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悠悠:一等就是十年,他的真情温暖感动了我一辈子
作为一名老知青,我是不幸的也是万幸的,虽然经历了上山下乡到云南支边的苦难,可最终收获了甜蜜的爱情,事业上也小有成就,我觉得上天还是比较眷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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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的上山下乡生活经历之前,先说说我家邻居吴刚的情况,因为我和他家同住一条老弄堂,从小一起长大,他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吴刚比我大一岁,因为他的哥哥早在1969年1月份就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当了兵团战士,他的姐姐也在那年的4月份到吉林延边的农村插队落户当了知青,他无需上山下乡,高中没毕业就回家待业,等待着街道上安置工作。
1969年我离开了学校,也算初中毕业了。我是家里的老大,家里的条件不算好,尽管我热爱读书,也没有条件继续读高中了,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上山下乡一条路,街道干部也接二连三到我家做工作,动员我尽早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
知道我别无选择,只有上山下乡一条路可走了,吴刚就来帮我出主意,因为他的哥哥姐姐一个在兵团一个在农村,他对上山下乡这方面比我了解。吴刚说他哥在兵团比她姐在农村好一些,兵团有食堂,月月开工资,还发服装。他姐靠挣工分,住的是集体户,知青们要轮流做饭,生活很苦。由此可见,只要能去兵团,就不能到农村插队落户。兵团虽好,可东北的冬天太冷,上海人很不适应东北寒冷的冬季,他建议我不要去东北。
就在我不知该怎样选择时,街道干部告诉我说,云南省西双版纳的勐腊县刚组建了水利建设兵团,问我想不想去勐腊县水利建设兵团当兵团战士。第一时间,我去找吴刚商议,吴刚说云南好啊,冬天不冷,那里头顶香蕉脚踩菠萝,风景如画,最主要的还是去兵团,不是去插队,他支持我去云南水利建设兵团当兵团战士,去支援边疆建设。
我的父母多方打听多方了解后,也说云南气候好,不像东北到了冬季能冻掉耳朵。我母亲也听人说云南的环境好,真的是头顶香蕉脚踩菠萝,绊倒了还能抓一把花生。听了吴刚和我父母的建议,我决定去云南,去看看香蕉和菠萝到底长在什么树上。
出发前的准备工作是必不可少的,铺盖蚊帐,换洗的衣物,糖块罐头,但凡能想到的,我爸妈都为我准备下了。出发前的头一天晚上,吴刚来到了我家,给我送来了一书包东西,有香肠面包,有万金油止疼片,还有一个手电筒和四节备用电池两个灯珠。他说出门在外不像在家里,该想到的都要想到,他哥哥姐姐下乡时,也带了很多东西。我很感激吴刚,他送的礼物照单全收,只把书包还给了他。
1969年11月份,我和几名要好的同学背起行囊,挥泪告别父母,登上了上海开往昆明的列车。就在我准备往车厢里走时,身后传来了一个亲切又熟悉的声音:“张艳梅,等一下,这几本书你带上,空闲的时候翻翻书,也能学一点知识。”
接过吴刚递过来的沉甸甸的书包,我刚要说谢谢,只见吴刚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挤入了送行的人群中。一个大小伙子竟然当众抹眼泪,要是在平时,我一定会嘲笑他的。可看着他消失在人海里的身影,我的鼻子一酸,不争气的泪水也流淌下来。
火车缓缓开动的时候,透过车窗,我看到了人群中冲我挥手的吴刚,也看到了蹲在月台上哭泣的妈妈。那一刻,我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长到十七岁,我那是第一次离开父母,第一次离开上海,更是第一次哭泣。
到达昆明后,我们夜宿昆明大学,在昆明做了短暂的休整,大家又分乘多辆大卡车继续前行,昼行夜宿,总共历时九天多,于第十天傍晚到达了目的地—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腊县“大树脚”水利工程工地,我们隶属勐腊县水利二团,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修建大树脚引水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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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到达水利工地之前,已有先头人员来到了工地,山坡上那两排草棚就是之前到达的战友修建的,那就是我们连队的营房。营房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每人一张用竹子和木头搭建的架子床,竹子做的床脚上还残留着枝叶虫眼。热带潮湿的地上蛇虫在床底下悠闲地爬行,来到美丽的西双版纳,我没踩到菠萝,反倒踩到了一条小蛇,吓得我哇哇大叫。
铺好床铺,摆放好行李,有一名女同学坐在架子床上哭了起来,接着哭泣声连成一片,连指导员想安慰大家,都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我呆呆地坐在床上,心想:这里就是头顶香蕉脚踩菠萝的世外桃源?这是我一辈子要扎根的地方?除了漫山遍野的树木和竹子,我还真没看到香蕉、菠萝和花生在哪。
晚饭后,我在微弱的灯光下把吴刚送给我的那个书包拿出来,把书包里的书倒在床上,有初中和高一的语文、数学课本,有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野火春风斗古城》和《苦菜花》,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崭新的日记本和一支钢笔,日记本里夹着吴刚的一张二寸照片,那张黑白照片上涂着彩色的颜色,右上角还有“1968上海”字样。
拿着吴刚的照片仔细端详,这时我才发现,吴刚长得蛮帅的,浓眉大眼国字脸型,笑得很自然。长到十七岁,我还真没正眼瞧过吴刚,虽然一直拿他当哥哥,可我从没喊过他哥哥,一直叫他吴刚。
安顿好了住处,经过短暂的军训和学习后,我们就跟着老战士(之前来到的战友)上山砍竹子割茅草,继续修建草棚,为后期到达的战友准备住处,直到第二年秋天,大树脚引水工程才正式开工建设,我们的苦日子也就拉开了帷幕。
挖沟修渠运土方,有多苦有多累没有亲身经历根本无法想象,早操结束紧接着吃早饭,然后扛起劳动工具就上工地,午饭送到劳动现场,天不黑不收工。一天下来,我们累的浑身酸痛,收工后回连队的力气都没有了。晚饭后躺在咯吱咯吱响的架子床上,摸着红肿的肩膀,泪水很快就浸湿了枕头。生活的艰苦加上想家,我们真的都快崩溃了,那样的生活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大雨天不能上工地,我就躺在床上偷偷看吴刚的照片,想小时候和他一起玩耍的情景,他给我的那些书,我一页都没翻过。吴刚也经常给我写信,问我连队生活怎么样?工地上的劳动累不累?我本想跟他诉诉苦,可又怕他跟我父母说实话,只好跟他撒谎,说连队的生活很好,劳动量也不大,一点都不累。
两年多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难得的探亲假批下来时,我们几个同学都高兴得手舞足蹈,泪眼汪汪。经过漫长的长途跋涉,总算回到了上海,在火车站,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爸妈和小妹,竟然是吴刚。第一眼看到吴刚,我不争气的泪水喷涌而出。
在上海的那十几天,吴刚下班后就往我家跑,给我买好吃的,听我讲连队的生活故事,他也给我分享他们单位的一些趣事。有时我在父母面前直呼吴刚的名字,我父母就说我不懂礼貌,让我喊吴刚哥。吴刚一点都不在乎,他说叫名字就行,喊哥反倒听着不习惯。
我回云南的时候,吴刚给我买了香肠、罐头、肉松和两斤大白兔,我很是过意不去。他说他知道连队的生活很苦,他说他长了一级工资,父母也不要他的钱,他的钱没地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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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里,我在连队时常收到吴刚寄的食品,他也经常写信鼓励我安慰我,说苦难是人生的财富,生活就是这样,先苦后甜。他的关爱和鼓励,令我很温暖,他真像我的大哥哥一样关心着我,爱护着我。
1974年秋天,经过三年多的艰苦奋战,大树脚引水工程圆满结束,上级随即撤销了水利二团的建制,我们兵团战士基本都划归到地方国营农场当了农场工人,我被安置到了勐捧农场,当了一名饲养员,给生产队喂猪。
那年冬季,我再次回上海探亲过春节,吴刚又赶在我父母之前来到了火车站。看到他,我感到很亲切,红着脸叫了他一声吴刚哥。吴刚却不好意思了,他有些尴尬地说:“还是叫我吴刚吧,叫哥反倒觉得别扭。”
春节前的一天,吴刚找我一起去新华书店,他说空闲时间他最喜欢去书店,他还问我自学了高中课程没有。我说只看了那几本长篇小说,高中课程看不明白。他鼓励我多看书学习,他说参加工作后他才明白,知识还是有用的。
春节后去吴刚哥家拜年,从吴刚母亲的话语中,我知道了吴刚的父母一直为吴刚的婚事着急,其实我的父母也为我的婚事着急。吴刚妈妈还问我是怎么打算的?要是想回上海,她说就帮我托关系办理病退。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更不想给吴刚的父母添麻烦。
那年春节过后回云南时,是吴刚送我去的火车站,分别的时候,我问他:“吴刚哥,你轧女朋友没有?”“没有!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吴刚脸红了,我是第一次看到他脸红的样子。“我在云南,你在上海,咱俩怎么可能呀?”我的脸也红了,心怦怦乱跳,长到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直面感情问题。
分别的时候,吴刚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张艳梅,这辈子我非你不娶,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当时我心里也很矛盾,我在云南,他在上海,我俩咋能在一起呀?
1977年冬季我回来探亲的时候,吴刚刚参加完高考不久,我问他个人问题,他说我要是不和他在一起,他就打一辈子光棍。我为难地说:“吴刚哥,我也回不了上海呀,咱俩咋在一起呀?”“你不能回上海,我就去云南,哪怕两地分居,我也不在乎。”吴刚算是认准了我,我很感动,可又觉得这样对吴刚不公平。
我回云南后不久,吴刚写信告诉我,他考上了同济大学。我为他高兴的同时,心里也多了一份忧伤,我俩的差距这么大,能一辈子在一起吗?
回到云南后,每天吃过晚饭,我也捧起了课本,吴刚考上了大学对我的触动也很大,我想通过自学,也报考试一试。我抱着侥幸的心理参加了1978夏季的大中专招生考试,因为平时没好好复习功课,结果没考上。虽然遭遇了挫折,但我下定了决心,我要好好复习,再争取下一年的高考。
1979年春天,知青返城的浪潮席卷云南大地,一时间,北京、上海、四川返城的知青就如退潮的海水,几天的时间,我们农场的职工宿舍就空了一大半。那年4月末,我也背着行李返回了阔别十年的上海,在云南支边十年,我又成了上海人。那天也是吴刚到车站接的我,我爸妈又落在了吴刚后面。
因为办理落户和相关手续,我错失了那年的大中专招生考试。不能上大学,我就顶岗接班,到我母亲工作的无线电厂当了一名学徒工。
稳定了工作,吴刚把我叫到他家,当着他父母的面说明了我俩的感情问题,我怕吴刚爸妈看不上我,就说道:“吴刚哥,你大学毕业就是国家干部了,我是工厂工人,咱俩不合适,我配不上你。”我说完,把目光转向了吴刚爸妈。
吴刚妈妈苦笑着对我说:“艳梅,没有什么配上配不上,吴刚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呀,你要是喜欢吴刚,我和吴刚爸爸都没意见,我和吴刚爸爸也是工人阶级,没有什么不合适。”
吴刚等了我十年,我俩终于确定了恋爱关系。订婚那天,我妈握着我的手泪流满面,我爸爸也流泪了。因为我的婚事,爸妈真是操碎了心,他们一直担心我,怕我找不到男朋友。
因为超龄,我错过了考大学的机会,后来报考了电大财务专业。吴刚大学毕业后,我俩就领取了结婚证,步入了婚姻的殿堂,那年我都三十岁了。
经过努力,吴刚后来在政府机关当了领导,我退休前也坐上了公司财务总监的交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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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拍图片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似乎就在转眼间,我已从一个妙龄女子变成了白发老人。现如今我还受聘于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在审计工作中发挥余热。每当回忆起当年在云南支边的生活经历,每当想起吴刚那十年的坚守和等待,我心里就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久久难以平静。兵团岁月是我一辈子难忘的回忆!吴刚十年的等待,那份真情将温暖感动我一辈子。
讲述人:张艳梅老师
作者:草根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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