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览冥训》载:“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
这段文字,我们耳熟能详。
它描绘了一幅创世母神为拯救苍生,不惜己身、力挽狂澜的悲壮画卷。千百年来,人们都以为,女娲娘娘在补天之后,因耗尽神力,或选择功成身退,从此隐于天地之间,化作万物,默默守护。
然而,真相,或许远比这悲壮的传说,来得更加……冰冷和惊悚。
因为她的消失,不是功成身退,而是一场洞悉了恐怖真相后的……伟大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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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李元是个穷困潦倒的古籍研究员,说得好听是研究员,其实就是个在大学图书馆里打杂的合同工,专门负责修复那些快要腐烂成灰的竹简和帛书。
他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从各种光怪陆离的上古神话里,寻找被历史湮没的真相。
同事们都笑他痴,笑他傻,放着正经的评职称项目不做,整天抱着一堆“废纸”神神叨叨。
这天,李元照例在城隍庙的旧货市场上闲逛,希望能淘到点被遗漏的宝贝。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被一块碎裂的石碑残片吸引了。
那残片只有巴掌大小,材质非石非玉,入手温润,上面刻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古老文字。
摊主是个油滑的中年人,见他感兴趣,便吹嘘这是“上周从邙山老坟里刨出来的”,张口就要五百。
李元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两百块饭钱,苦笑了一下。
但他实在是被其中一个字给迷住了。
那个字,他从未在任何典籍、甲骨文、金文中见过。它不像是文字,更像是一幅画,一幅……描绘着“裂痕”的画。
一道蜿蜒的,仿佛要撕裂一切的裂痕。
李元鬼使神差地,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又把手腕上那块旧表也押上,才把这块残片换了回来。
回到他那间堆满故纸堆的出租屋,李元拧亮了台灯,戴上放大镜,对着那个神秘的“裂痕”文字,一看就是一夜。
越看,他心里越是发毛。
他发现,这个字,不仅仅是裂痕。
在裂痕的两侧,还有一些更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刻印。那些刻印组合起来,仿佛是一双……眼睛的轮廓。
一双巨大、冰冷、正从裂痕背后,冷漠窥视着世间的眼睛。
李元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这块石碑,记载的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历史!
02.
为了弄清这个字的来历,李元想到了一个人——顾老。
顾老是他们大学历史系的退休教授,学究天人,尤其在古文字和神话学领域,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
只是他性情古怪,退休后便深居简出,从不见客。
李元抱着一线希望,带着石碑残片,在顾老家门口,从清晨一直等到黄昏。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老须发皆白,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眼神浑浊,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李元手中的石碑残片上时,那浑浊的眼底,骤然闪过一丝精光。
“进来吧。”
顾老没有多余的废话。
书房里,他接过残片,用一根细细的铜针,小心翼翼地清理掉文字缝隙里的尘土。
当那个“裂痕之眼”的符号完全显露出来时,顾老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你从哪得来的?”
李元如实相告。
顾老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这不是字。”
“不是字?”李元愣住了。
“这是一种‘道纹’。”顾老盯着那个符号,眼神里充满了忌惮,“是上古时期,那些最接近‘天’的存在,用来记录天地法则的印记。寻常人,看一眼都可能会被其中蕴含的天地意志冲垮心神。”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李元一眼。
“你很幸运,这块石碑上的道纹已经残缺,否则,你现在可能已经是个白痴了。”
李元倒吸一口凉气。
“顾老,这道纹……到底记录了什么?”
顾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种级别的道纹,早已失传。它不属于人间的任何一种传承。”
他沉吟片刻,从书架最顶层,取下一个落满灰尘的木匣。
匣子里,是一卷破旧的兽皮地图。
“我年轻时,曾在昆仑山深处,见过类似的印记。”他指着地图上一个红点,“那里有一座无名神庙,供奉的不是神,也不是佛,而是一块无字碑。”
“或许,你要的答案,在那里。”
03.
李元告别了顾老,几乎是立刻就踏上了前往昆仑山的旅程。
他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凑足了路费,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像一个古代的苦行僧,义无反顾。
昆仑山,万山之祖,神话的源头。
越往深处走,人迹越是罕至。
李元按照地图的指引,攀上雪线,穿过冰川,在凛冽的寒风中,他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在路上了。
但每当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怀里那块温润的石碑残片,总会散发出一股微弱的暖意,护住他的心脉。
这让他更加坚信,自己的方向是对的。
七天后,他终于在一处被群山环抱的隐秘山谷里,找到了那座无名神庙。
神庙很小,由巨大的青石垒成,饱经风霜,墙壁上布满了青苔和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庙里没有香火,只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人,正拿着一把扫帚,清扫着地上的落叶。
老人头发干枯,皮肤黝黑,像是山里的一块石头,沉默而古老。
他看到李元,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石碑残片。
“你来了。”
老人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岁月中传来。
李元恭敬地行了一礼:“老人家,我为求解惑而来。”
老人放下扫帚,做了个“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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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庙,不供神佛,只守一桩‘真相’。想知道真相,需先回答一个问题。”
他指着庙宇正中那块巨大的无字石碑。
“世人都说,女娲补天,是大功德。你认为呢?”
李元一愣,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机锋。
他想了想,说道:“拯救苍生,挽救天地,自然是无上功德。”
老人摇了摇头。
“错了。”
他转过身,用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注视着李元。
“对于‘天’来说,那不是功德,而是……一次忤逆。”
04.
忤逆!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李元的脑海中炸响。
他从小到大所接受的一切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这……这怎么可能?”李元的声音都在颤抖,“天塌地陷,生灵涂炭,女娲娘娘出手相救,怎么会是忤逆?”
“因为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或者说,是‘它’想让你看到的。”
自称“守碑人”的老人,缓缓说出了一段骇人听聞的秘闻。
“那场天地大劫,共工怒触不周山,确实是起因。但天,为何会那么轻易地,就破了一个窟窿?”
“你以为苍穹,是纸糊的吗?”
守碑人的话,让李元哑口无言。
“真相是,那道‘窟窿’,本就是‘天’预设好的一道‘门’。”
“门?”
“对,一道新陈代谢、吐故纳新的门。”守碑人的语气变得缥缈起来,“天地万物,皆有生老病死,一个世界,也是如此。”
“当世间的浊气、怨气、业力积攒到一定程度,‘天’就会打开这扇门,将这些污秽之物排出,同时,吸纳混沌虚空中的清灵之气,完成一次世界的‘净化’。”
“这个过程,对于生活在大地上的生灵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洪水、烈火、天灾,都是‘净化’的附属品。”
“从‘天’的角度看,这无所谓对错,只是一种规律,就像春夏秋冬的更替一样,冰冷,而精准。”
李元听得遍体生寒。
他终于明白,他那块石碑残片上的“裂痕之眼”,代表的究竟是什么了。
那道裂痕,就是天之门!
而那双眼睛,就是高高在上,冷漠注视着这一切发生的……天道!
“女娲娘娘,作为大地之母,她不忍看自己的子民就此毁灭。”
“于是,她逆天而行,炼石补天,强行堵上了那扇‘门’。”
守碑人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悯。
“她成功了。她拯救了当时的万物生灵。”
“但是,她也因此,犯下了一个滔天大罪。”
“她打乱了‘天’的净化周期,让本该被排出的浊气和业力,重新积压在了这个世界。更重要的是,她以一己之力,公然挑衅了‘天道’的意志。”
“在炼化五色石的时候,在那熊熊燃烧的乾坤鼎里,透过那冲天的火光,她终于看清了那道裂痕背后的东西。”
“她看清了‘天道’的真面目。”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那个真相,才让她这位创世正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知道,‘天道’绝不会容忍一个敢于挑战它的存在。”
“所以,她不是力竭而亡,也不是功成身退。”
“她是……逃了。”
05.
李元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被一个又一个颠覆性的真相,拖入了冰冷的深海。
“逃……逃向哪里?”他艰难地问道,“天地之间,皆在天道笼罩之下,她能逃到哪里去?”
守碑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是逃向了混沌之外,或许,是化作了另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
“但她离开之前,留下了一段最后的警示。”
守碑人带着李元,走到了那块巨大的无字石碑前。
他伸出干枯的手,在石碑上轻轻一按。
“轰隆隆——”
石碑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通往地下的幽深洞口。
“这块石碑,就是当年女娲娘娘炼石补天时,剩下的一块五色石原石。它拥有沟通天地的灵性。”
“女娲娘娘将她看到的一切,都封印在了这块神石的内部。只有心志坚定,且与那段因果有缘的人,才能窥见一二。”
守碑人点燃一盏油灯,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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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来吧。你能带着那块道纹残片找到这里,便是缘分。”
地宫不大,四壁光滑,中心处,安放着一个蒲团。
正对着蒲团的墙壁,被打磨得光可鉴人,正是那块神石的内芯。
石壁上,没有任何文字和图案,只有一片混沌的纹理,仿佛蕴含着宇宙间最原始的秘密。
“坐下吧。”守碑人说,“放空心神,将你的手,贴在石壁上。”
李元按照他的指示,盘腿坐下,深吸一口气,将手掌,缓缓贴上了冰冷的石壁。
一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洪流,冲入了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滔天的洪水,看到了燃烧的大地,看到了万物在哀嚎!
他看到了一个伟岸的女性身影,手持神石,冲向天际那道狰狞的裂痕!
他也看到了……裂痕背后,那双巨大、淡漠、毫无感情的眼睛!
就在此时,守碑人苍老而凝重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暮鼓晨钟。
“女娲娘娘识破的,是天道最深层的玄机。它关乎万物的宿命,也关乎这个世界的终极真相。”
李元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双眼睛吞噬,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哑地喊道:
“那玄机……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