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是谁？浚县人不该忘记——一项认真而滑稽的考证（下）

大伾山丰泽庙

六、确考：徐公闳中

这个问题一直困惑了我十多年。今年有缘与献方兄合作校注嘉庆《浚县金石录》，对此问题我们作了专门探讨。献方兄长我一岁，早我一年从事浚县志工作，古文功底深厚，善于专研学问，时常以师兄相敬。献方兄肯定了我的猜想，并查阅《宋会要辑稿》《潜山县志》《和州志》《武昌府志》等诸多书籍，发现一些徐闳中任职活动和其家族的一些零星资料，但不足以将两者画等号。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查阅两份资料，终于可以断定徐公就是徐闳中。明陈循《寰宇通志》卷六：“白金泉。在浚县县紫金山。相传古玉女尝炼丹于此，丹成飞去，其泉色碧如酒，味甘而香。山南壁有太守徐闳中泉铭，剥落不可辨。”《大明一统志.卷四.大名府.山川》：“白金泉，在紫金山。相传古玉女尝炼丹于此，丹成飞去。即今泉内色碧如酒，味甘香。山南壁有太守徐闳中泉铭，字剥落不可辨。”两条资料都称徐闳中为太守。太守是战国时期郡守的尊称，汉景帝更名为太守，为一君的最高行政长官。宋以后改郡为府或州，知府、知州也俗称太守。徐闳中所谓太守，实即知州，与《康显侯告》碑记中称“二千石”一样。时间、职务、姓名相互吻合，可以确认：为龙神请封的徐公就是徐闳中。

七、拼凑：还原经历

关于徐闳中的资料不多，而且零碎，仅将在浚前后几条罗列于下：政和六年(公元1116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因颍昌府奏转运司不肯依限支拨木炭，京畿转运徐闳中、运判陈迪各降一官。宣和二年(公元1120年),徐闳中为天柱山真源万寿宫作记。宣和三年(1121年)五月十六日，诏朝奉大夫、司农少卿钱德舆除直秘阁、添差两浙路转运副使，朝请大夫、淮西路提点刑狱公事徐闳中除直秘阁。

由以上资料可知：徐闳中政和六年（1116年）任京畿转运。政和八年（1118年）春以尚书郎权知浚州军州。时逢大旱，率僚属到大伾山龙洞向龙神求雨，晚上便“阴雨四合，不崇朝而雨千里”。徐闳中遂将龙神灵应之事上奏朝廷，为龙神请封，宋徽宗诏准，敕封“康显侯”。宣和元年（1119年）三月，在龙洞前立碑，上五层摹刻敕告，第六层由州学教授黄翰撰书立碑情由。当年又大旱，徐闳中再次虔诚祈祷，“岁仍大熟”。同年，徐闳中为紫金山仙泉题名“白金”，并撰书题刻《白金泉铭》摩崖。或宣和二年徐闳中任朝请大夫、淮西路提点刑狱公事，为天柱山真源万寿宫作记。宣和三年(1121年)五月除直秘阁。在浚州任职可能就两年时间。

八、感恩：遑论是非

宣和七年(1125年)四月，蔡京被罢免，因徐闳中与蔡京相善，其子徐兢被贬知池州(今安徽池州)永丰监。可见徐闳中与蔡京关系非同一般。徐闳中为龙神奏请封爵时，蔡京为宰相，敕文后第一个签押位置便是太师鲁国公蔡京。或许徐闳中顺利为龙神请得皇帝敕封，得益于蔡京暗中相助。而白金泉铭摩崖整篇一字不缺，独于落款署名处缺四字，颇疑受蔡京失势影响，被人为凿掉。不论徐闳中人品如何，功过是非，在任浚州知州期间，为浚县留下一处国保文物，保护龙洞不受毁坏，至今仍是浚县大伾山一个重要景点。浚县人不该忘却这个造福浚县的人物—徐闳中。

后记：神来铁证

文章完稿，献方兄建议发表。考虑需附照片，9月3日下午登山再访龙穴。在拍摄康显侯告碑时，想到文后敷列官员有姓无名怪事，不由蹲下细看。不知诚心所感，亦或龙神显灵，石碑右下角边沿，官员姓氏下竟然发现有小字，笔画极细，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通判浚州军州“谢中”后有“”字，权知浚州军州“徐”后有“闳中”。这一发现让我惊喜之余，又感哭笑不得：想哭的是，这么多年，费这么多神事，刚刚求证有果，还没来得及庆贺，突然发现徒劳无功，毫无意义，求证了个寂寞。想笑的是，我们的心血没有白费，我们的推论被铁证实锤—正确。

康显告碑局部照片

冷静下来细想，出现这样的笑话也是有原因的。熊象阶和武小谷编纂《浚县金石录》时没有实地看碑刻，所看可能只是拓片，参考的资料有武小谷的父亲武虚如《金石文字续跋》中的《丰泽庙敕牒并记》。而武虚如在续跋中说：“后细书，列有名衔，拓本湿晕不可辨”，可见他所见者也只是拓片，并且湿晕不可辨。实际不仅是不可辨，有的地方甚至没有拓上。武虚如在序跋中说谢、徐等“四人皆姓而不名”，可见他所见拓片四人姓后连名讳的痕迹都不显示。这件事告诉我们，做学问需要细心认真，不能轻信。武虚谷轻信拓片。熊象阶、武小如轻信拓片、轻信武虚谷。而我们，轻信了他们的《浚县金石录》《金石文字续跋》。正确的做法还是得拓片与碑石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