走时信誓旦旦地说:“府上邪气已除,掌柜的不出三日,定然康复。”
可结果呢?三天后,魏成功的病情反而加重了,甚至开始整夜整夜地说胡话。
所有的法子都用尽了,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魏成功彻底成了一个废人,整日躺在床上,靠妻子和下人伺候。家里的绸缎庄,也只能关门歇业。昔日高朋满座的魏府,如今冷冷清清,连亲戚都断了往来。
魏成功躺在床上,看着雕梁画栋的屋顶,常常会想,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为何要受这般折磨?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盏油灯,灯里的油,正在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一点一滴地抽干。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地流逝。
05
这日午后,魏成功又从昏睡中醒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喝口水,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绝望,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闭上眼,准备就这么了此残生。
就在他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一个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在他家门外响起:“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走方郎中,专治疑难杂症,分文不取,只求一饭!”
这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竟让魏成功那颗早已沉寂的心,微微一动。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喊。守在门外的老管家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
“老爷,您醒了?”
“快……快去把门外那个郎中……请进来……”魏成功艰难地说道。
老管家虽然觉得自家老爷是病急乱投医,连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一个走街串巷的野郎中能有什么本事?但他还是不敢违逆,匆匆跑了出去。
不多时,一个身背药箱、风尘仆仆的老郎中,跟着管家走了进来。这郎中看起来约莫六十来岁,身材瘦小,皮肤黝黑,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看起来毫不起眼。
他没有像其他大夫那样,急着上前给魏成功切脉,而是站在房间中央,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闭上眼睛,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品味着空气中的味道。
魏成功和老管家都看得一头雾水。
半晌,老郎中才睁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凝重。他走到魏成功的床前,却依旧没有伸出手,只是低头看了看魏成功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又看了看这间陈设奢华的卧室,缓缓地摇了摇头。
“唉……”他长叹一声,“病入膏肓,非药石可医也。”
老管家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你这郎中,休得胡言!我家老爷只是身子虚弱,何来病入膏肓之说?”
老郎中却不理他,只是盯着魏成功,一字一句地说道:“掌柜的,你这病,根子不在身上,不在心里,也不在命数。你的病根,就在这间屋子里啊!”
![]()
06
“在这间屋子里?”
魏成功和老管家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满脸的不可思议。这间卧室,是整个魏府最好、最干净的房间,每日都有下人打扫,怎么可能会是病根所在?
老郎中没有解释,只是用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看着魏成功,缓缓说道:“人活一口气,这口气,便是阳气。你之所以百药无效,诸事不顺,皆因你这卧房之中,阳气泄尽,阴邪之气盘踞不散。你日夜在此间吐纳呼吸,吸入的,尽是损耗你根本的阴邪之气。长此以往,别说是你,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要被耗干了元神!”
这番话说得玄之又玄,却让魏成功的心猛地一沉。因为他自己,也时常觉得这间屋子待着不舒服,总感觉阴冷、沉闷,只是他以为是自己生病后的错觉。
“先生……”魏成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敢问……这阴邪之气,从何而来?又要如何化解?”
老郎中抚了抚他那花白的胡须,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他伸出手指,在空中点了点,仿佛在指着那些看不见的“气”。
“这阴邪之气,无形无相,却有味可循。老夫行医一生,最懂得以气味辨病根。你这卧房之中,常年弥漫着三种要命的气味!正是这三种气味,如同三个无形的窟窿,日夜不停地泄尽你的阳气,才让你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莫说是寻常汤药,便是神医华佗在世,若不先堵上这三个窟窿,也难救你的性命!”
魏成功浑身剧震,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老郎中,失声问道:“敢问先生,究竟是哪三种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