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就停在码头,没动,朱枫那天在屋子里一直等信儿,外头风浪大,顾孙谋回来说不安全,这头就看着窗户上那点雨水,码头上的船影子晃来晃去,谁都不敢出海,连走私的都歇了,朱枫心里头跟明镜似的,今天走不了,明天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她这趟回大陆,心里是有数的,吴石那边早就把事儿办妥了,要紧的东西都带出来了,毛泽东那边看完,信里都夸了,朱枫的名字写得清清楚楚,家里人也收到了信,话里话外都透着“凤将于月内返里”,谁都明白,这是真要回来了。
偏偏就那几天,蔡孝乾那边出了事,台北的地下圈子整个给翻了过来,朱枫的名字也就这么给说出去了,坏就坏在蔡孝乾身上那张台币,上头有朱枫女儿家的电话,谷正文拿到这钱,一个电话就打过去,朱枫女婿接的,说人去了舟山,连地址都给报了。
吴石给办的证,坐的军机,夜里头飞到舟山,沈家门下的飞机,住进了顾孙谋家,顾家老院长,是镇海朱家的老相识,朱枫进门也没说自己是干嘛的,就说是贩点唱片,平时教教顾学勇写字,在屋里头挺规矩的,外头顾孙谋跑了好几趟,到处托人找船,那会儿舟山整个都封了,船根本不敢动,朱枫就天天在屋里坐着,等,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
那天顾孙谋从码头回来,也没多讲什么,就说船太小,风浪又这么大,不稳当,再等等,有大船快来了,朱枫听了就点头,没再多问,机会就这么没了,其实她身份早就不是秘密,特务局的人都盯上了,目标是个女的,台北来的,姓朱,看着像个文化人,一个电话对下来,人就在沈家门,错不了。
顾家那天晚上灯还亮着,门口站了两个穿墨绿风衣的男人,张嘴就问朱枫在不在,屋里人都没反应过来,朱枫自己倒是懂了,站起来穿上大衣,点了下头,就跟着人出去了。
人给关到台北,她把金项链金锁片全藏衣服里,趁着送热水的功夫,把金子掰碎,晚上就着水一口口往下吞,人缩在墙角,天亮了才被发现,命是保住了,朱枫这身份不一样,蒋经国那边有话,人不能死,又给抢救了回来,后面那三个月,特务天天围着她转,好话赖话都说尽了,她硬是一声没吭,后来用上刑,电击吊拷都试了,嘴里还是一个字都没有。
最后就是马场町刑场,朱枫就说了一句“中国共产党万岁”,走的时候很安静,那年她四十五岁,也不是说革命这事有多了不起,朱枫自己心里头清楚,这种情报工作她不是头一回干,在敌区来来回回这么些年,这次是真的能回家了,通行证都拿到了,军机也坐了,舟山都到了,就差最后那么一班船。
顾孙谋也是一片好心,嫌船太小,想等个大船,谁知道命运就卡死在这儿了,顾孙谋哪知道这些,他心里就怕出事,压根没想过住在家里的朱四小姐,会是保密局名单上头号要抓的人,这一转身,机会就没了,历史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步走岔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朱枫走出门那一下,一句话也没多讲,就是把外套披好,回头点了下头,特别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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