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王秀兰的电话打来时,我正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季度报表,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电话里,她声音透着一股子喜气:“婉清啊,你哥说家里后院那棵石榴树结果了,又大又红,给你留着呢,啥时候回趟家?”
我心里一暖,嘴上应着:“妈,最近忙,等我这阵子忙完了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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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我正准备继续跟报表死磕,手机“叮”地一声,进来一条微信。是我哥张建军的女儿,我侄女张悦发的:“小姑,你在吗?”我还没来得及回,第二条信息紧跟着就弹了出来,像一颗冰冷的钉子,直直地戳在我眼球上:“我弟张浩结婚,彩礼还差30万,你看……”
我盯着那行字,足足看了一分钟。刚才电话里我妈那句“又大又红的石榴”还在耳边,这会儿再看侄女这条信息,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这哪是让我回家吃石榴,这分明是摆好了鸿门宴,就等我这个冤大头自投罗网。说起这事儿,还得从我考上大学那年说起,从我离开那个小县城开始,我就成了我们老张家唯一的“摇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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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们村里飞出去的第一个金凤凰,当年考上省城重点大学的时候,我爸敲锣打鼓请全村吃了三天流水席。可这份荣耀的背后,是我说不尽的辛酸。我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哥哥张建军初中毕业就没读了,在家跟着我爸种地,后来娶了媳妇苗凤英,生了一儿一女,就是张悦和张浩。我们家条件不好,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穷。
我上大学的学费,是我妈挨家挨户借来的。我记得很清楚,临走前一晚,她把一沓子皱巴巴的零钱塞我手里,红着眼圈说:“婉清,家里就你最有出息,以后全家都指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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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像个紧箍咒,跟了我十几年。
毕业后我留在了省城,进了一家不错的公司,从一个小职员做起,没日没夜地加班,别人花前月下的时候,我在写方案;别人逛街购物的时候,我在跑客户。我一个月工资从三千涨到三万,成了别人口中的“张总”,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连一件超过一千块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因为我妈那句“全家都指望你”,我每个月工资一到手,雷打不动先给家里转五千。
我哥做生意赔了钱,我二话不说,把刚攒下的十万块首付款给他填了窟窿。嫂子苗凤英说侄女张悦上大学生活费不够,我每个月再单独给她打两千。侄子张浩要换新手机,要买游戏机,也都是直接找我这个小姑要。这些年,我给家里的钱,零零总总加起来,没有五十万也有四十万了。可笑的是,我在这个城市里打拼了十年,依然租着房子,开着一辆二手代步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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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付出,觉得理所当然。我给钱,他们连句谢谢都懒得说;我要是哪个月晚了两天,我妈的电话立马就追过来了,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工作不顺利。人心就是这样,给的多了,就成了应该。
这次回家,我特意请了三天年假。一进家门,我哥我嫂那叫一个热情,嫂子苗凤英一把抢过我的行李,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哎呦,婉清回来了,快坐快坐,看你累的,脸都小了一圈。”我哥张建军也憨笑着给我倒水,侄子张浩更是“小姑、小姑”叫得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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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摆满了菜,鸡鸭鱼肉,比过年还丰盛。我妈一个劲地给我夹菜,嘴里念叨着:“在外面吃不好吧,多吃点,看你瘦的。”一大家子其乐融融,仿佛之前那条要钱的短信只是我的幻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戏终于来了。
我哥清了清嗓子,给我递了根烟,被我摆手拒绝了。“婉清啊,你看,你侄子张浩也到结婚的年纪了,女方那边都挺好的,就是……这个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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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苗凤英立马接过话茬,一脸为难地说:“女方家里开口要三十万彩礼,一分都不能少。还要在县城买套房,房子的首付我们老两口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可这彩礼实在是……婉清,你最有本事,你侄子这辈子的大事,你可得帮帮他。”
侄女张悦也在一旁敲边鼓:“是啊小姑,我弟这婚事要是成了,咱们老张家多有面子啊。这三十万对你来说,不就是一两个月的工资嘛,你帮帮我弟,他以后肯定会孝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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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听,说得多轻巧,“一两个月的工资”。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的钱是怎么一分一分攒下来的,是我用无数个熬夜的晚上,牺牲了所有个人生活换来的。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理所当然的脸,心里那股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但我没发作,我只是淡淡地说:“哥,嫂子,三十万不是小数目,我手头也没那么多活钱,我考虑考虑。”
我妈一听,脸色立马就沉下来了:“考虑啥?你侄子结婚是天大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家,要那么多钱干啥?以后还不是要嫁人的!你不帮你侄子,谁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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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像一把刀子,插得我心口生疼。原来在他们眼里,我辛苦挣来的钱,就该理所当然地给我侄子娶媳妇。
那天晚上,我躺在自己房间那张又旧又硬的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半夜,我口渴得厉害,就起床去客厅倒水喝。刚走到客厅,就听见我哥我嫂房间里传来压低了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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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嫂子苗凤英的声音,尖酸又刻薄:“你看她那个样,说要考虑考虑,我看她就是不想给!真是个白眼狼,家里养她这么大,现在有钱了,翅膀硬了,就不认娘家人了!”
我哥张建军的声音听着有点犹豫:“她可能是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吧……”
“屁!她拿不出来?上次我听张悦说,她公司一个项目奖金就十几万!三十万对她来说算个啥?我看她就是自私,想把钱留着自己花,或者贴补未来婆家!”嫂子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一股子怨气,“我告诉你张建军,这钱她必须得出!她要是不出,以后过年她就别想进这个家门!她一个没结婚的老姑娘,在外面混得再好,没有娘家给她撑腰,看人家不戳她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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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天让妈再去好好跟她说说,哭一哭,闹一闹,她心软,肯定就给了。”
我站在门外,浑身的血都凉了。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我哥打开门,看到脸色惨白的我,和地上的玻璃碎片,瞬间就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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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婉清,你……你没睡啊?”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一脸惊慌的嫂子,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回了房间。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对这个家的温情,也随着那只水杯,碎得一干二净。原来,在他们眼里,我不是亲人,我是可以随意拿捏的提款机,是他们用来炫耀和榨取的工具。所谓的亲情,不过是他们用来绑架我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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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夜没睡,打开手机,默默地把我给他们转账的记录,一条一条地截了图。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我妈的眼睛红肿着,一看就是没睡好,或者说,是准备好了用苦情戏来对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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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刚喝了两口粥,我妈就放下碗,开始抹眼泪了。“婉清啊,妈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可是你侄子是你亲侄子啊,是咱们老张家唯一的根啊!他要是结不成婚,我死了都没脸去见你爸啊!”
嫂子也在一旁唉声叹气,我哥则埋着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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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精心策划的道德绑架大戏,正式上演。
我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心软或者愧疚,我只是平静地吃完了碗里的粥,然后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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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抬起头,笑了。
“妈,哥,嫂子,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张婉清特别傻,特别好拿捏?”
我的话让他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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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等他们反应,拿出手机,点开相册,把那些转账截图一张一张地摆在他们面前。“从我工作第一年开始,每个月给家里五千,十年,六十万。哥,你做生意亏本,我给你十万。嫂子,张悦上大学四年,生活费我全包,八万。张浩这些年买手机、买电脑、买游戏机,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五六万了吧?这些钱,加起来快八十万了。我在省城十年,没买房没买车,就给你们当了扶贫办主任了。”
我每说一句,他们的脸色就白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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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住的这房子,三年前翻新,是不是我出的钱?你们身上穿的,是不是大部分都是我买的?我自问,我对这个家,仁至义尽。”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他们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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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我冷笑一声,点开了手机录音,昨晚他们在房间里的对话,清晰地传了出来。
“……她不给,以后就别想进这个家门!”
“……让她哭一哭,闹一闹,她心软,肯定就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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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放完,整个饭桌死一般寂静。我妈的脸从红到白,再到青,跟开了染坊似的。我哥的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我嫂子苗凤英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在你们眼里,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不是你们的妹妹,我只是一个取款机。原来我所谓的娘家,不是我的港湾,而是随时准备在我背后捅刀子的地方。”我站起身,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这三十万,我一分都不会给。不是我没有,是我嫌脏!我的钱,是我用命换来的,不是给你们这群白眼狼挥霍的!”
“还有,”我看着我哥,“你说得对,我是个女人,以后总要嫁人。但我告诉你,就算我一辈子不嫁人,我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我不需要一个把我当工具的娘家来给我撑腰!这个家,既然容不下我,那我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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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拉出我的行李箱。身后是我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我嫂子气急败坏的咒骂声。我充耳不闻,拉开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我却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亮堂。
回到省城后,我拉黑了除了我妈之外所有家人的联系方式。我妈打来几个电话,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说我不孝,说我不懂事,说我不顾亲情。我只是平静地告诉她:“妈,是他们先不把我当亲人的。以后我会按月给你打养老钱,这是我做女儿的本分。至于其他人,恕我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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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听说,张浩的婚事黄了。女方家听说了我们家的事,觉得这样的家庭不能嫁。我哥我嫂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四处说我的坏话,说我没良心,是个白眼狼。但我也无所谓了,嘴长在别人身上,日子是我自己过的。
我用那笔他们眼馋的三十万,给自己付了一套小公寓的首付。拿到房产证的那天,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哭得稀里哗啦。我不是为失去的亲情而哭,我是为那个曾经傻傻付出的自己而哭,也是为现在终于挣脱枷锁的自己而感到高兴。
血缘是天定的,但情分是自己经营的。人心换人心,你把我当家人,我为你赴汤蹈火;你把我当冤大头,那对不起,我的善良,很贵,而且有名额限制。
大家评评理,我这么做,过分吗?一个只知索取,不知感恩的家庭,还有必要去维系那层薄如蝉翼的亲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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