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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纳兰性德:三年欢爱,换来一生悼亡
“北宋以来,一人而已”,这是国学大师王国维在他的《人间词话》中,对纳兰性德的评价。
在清代也有“家家争唱饮水词”的传播盛况。
他的词作,以其情感自然、真挚,语言浅白、流畅,得到了大众的喜爱。
尤其他对妻子的深情,吸引了当下很多青年男女/文艺青年的追捧。
纳兰性德,生于康熙十二年(1655),正黄旗,本名成德,字容若。
父亲纳兰明珠位极人臣,家族权势熏天。
世人眼中的他,注定是锦衣玉食的贵公子。
然而,纳兰从小就与众不同。他爱读书,好写词,心思细腻,极具文学天赋。
在国子监读书时,就受到了国子监祭酒的赏识,把他推荐给了内阁学士徐乾学。
少年时,随康熙皇帝南巡,看江南烟雨,听吴侬软语,心底早已种下柔情的种子。
二十岁时,他娶了江南女子卢氏。
卢氏名雨蝉,性格娴静温柔,是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也算得上是贵胄世家。
婚后,他们的生活,并不是外界想象的金碧辉煌,而是极为平常而温情。
春日里,院内梨花初放。卢氏倚着雕花小窗,替他细心缝补衣衫。
纳兰提笔写下小令,忽抬头对她笑道:“此间光景,胜过千金。”她莞尔一笑,眼神温柔似水。
午后,他醉卧书房,她轻轻掩门,不忍惊扰。
夜深灯下,他写词,她替他磨墨,偶尔调侃一句:“相公写词,怎尽是伤感?”他笑而不答,只在词里,暗暗留下她的影子。
最温馨的,是他们小小的赌书游戏。两人对翻古籍,猜某事在几卷几页,猜中者,便可以先饮一盏茶。常常笑声朗朗,茶水泼洒满案。
那一刻,世间富贵皆忘,只剩两人间的欢喜。
然而,天意无常。婚后三年,卢氏病逝,年仅二十一岁。
白衣素裹,檐下飞雪,纳兰跪在灵前,泣不成声。
他终于明白,原来最难承受的,不是世事冷暖,而是爱人的骤然离去。
他终生未能走出这段伤痛。
此后多年,他在词中一次次写下对亡妻的追忆。
在纳兰的悼亡词中,《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最为人传诵。
全词如下: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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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逐句赏析
1. 谁念西风独自凉?
秋风乍起,独自一人,凉意从心底生出。
他仿佛在问:世上可有人懂得我的孤寂?这不是抱怨,而是深情的无处安放。
往日妻子在时,秋天天气转凉,总会替他披衣。
而如今,只留他一人感受着西风的冰凉。
2. 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黄叶纷飞,疏窗半掩,夕阳残照。
他静立其间,往事扑面而来。
脑海里,回忆起了与爱情往日的点点滴滴。
3. 被酒莫惊春睡重。
他想起从前春日的午后,酒意微醺,自己沉沉睡去。
妻子只是轻轻走过,不忍惊扰。
这份体贴,在当时不过寻常,如今却成心底最温柔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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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赌书消得泼茶香。
他想起两人笑闹时的小赌,书页翻飞,茶盏打翻。
笑声回荡在小院里,茶香氤氲,如今却只剩孤影与冷寂。
这里借用了女词人李清照“赌书泼茶”的典故。
李清照《〈金石录〉后序》:
“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既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
李清照和丈夫赵明诚都同样喜好读书藏书,李清照的记忆力又强,所以每次饭后一起烹茶的时候,就用比赛的方式决定饮茶先后。
一人问某典故是出自哪本书哪一卷的第几页第几行,对方答中先喝。
可是赢者往往因为太过开心,反而将茶水洒了一身。
成为流传的千古佳话。
5. 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一句千古传诵,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
人往往在失去后,才知平凡生活的珍贵。
最真挚的爱情,不在轰轰烈烈,而在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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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最深的感情,往往藏在最平凡的日子里
纳兰一生短促,三十一岁便离世。
但在他有限的生命里,留下了无数悼亡之作。
他的爱情观,不在虚幻的山盟海誓,而在日常的温情点滴。
“人生若只如初见”,是他对初遇的珍惜;
“当时只道是寻常”,是他对日常的怀念。
这两句几乎道尽了纳兰一生的爱情观:最深的感情,往往藏在最平凡的日子里。
卢氏三年离世,换来他余生的孤独。
他再也不敢轻言“寻常”。
因为他知道,世间所有的寻常,都是最难再来的幸福。
纳兰性德用他的词告诉我们:
爱情不在富贵奢华,而在柴米油盐;
悼亡不在嚎哭撕裂,而在日日追忆。
当我们再读“当时只道是寻常”,不禁会想:我们身边的寻常,是否正是未来的无价?
纳兰性德,贵胄出身,却以一颗至真至纯的心,写下最动人的悼亡词。
他的一生,也许短暂,也许哀伤,但因那份深情,而照亮了三百年的岁月。
西风起时,黄叶纷飞,他的影子早已远去。
唯有词句犹在,低声告诉后人:
珍惜眼前,珍惜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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