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是个直肠子。
被亲生父亲接回姜家的时候,假千金姜闻羡正窝在我母亲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是我占了姐姐的身份,代替她过了十八年的好日子,害得姐姐在农村受苦,都是我的错,我还是离开姜家吧,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团聚了……”
母亲抱着她默默流泪,父亲目光落在我身上欲言又止,我的亲哥哥对我怒目而视:“林眷你一回来就要赶闻羡走,你这个搅家精!”
我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磨破了袖口的衬衫,站在华丽的水晶吊灯下,一脸懵逼:“俺娘咧!不是说京市豪门吗?多俺一个闺女就养不起了?”
浓郁的山东方言口音落下,豪华的挑空大客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那保养得宜的亲生母亲目光清澈,半晌才把目光投向姜闻羡:“对啊,多双筷子而已,也没人说让你走啊?”
姜闻羡泪痕未干,一时没接上话。
我看她那副好像被欺负了似的损样就来气,忍不住咧了咧嘴:“俺一回来你就要死要活的,好像俺赶你了一样,就这样陷俺于不义,恁城里人心眼子真多!”
姜闻羡俏丽的小脸一白,目光求助性地投向我的亲哥哥姜闻沣。
姜闻沣打小就疼这个妹妹,下意识帮她说话:“不是的,闻羡没有恶意,只是怕……”
我没给他辩解的机会:“怕啥啊?怕回山东农村吃苦啊?那是该怕,我被她那偷孩子的亲妈丢到山东农村过了十八年苦日子,温饱都成问题,要不是捡到我的那家人心眼还不错,我估计早累死病死了。”
一番话落下,客厅里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母亲第一个没绷住,眼泪夺眶而出,松开怀里的姜闻羡,一个箭步蹿过来,一把抱住我:“我可怜的女儿啊,怎么吃了这么多苦,明明生下来就应该是享福的命!”
刚才还有些咄咄逼人的姜闻沣一时也愣住了,喃喃道:“没想到你过得这么艰难……”
父亲别过脸,默默点燃一支烟,猛地吸了一口。
姜闻羡手足无措,眼圈通红,贝齿轻咬着嘴唇:“对不起姐姐……都是我的错……”
我莫名其妙抬头看她:“老妹儿,你在这给自己加的哪门子戏?我说怪你了吗?我说的是你那不做人的人贩子亲妈。从我进门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说是你的错,我也没说过要赶你走,你哭丧着脸给谁看?搞得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明明锦衣玉食的是你,吃糠咽菜的是我,我才是应该哭的那一个吧?”
母亲心疼地捋了捋我的头发:“乖女儿,哭吧,好好发泄一下,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泄气道:“哭不出来,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
母亲怜爱地笑了,拉着我的手去了餐厅,边走边说:“现在就开饭!妈妈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一会你跟妈妈讲讲,以后让阿姨多做你爱吃的。”
姜闻沣有些别扭地挠了挠头,扭头揽着姜闻羡的肩膀,轻声安慰:“林眷刚回来,爸妈难免对她热情,你别往心里去,以后和她好好相处,先去吃饭吧。”
姜闻羡乖巧地点了点头,却低下头露出不忿的神色。
我坐在餐桌前尽量维持着礼貌,但是此时肚子咕咕直叫,实在矜持不了一点。
母亲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一叠声的“慢点吃,别噎着。”
姜闻沣大概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种“餐桌礼仪”,一时目瞪口呆,父亲也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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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闻羡小口小口吃着饭菜,姿态优雅,举止从容,吃了没几口就放下筷子,拿餐巾按了按嘴角。
她表情单纯天真:“爸爸妈妈,你们别怪姐姐,虽然姐姐吃相是粗鲁了一点,但毕竟姐姐在乡下长大,没学过餐桌礼仪,也不是她的错。”
我嚼着红烧肉的嘴巴一顿,熟悉的绿茶味扑面而来,在心里冷笑一声,无所谓地开口:“是啊,你那个亲妈实在不是东西,把我专挑穷地方丢。我养父母虽然人很好,但家境实在贫穷,填饱肚子已经是奢望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小时候碰上饥荒年,别说吃糠咽菜,树根都得跟人抢,妹妹锦衣玉食惯了,没经历过,肯定是没见过我这样粗野的做派。”
姜闻羡一口气没上来,脸色煞白地呆在原地。
妈妈又开始抹眼泪:“可怜孩子,妈妈一想到你吃了这么多苦,妈妈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我满不在乎地又夹了一块红烧肉,香得我眼皮直跳:“没事妈,您和爸爸别怪我粗鲁就行。穷人家维持生计就很艰难了,什么礼仪啊体面啊那都是更高层次的追求,我得慢慢来。”
妈妈心疼地往我碗里夹了个大鸡腿:“怎么会呢!爸爸妈妈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你刚来要是有哪里不习惯就慢慢习惯,宝贝女儿开心最重要!”
妈妈一边说看,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姜闻羡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姜闻羡还是察觉到了,慌乱地垂下了眼,饭桌下镶钻的水晶指甲已经深深嵌到了掌心里。
姜闻沣也流露出一丝惆怅,默默地夹了只大虾放进我碗里。
吃过晚饭准备收拾行李住下,一家人带着我挑选房间。
姜家在京市颇有实力,住了一栋上下三层的独栋别墅,二楼一整层都是卧房,妈妈带我一间间地参观。
其实都蛮好的,装潢精致,打扫得也干净。我正在纠结选哪一间,姜闻羡又开始茶言茶语,她走上前亲昵地握住我的手:“姐姐,要不你住我的房间吧?我的房间是二楼采光最好的,妈妈说女孩子住的房间要阳光充足。虽然我也很喜欢,但是……”
姜闻羡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但是姐姐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我不该霸占姐姐的房间,我搬去走廊尽头的储物间住就可以的。”
父亲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地拍拍她的肩膀:“闻羡真懂事,看到你能和姐姐和睦相处,爸爸就放心了。”
姜闻羡点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闪过一丝得意。
切,装大度懂事的同事还能卖惨博同情,又是老茶手段。
我一根直肠通大脑,怎么想就怎么说了:“这别墅一整层空房间,我住你房间干嘛?”
姜闻羡楚楚可怜地看着我:“我是觉得姐姐才是亲生女儿,应该让你住最好的房间。”
我皱了皱眉:“那你就要去住储物间?刚才看的哪间房不是整洁干净,你就算把自己房间让给我,又有什么必要住杂物间?从我进门到现在,你一直在装可怜,一会吵着要离开这个家,一会要把房间给我自己去住储物间,咋的大妹子,要考北京电影学院啊?”
姜闻羡大概没想到我会把话挑明到这个地步,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倒是姜闻沣下意识维护自己十几年的妹妹:“闻羡也是好意,林眷你别这么咄咄逼人行不行?”
我一言难尽地挑了挑眉:“她的好意就是做了一个我并不需要的姿态,然后博取你们的同情,同时让你觉得她受了委屈转而像现在这样来指责我?”
姜闻沣一呆,目光茫然地在我和姜闻羡脸上扫来扫去。
母亲已经沉下脸,有些严厉地看了姜闻羡一眼,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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