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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魂录:寒夜与幻梦
夜风卷着碎雪撞在枯树枝上,发出“哗哗”的嘶吼,冬夜的冷意像无数根冰针,扎得人骨缝生疼——这是冥界与人间交界的“忘川渡”,唯一的独木桥悬在墨色湖面上,月光洒在桥中央那抹黑色身影上,竟让周遭的寒气都似凝固了几分。
倾沐的黑色长裙下摆沾着湖底的霜花,裙摆扫过桥面时,连木质纹理都结了层薄冰。她垂着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影,丹凤眼尾微挑,却无半分暖意,唯有指尖那本封面刻着暗纹的黑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前辈,倾沐前辈!”急促的脚步声从桥的另一端传来,焓沐裹紧了同样的黑衣,胸口因奔跑起伏,他停在倾沐三步外,头埋得几乎要碰到胸口,手指绞着衣摆,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今、今夜不是交班日吗?我……”
“说。”倾沐的声音比湖面的冰还冷,没有多余的字。
焓沐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倾沐前辈,明天的单子您能不能帮我去一趟?不多,就三个!上次我把一个老头子的单子弄糟了……驱魔人在我赶到前,就把他的灵魂打散了,如今大概已经魂飞魄散。我想今天去组长那里领罪,对不起!”最后三个字说得又轻又急,带着绝望的哭腔。
空气静了片刻,只有湖水拍打着桥柱的声音。焓沐原以为会听到干脆的拒绝——倾沐的冷漠在整个渡魂司都是出了名的,她从不多管闲事,更不会替人担责。可没想到,倾沐只是抬了抬眼,目光扫过他泛白的耳尖:“原因。”
“我……”焓沐咬了咬唇,“我知道错了,该受罚。但那三个魂灵若没人引渡,恐怕会滞留在人间,变成怨灵。”
倾沐没再追问,指尖的黑书轻轻合上,她转身走向湖面深处,声音从风雪中飘来:“地址。”
焓沐一怔,随即狂喜地抬头,却只看到倾沐黑色的裙摆消失在雾中,他连忙掏出记事符,朝着雾中喊道:“第一个在市中心医院,第二个在城西的梧桐小区,第三个在北郊的别墅区!前辈,谢谢您!”
雾的另一端,倾沐握着记事符,指尖微微泛白。她想起三百年前,自己刚成为渡魂使时,也曾因失误让一个孩童的灵魂滞留人间,是当时的前辈替她担下了过错,才让她没有被剥夺渡魂资格。那时候前辈说:“渡魂使的职责不是冷漠,是让每个魂灵都能走得安稳。”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医院急诊室的窗户,落在病床上的秦胜华身上。老人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心电图已成一条直线。倾沐推开虚掩的门,黑书自动翻开第一页,上面浮现出淡蓝色的字迹:“死者:秦胜华,年龄80周岁,死亡原因:脑出血。”
她走到病床边,指尖划过黑书的纸页,一道淡金色的光从纸页中溢出,落在秦胜华的身体上。下一秒,老人的灵魂从身体里坐了起来,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床边低头哭泣的男孩,眼眶瞬间红了。
“小泽。”秦胜华轻声喊道。
男孩猛地抬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目光直直地看向病床上方——那里空无一人,可他却忍不住伸手,声音哽咽:“爷爷,你是不是还在?”
倾沐站在一旁,心中微动。通常来说,活人是看不到魂灵的,除非是血亲之间的羁绊太深,才会产生短暂的感应。她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看着。
秦胜华飘到男孩身边,想摸他的头,手却穿过了男孩的头发。他叹了口气,声音带着释然:“小泽,好好活下去,爷爷会在那边看着你。”说完,他转向倾沐,眼神平静:“小姐,你是来带我走的吧?”
倾沐点头,黑书中溢出的金光化作一条通往天际的路,路上飘着老人熟悉的桂花香——那是他妻子生前最喜欢的花。“先生一生乐观善良,即使经历磨难也未失本心,来世会走向更美好的人生。”她的声音比昨夜柔和了几分。
秦胜华看着路的尽头,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人,正笑着朝他挥手。他眼眶一热,朝着倾沐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走向那条光路,在尽头与女人相拥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朝着倾沐露出了感激的笑。
离开医院,倾沐按照记事符的地址,来到城西的梧桐小区。这里的每一户窗前都挂着风铃,风吹过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走到3号楼2单元,黑书自动翻到第二页:“死者:李美英,年龄34岁,死亡地点:家中,死亡原因:严重胃穿孔。”
刚推开门,一道浅绿色的光就挡在了她面前。青音握着手中的魔法杖,杖尖的翡翠石泛着微光,她的脸颊涨得通红,眼神却带着倔强:“你不能过去!这个女人还有爱她的人,她的女儿还在幼儿园等她接,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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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沐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青音身后——客厅的沙发上,李美英的身体蜷缩着,脸色苍白,而她的灵魂正坐在女儿的小床边,看着女儿的照片流泪。
“幻境师。”倾沐认出了青音的身份,“水神设立幻境司,是为了让人类在梦中得到慰藉,但幻境终究是泡沫,一碰就碎。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的规则。”
“可规则就不能改吗?”青音急得眼眶发红,“我守了这个家半个月,看着她每天早起给女儿做早餐,晚上陪女儿读故事,她那么好,为什么要死?你们渡魂使就是冷血,没有人性!”
“我们本就是死人,何来人性?”倾沐的声音没有波澜,可指尖的黑书却微微颤动,“三百年前,我也是人类,因为一场瘟疫死了。那时候我也不甘心,想留在人间陪父母,可我的滞留让父母日日被怨灵纠缠,最后差点丢了性命。青音,强行留住魂灵,不是帮她,是害了她的家人。”
青音愣住了,她看着李美英的灵魂哭着抚摸女儿的照片,突然明白过来——如果李美英的灵魂滞留,女儿可能会因为思念,日日对着空气说话,甚至被怨灵利用。她握紧了魔法杖,浅绿色的光渐渐散去:“那……你能让她和女儿告别吗?”
倾沐点头,她走到李美英的灵魂身边,递过一枚传音符:“对着这个符咒说话,你女儿会在梦里听到。”
李美英接过符咒,泪水滴在符咒上,她哽咽着说:“宝宝,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你要好好吃饭,好好上学,听爸爸的话。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等你长大。”
符咒化作一道光,飘向女儿的房间,落在女孩的枕头边。女孩在梦中皱了皱眉,然后露出了甜甜的笑,像是听到了妈妈的话。
李美英看着女儿的睡颜,终于松了口气。她转向倾沐,眼中的不甘变成了释然:“谢谢你。”
倾沐翻开黑书,金光再次化作光路,路的尽头是一片麦田——那是李美英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她的父母正站在麦田里等着她。“下一世,记得为自己活一次,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倾沐轻声说。
李美英点头,转身走向光路,脚步轻快了许多。
最后一站,是北郊的别墅区。这里的别墅依山而建,每一栋都带着独立的花园,可空气中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倾沐站在一栋别墅的屋顶,看着客厅里的场景,眉头微微皱起。
贵妇人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红酒杯,眼神冰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年轻女人——李安琪。李安琪的脸上满是泪痕,膝盖已经磨出了血,她不停地磕头:“夫人,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过我!我把照片删了,再也不联系先生了,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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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你?”贵妇人冷笑一声,将红酒杯摔在地上,“我警告过你三次,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以为我老公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今天就让你看看,做小三的代价!”
她挥了挥手,两个黑衣保镖上前,将李安琪拖了起来。李安琪的尖叫声划破了别墅的宁静,可没人理会她的求饶。几分钟后,客厅里没了声音,只有贵妇人冷漠的声音:“处理干净,别留下痕迹。”
倾沐从屋顶跳下,走进客厅。李安琪的灵魂躺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怨恨,她看到倾沐,猛地爬起来,抓住她的衣袖:“我不甘心!为什么她什么都有?有钱有势,还有老公的宠爱,而我只是想找个依靠,却要被这样杀死!我要诅咒他们,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倾沐轻轻推开她的手,黑书翻开第三页,上面的字迹带着淡淡的黑气——这是怨灵的征兆。“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她看着李安琪的眼睛,“你第一次见他时,就知道他有妻子,却还是主动靠近;他给你买的项链,是用他妻子的生日钱买的;你存的那些亲密照片,是故意存在他的手机里,想逼他离婚。李安琪,你不是找依靠,是贪念作祟。”
李安琪的身体僵住,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啊,她明明知道他有家庭,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自己能取代他的妻子。
“怨念只会让你无法轮回,永远困在人间受苦。”倾沐的声音软了下来,“你这辈子犯了错,但下辈子还有机会重新开始。放下怨恨,才能走得安稳。”
李安琪看着黑书中溢出的光路,路的尽头没有荣华富贵,只有一片朴素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个老妇人在缝衣服——那是她去世多年的母亲。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怨恨渐渐散去:“我知道了,谢谢。”
倾沐看着她走向光路,黑书缓缓合上。她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正好,风也变得温暖了些。口袋里的记事符轻轻颤动,上面浮现出焓沐的字迹:“前辈,组长说我可以从轻发落,谢谢您!”
倾沐嘴角微微上扬,转身走向冥界的方向。她想起前辈说的话,原来渡魂使的职责,真的不是冷漠,是让每个魂灵都能带着希望,走向下一段人生。
渡魂录:寒夜与幻梦·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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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青音的蜕变:从“幻梦守护者”到“人间摆渡人”
李美英的离开,成了青音幻境师生涯里一道无法磨灭的刻痕。那天之后,她不再只躲在镜子里织甜美的梦,而是开始悄悄跟着倾沐——不是为了阻拦,而是为了学习。
她看见倾沐在养老院里,为孤独终老的老人引渡时,会轻声念出老人藏在枕头下的旧照片背后的字:“阿芳,等我退休就带你去看海”;看见倾沐在学校旁的梧桐树下,安抚因意外离世的学生魂灵时,会拿出自己的黑书,让魂灵在纸页上写下想对父母说的话,再将字迹化作萤火虫,飘进学生家的窗户。
“幻境不是泡沫,是能留住人心底最软的东西。”这天,青音主动拦住倾沐,手中的魔法杖不再泛着倔强的绿光,而是柔和的暖黄,“之前我错了,以为织美梦就是守护,现在才知道,该让人们记住的不是虚假的圆满,是真实的爱。”
倾沐挑眉,看着青音从袖中取出一枚透明的幻梦珠——珠子里装着李美英女儿的笑脸,“我把孩子的梦存了下来,等她长大,要是忘了妈妈的声音,这珠子就能让她再听见。”说着,青音将幻梦珠递给倾沐,“下次您去人间,能不能帮我把它放在李美英家的窗台?”
倾沐接过幻梦珠,指尖传来细微的暖意。她点头时,青音突然又说:“对了!我还跟其他幻境师商量了,以后我们织的梦,会多留一点‘提醒’——比如让熬夜工作的人梦见家人煮的热粥,让忽略父母的人梦见小时候被抱在怀里的温度。”
看着青音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倾沐低头看着幻梦珠里的笑脸,黑书的封面上,竟悄悄映出了一抹浅淡的绿光。
二、倾沐的过往:三百年前的“人间执念”
青音不知道,她口中“冷漠的渡魂使”,三百年前也曾是个为执念所困的人间女子。
那时候倾沐还叫“阿沐”,是江南小镇上的绣娘。她的父亲是郎中,母亲是绣坊老板,日子过得像她绣的海棠花一样暖。可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让小镇成了人间炼狱——父亲为了救病人染病离世,母亲也跟着去了,只留下阿沐一个人,抱着父母的灵牌,在空荡荡的绣坊里守了三天三夜。
“我不走,我要等他们回来。”阿沐抱着灵牌坐在门槛上,任凭瘟疫的寒气侵入骨髓。直到第四天,一位穿着黑衣的渡魂使站在她面前,就是当年替她担下过错的前辈:“你再不走,就会变成怨灵,让你父母的魂灵不得安宁。”
阿沐不信,直到她看见父母的魂灵在远处徘徊,却不敢靠近——她的执念像一道无形的墙,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父母。那天,阿沐跟着前辈去了冥界,成了一名渡魂使。她给自己取名“倾沐”,取“倾尽过往,沐光前行”之意,却在三百年里,再也没对任何魂灵露出过笑脸,直到遇见秦胜华,遇见青音,遇见那些带着爱与遗憾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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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倾沐在忘川渡遇见了焓沐。焓沐已经恢复了渡魂资格,手里拿着一本新的黑书,脸上带着朝气:“前辈,我昨天引渡了一个小女孩,她还送给我一颗糖呢!”说着,焓沐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用糖纸包着的糖,递给倾沐,“您尝尝,是人间的味道。”
倾沐接过糖,糖纸在指尖展开,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海棠花纹。她剥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甜意从舌尖蔓延到心底。三百年了,她终于再次尝到了人间的甜,也终于明白,前辈当年说的“渡魂使的职责不是冷漠”,还有后半句——“是带着自己的过往,帮别人放下过往,走向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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