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峡记:亿年遗存与山水间的烟火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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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过沪陕高速西峡出口,伏牛山的气息便裹着松涛与山茱萸的清苦而来 —— 不是攻略里 “恐龙之乡” 的冰冷标签,是晨雾中恐龙遗迹园的化石凝霜,是正午老界岭的山货飘香,是午后龙潭沟的瀑流飞珠,是暮色里伏牛山的云海翻涌,是星夜下山村民宿的竹椅闲谈。五日的漫游像摩挲一块浸过远古湿气的化石,每处景致都不是精心包装的 “打卡点”,是能触摸的石痕纹理、能闻见的草木清香、能听见的山风私语,藏着西峡最本真的时光与生活密码。
恐龙遗迹园:晨雾里的远古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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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峡的晨雾还没散,我已跟着考古研究员李建伟往丹水镇的恐龙蛋化石点走。露水沾湿登山鞋,化石坑边的木栈道泛着幽光,李老师手里的地质锤轻敲岩石:“要趁日出前看化石层,雾水让石纹更清晰,这层红褐色的砂岩里,藏着白垩纪的秘密。” 他的裤脚沾着泥点,指甲缝里嵌着经年累月的岩粉,那是挖了二十年化石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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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中,数十个化石坑顺着山坡铺开,像大地睁开的远古眼眸。李老师忽然停在一个半埋的蛋化石前:“这是‘圆形蛋’,你看蛋壳上的纹络,像晒干的龟甲,一毫米里有三道细纹,是恐龙妈妈精心排列的。” 他蹲下身用软毛刷清扫石屑,动作轻得像怕惊醒沉睡的生命:“三年前在周家沟,村民捡了截‘龙骨’,我们追过去挖了两吨化石,最后发现是中国首现的单爪恐龙,命名为‘张氏西峡爪龙’,为了纪念考古前辈张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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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色渐淡,阳光穿过防护棚洒下光斑。李老师带我看遗迹园的 “化石修复室”,玻璃柜里摆着刚拼接的骨骼碎片:“这是兽脚龙的牙齿,边缘有锯齿,当年它可能就在这片湖边捕猎。” 不远处的展示台,陈列着村民捐赠的 “龙骨” 旧物,木盒上的字迹模糊:“民国三十年,刘营村李记藏”。李老师说:“以前百姓把化石当药材,现在都知道是宝贝,去年有个老人专程送来祖传的牙齿化石,说要让更多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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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升起时,李老师教我用毛刷清理碎石。软毛扫过砂岩表面,一颗指甲盖大的蛋化石碎片显露出来,他笑着说:“找到碎片要做标记,像给远古拼图找位置,这活儿急不得,一天能清理出三块就算运气好。” 坑边,几位工人正搭建新的防护棚,钻孔声混着鸟鸣,像跨越亿年的对话。我摸着冰凉的化石,忽然懂了这遗迹园的美 —— 不是 “世界第九大奇迹” 的头衔,是石纹的密、毛刷的轻、时光的深,是西峡人把最古老的秘密,藏在了晨雾里的岩层间。
老界岭:正午的山货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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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恐龙遗迹园驱车两小时,老界岭的山货市集已在正午阳光里热闹起来。护林员张守山正蹲在摊位前挑山茱萸,指尖捏着鲜红的果实:“来得巧,刚摘的‘伏牛金枣’,要选肉厚核小的,泡酒最养人,这是山里人的宝贝。” 他的布衫沾着松针,腰间的砍刀鞘磨得发亮,那是巡山三十年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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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顺着山坳铺开,竹筐里的猕猴桃泛着青黄,木桌上的香菇透着焦香,山民们的吆喝声混着山风。张守山带我走到一个老摊位前:“这是尹家婶子的山货摊,她男人以前靠挖药材糊口,现在景区建起来,改卖山货,比以前挣得多还不伤山。” 尹婶正用麻线串香菇,笑着递来一块烘干的样品:“你尝,这是‘花菇’,伞盖的裂纹像菊花,只有老界岭的气候能长出来,以前要挑到县城卖,现在游客上门抢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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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照在市集旁的 “生态墙” 上,照片里的荒山变成了绿林。张守山指着照片:“十年前这里全是荒坡,村民砍树烧炭,后来搞护林,种了山茱萸和松树,现在森林覆盖率 97%,负氧离子多到吸一口都甜。” 不远处,几个游客正跟着山民学编竹篮,竹条在手里翻飞:“这手艺快失传了,景区组织老匠人教,游客学完还能带走,比买纪念品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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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风带着松香穿过市集,张守山带我去看山脚下的老茶园。茶树顺着坡地生长,叶片上的绒毛清晰可见:“这是‘界岭云雾茶’,用山泉水浇,炒的时候要柴火慢烘,去年给民宿客人尝,都说比城里的茶有劲儿。” 茶园边,几位老人正晒山茱萸,鲜红的果实铺在竹匾里,像撒了一地碎阳。我摸着温热的山茱萸,忽然懂了这市集的美 —— 不是 “避暑胜地” 的虚名,是果实的红、茶香的醇、人情的暖,是西峡人把最鲜活的生计,藏在了正午的阳光里。
龙潭沟:午后的瀑流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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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界岭驱车半小时,龙潭沟的瀑布已在午后阳光里闪着银光。向导周桂兰正站在观瀑台整理草帽:“来得巧,刚下过小雨,瀑布最壮,这沟里有十八道瀑,一道比一道有脾气。” 她的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青苔,那是在沟里走了二十年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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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青石板路往里走,第一道瀑布便撞入眼帘,水流从十余米高的岩壁落下,砸在深潭里溅起水雾。“这是‘龙女瀑’,你看岩壁上的水痕,像姑娘的裙摆,” 周桂兰指着潭边的菖蒲,“这草只有清水里才长,能治蚊虫叮咬,以前山民进山都采一把带身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水雾,在潭面投下彩虹,她忽然拉起我的手往潭边去:“踩踩这石头,滑溜溜的,是水磨了几万年的,比城里的玉石还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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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沟深处的 “通天瀑”,水流陡然变急,轰鸣声震耳。周桂兰指着岩壁上的刻痕:“这是民国时山民刻的‘龙’字,说潭里有龙,干旱时来拜一拜就下雨。” 不远处的木桥上,几位摄影爱好者正拍瀑布,镜头里的水流像白绸:“以前没修栈道,要攀着树枝走,现在方便了,可少了点探险的意思。” 她从包里掏出野山楂,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这是早上摘的,沟里到处都是,以前饿了就靠这个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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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时,周桂兰教我辨水流方向:“顺着瀑布走,能找到山泉水源头,那水甜得能直接喝,以前山民都来这儿挑水。” 沟口的古樟树下,几位老人正乘凉,摇着蒲扇说家常,声音混着瀑声,像江南的小调。我摸着湿润的岩壁,忽然懂了这瀑布的美 —— 不是 “天然氧吧” 的标签,是水流的急、菖蒲的嫩、野果的甜,是西峡人把最灵动的自然,藏在了午后的沟谷里。
伏牛山:暮色里的云海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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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潭沟驱车一小时,伏牛山的观景台已在暮色中泛着暖光。老山民吕振华正坐在石凳上抽烟,手里的烟斗是枣木做的:“来得巧,今天的云海厚,能看见‘金顶佛光’,这是伏牛山最客气的时候。” 他的脸上刻着皱纹,像山岩的肌理,那是守了一辈子山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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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观景台的台阶往上走,云海已漫过山腰,像铺在山间的白棉。吕振华忽然指向远处的山峰:“那是‘老君山’,你看云海翻涌的时候,山顶像浮在天上,以前山民说那是神仙住的地方。” 暮色的阳光照在云海,镀上一层金边,他说:“春天来最好,山茱萸开白花,云海衬着像下雪,去年有个画家来,住了一个月才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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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 “望岳亭”,风忽然变大,云海开始流动,山峰在云里忽隐忽现。吕振华掏出旱烟点燃:“以前没修观景台,要爬三个小时山才能看云海,现在路通了,游客多了,可山里的规矩不能丢,不准乱扔垃圾,不准采山茱萸。” 他指着山下的村庄:“那是东坪村,以前穷得叮当响,现在开了民宿,游客来了住农家屋,吃山野菜,日子才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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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子爬上夜空时,云海渐渐淡去,露出点点灯火。吕振华忽然唱起山歌,调子苍凉却有力:“‘伏牛山高入云天,山茱萸红透半边天’,以前进山打猎都唱,现在没人会了,我唱给你听。” 远处的山林传来虫鸣,和歌声混在一起,像大山的呼吸。我摸着冰凉的石凳,忽然懂了这云海的美 —— 不是 “地质公园” 的虚名,是云流的软、山风的劲、歌声的悠,是西峡人把最壮阔的风景,藏在了暮色的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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