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李自成那一夜进京,乾清宫内外风云激荡,谁在这豪华的宫殿里头能说自己不心动?!他那身披熊皮大衣,坐在雕龙大圈椅上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坐实了那把龙椅。李自成并不是宫廷里头的生客,但也谈不上老练,满目珍宝古玩,摸着也就是个新鲜劲儿。东暖阁的热度还未消退,崇祯的梦已经碎了,空气里飘着一种新主人的躁动,不知道能不能捂住旧朝残存的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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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猴儿和孙锡君想的可不是这些。他们先前在锦衣卫混过,自然少了许多局促。他们打量着宫里,从容多了。二人伺候自成睡下后,李二一句“大王须快点登基才是”,让人觉得多少有点山野气息还没褪干净。李自成眯眼不答,反倒叮嘱太监不得乱伸手,衬得这新王气派更足了一些。不知是不是瞌睡了,反正那口气是够透出来的。谁懂他在想什么?!
李二和孙锡君回到廊下,低声嘀咕了几句,不外乎那点念头,“宫里美女真不少,够咱兄弟爽上一阵子”。嘴里的放浪形态和内心踌躇并行,有点糙也有点实在。宁武那桩糟蹋女人的旧事被提了出来,又说送回春月楼,管不管还不是你说了算?好像无论在哪儿,权势就是能遮羞。宫女见多了,罪恶的欲望也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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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盘算着不被李自成发现,便是底线。孙锡君一脸心安理得,笑得桃花眼飞,连忙拍胸脯说“放心吧,当今宫里这么大,美女成群,来碰咱兄弟还得碰运气呢”。两人从声音里抖出来的志气,说得像没王法一样,哪知宫中规矩往往才是最难捱的。
这时候,李岩走来,军容严肃。与二人撞了满怀,先是发问“可知大王歇下?”一脸急切,搭着实事求是的口吻。李二吱吱唔唔地弱了一点,“应该是刚睡下吧”,倒也不敢托大。毕竟李岩是李自成最信赖的谋士之一。他们嘴上卖乖,心里却未必把这“军师”放在眼里。随口一句“青猴儿值夜呢,让他叫醒大王”,便急忙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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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岩疾步至殿前,等听见李自成隔空喊人,“是右军师吗?”才敢大敲门。屋内的气氛透着刚刚的荣耀,却裹着一股不安。他进来一通禀报,崇祯下落不明,皇后太子诸王皆失踪,要说朝内朝外哪里都不干净——李岩边说心里边盘算,天下大变,谁都可能是后患。
李自成是坐着的。披上熊皮衣,托着下巴不说话,屋里温度总是太高了。李岩见状,既想分忧又怕被忌讳。可大王一句“立即传令,将军们率兵巡查,全京搜查崇祯及太子诸王,违抗者格杀勿论”,石头落地,话像刀子。一边是主子的威严,一边是军令的凶险,怎么都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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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岩心里不是滋味。觉得这命令失之于急,过于粗暴。一旦下达,巡城的兵马必是放了紧箍咒,到时候不是搜人,是劫掠,是杀戮。那些二十二条军令、三条入城训令,统统都变成摆设。什么叫“违抗”?“违抗”本来就说不清。只要将士觉得不顺心,什么都能算违抗。杀人和抢劫,多一个借口就能多一点放纵。
他本想劝阻,却瞅着李自成那沉沉的脸,知机地没有开口。在宫殿灯光映照下,一场刀光剑影已经拉开序幕。李岩明白局势变化,反抗带来的后果恐怕比任由命令执行还严重。谁都不傻,不见得敢在这龙椅边上出头。李岩默默退出。
至子夜,京城再无太平。接军令后,刘宗敏、李过、萧云林、周凤梧等人速率兵马,在内外城池搜查。街头巷尾一片喧嚣——马蹄声杂,刀剑影凌乱。将士们自觉不用拘泥于先前的军纪,早些时候还心存顾忌,命令一下就变成了无所顾忌。脸上都是迅速变色的贪欲和兴奋。
搜身不问男女老少,反抗的通通痛打,财物随手就掠。街角的哭喊和救命,分不清是臣民还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夜色里宫院一阵阵惨叫,门迟些开就砍,进屋就翻箱倒柜,问下落不知便打,骂一句就杀。城中古宅夹杂着哀嚎,妙龄少女和少妇都在黑暗里遭了劫数。不是每个人都能躲过这一夜。
大顺将士的贪婪和暴烈此刻被放大。原本约束他们的是严军令,如今这约束不见了,剩下的是野兽般的本能。那些曾对义军心怀期待的百姓,眼里是彻底的绝望。明朝官宦缙绅心里也散了热气,他们本来指望大顺能带来新风气,结果眼下只剩恐慌。有人觉得这场灾难是偶然,也有人说本是必然。谁又清楚呢?盛极必衰还是巧合?
可也有人说,一切不过是权力的本性作祟。李自成有没有后悔下令?很难讲!也许曾想收敛,又怕割肉削骨损自己的威势。也有人说是手下失控,根本没想到那些人一夜之间闹到这种地步。京城血色,谁最该负责?局势没那么清晰。
值得一提,官方记载与民间口口相传的数据,不尽一致。民间轶事有说当夜搜杀逾百人,而正史《明史》《清太宗实录》只笼统记“兵马扰京师,杀掠不止”。澳门史料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去年发布的李自成入京事件研究报告(2023版)提到,仅大顺军进入后头三天,京师失踪人口就超过七千。案卷上的数字冷冰冰,可夜里那些哭泣和怒吼,却没具体指标。
说到底,权势落到谁手上都变样。李自成初入京城,自见乾清宫富丽堂皇,嘴里吐出“孤真万福”,其实心中的惶惑,外人根本无从揣摩。身边人各怀鬼胎,军令下到街头巷尾,说是搜捕,实则放纵。从李岩到青猴儿、李二,人人都在权力和欲望的夹缝里寻觅生机。
事情做绝了,总归不是有意让京师变成血海。可进城头一夜,李自成就被推向了一个拐点。谁的命令,谁的失控,谁的贪婪,谁的无奈?没有完美答案,只有残缺的余响。明朝的旧梦破碎,大顺的新序噩梦都在宫门之外,更在宫门之内。
这场剧变没有清晰的边界,也没有精确的勇者或罪人。当李自成登基的声音还没传开,北京已经褪去了沸腾,只剩纷乱和夜色里的阴影。京师的官僚、百姓、将士,各有恐慌和愤怒,有人感到希望刚被点燃就被浇灭。也有人觉得原本不过是换个主子,日子未必更好。
历史就是这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终究留下一地鸡毛。新王初定,每个人都像在空壳里摸索未来。没人能说清,昨夜那些浓烈的欢喜和恐怖会不会就此改变什么,或者只会让下一次毁灭更快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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