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深夜十一点，苏若琳推开家门，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客厅里寂静无声，唯有书房门缝漏出一线微光。
她脱下高跟鞋，揉了揉酸胀的脚踝。这套位于CBD核心区的大平层，是三年前她升职后买的。当时杨志强只是默默帮她整理搬家纸箱。
书房里传来键盘敲击声。杨志强又在加班。这已经成为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常态——两个高薪人士，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像合租室友。
上周婆婆张兰芳来家里小住三天。临走时拉着她的手说："若琳啊，志明最近找工作又不顺利......"话没说完，但眼里的期待沉甸甸的。
苏若琳走到酒柜前倒了半杯红酒。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映在她疲惫的脸上。她想起昨天发现婆婆悄悄翻她放在茶几上的工资条。
当时张兰芳慌慌张张地把纸条塞回原处，讪笑着说："妈就是好奇你们年轻人能挣多少。"
此刻，书房里的键盘声突然停了。苏若琳听见丈夫起身的动静，却迟迟等不到他推开那扇门。
她轻轻晃着酒杯，红色的液体在杯壁留下蜿蜒的痕迹。有些隔阂，就像这些酒痕，看似浅淡，却早已渗透进生活的肌理。
而她还不知道，三天后那场家族聚餐，将成为引爆一切的导火索。
01
苏若琳推开书房门时，杨志强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听见门响，他迅速切换了页面。
"还在改代码？"她将热牛奶放在桌角。
"嗯。"杨志强没抬头，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有个bug一直找不到原因。"
苏若琳倚着门框看他。三十三岁的男人，鬓角已经有了几根白发。她想起七年前结婚时，他眼睛里还有少年般的光。
现在那光被厚厚的眼镜片挡住了。
"妈今天又来电话了。"她轻声说，"问我们周日能不能回老家吃饭。"
杨志强敲键盘的动作顿了顿："你说我要加班？"
"我说我们尽量。"苏若琳走到他身后，替他揉太阳穴，"志明也会带女朋友来。"
他身体明显僵硬了："又是来要钱的？"
"没明说。"她的手指停在他额角，"但妈特意强调，那姑娘家境很好。"
杨志强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下周我项目验收，实在走不开。"
书房陷入沉默。只有主机箱发出轻微的嗡鸣。
苏若琳抽回手，走到窗前。江对岸的霓虹灯牌变幻着色彩，映在她瞳孔里。
"志强，我们好像很久没一起吃过晚饭了。"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等这个项目结束......"
这句话他说了太多次。从结婚第一年说到现在。
苏若琳转身时，发现他已经重新戴好眼镜，又沉浸在了代码的世界里。她轻轻带上门，关门声被厚厚的地毯吸收。
回到卧室，她打开手机银行。年终奖刚刚到账，账户余额又创新高。但数字带来的安全感，正在被某种说不清的东西蚕食。
床头柜上摆着他们的婚纱照。照片里杨志强笑着搂她的腰，眼神明亮。
现在他连多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第二天清晨，苏若琳被厨房的动静吵醒。她走到餐厅，看见杨志强正在煎蛋。
"今天怎么没早起加班？"她有些意外。
他背对着她，肩膀线条紧绷："妈一早就来电话，说周日必须回去。"
苏若琳倒咖啡的手停了停："你答应了？"
"她说爸最近血压不稳定。"杨志强把煎蛋装盘，始终没回头。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他侧脸投下明明暗暗的条纹。
苏若琳突然想起什么："你昨天说项目验收，是下周几？"
"下周三。"他终于转身，把盘子推到她面前，"所以周日回去一天也行。"
她看着煎糊的蛋边缘，没说话。这不像他——杨志强从来把工作排在第一位的。
"志明要结婚了吗？"她突然问。
杨志强拿起咖啡杯的手顿了顿："可能吧。"
餐厅里只剩下餐具碰撞声。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如果妈提什么要求，你先别答应。"
苏若琳猛地看向他，但男人已经垂下眼睛，专注地切着煎蛋。
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幻觉。
02
周日中午，苏若琳把车停在了婆家巷口。老城区道路窄，她那辆崭新的保时捷显得格格不入。
还没下车，就看见婆婆张兰芳站在院门口张望。
"妈，不是说好十二点吗？"杨志强拎着礼盒下车。
张兰芳没接儿子的话，径直走到驾驶座旁："若琳啊，这车真漂亮，得百来万吧？"
"朋友价的试驾车。"苏若琳微笑下车，巧妙地避开具体数字。
婆婆今天穿了件崭新的绛紫色外套，头发烫得一丝不苟。苏若琳记得上个月婆婆生日时，她送过一件同款不同色。
看来是特意为今天换的。
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摆了大圆桌。杨志明正和个年轻女孩嗑瓜子，见他们进来懒懒抬手："哥，嫂子。"
那女孩迅速打量苏若琳的全套香奈儿，眼神亮了一下。
"这是小雅，志明对象。"张兰芳热络地拉女孩的手，"人家可是研究生毕业呢。"
苏若琳笑着点头，把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指尖相触时，女孩的指甲在她手心轻轻划了一下。
开席后，张兰芳不断给苏若琳夹菜："你工作辛苦，多吃点。"
杨志明灌了口啤酒："还是嫂子厉害，听说金融圈年终奖都六位数？"
"传言夸张了。"苏若琳瞥见丈夫低下头去。
"若琳确实能干。"张兰芳叹气，"要是志明有她一半出息，我死也瞑目了。"
餐桌瞬间安静。杨志强突然放下筷子："爸呢？"
"楼上睡午觉。"婆婆脸色不太自然，"血压高，医生让多休息。"
这顿饭吃得苏若琳胃疼。饭后杨志明拉着女友出去逛，婆婆收拾碗筷时突然说："若琳，来帮我找找降压药。"
二楼卧室里，张兰芳关上门："妈知道你不容易。"
苏若琳看着婆婆翻抽屉的背影，没接话。
"志明这孩子......"张兰芳转身，眼眶红了，"小雅家要五十万彩礼。"
窗外传来杨志明的笑声，由远及近。
苏若琳握紧口袋里的车钥匙，金属齿痕硌着掌心。她突然明白今天这出戏的目的了。
"妈，我和志强也有房贷压力。"
张兰芳拉住她的手："妈知道。但你们年薪加起来五百多万呢？"
这个数字让苏若琳后背发凉。她从未向婆家透露过具体收入。
"志强告诉您的？"
婆婆眼神闪烁："他哪会说这些？妈是猜的。"
楼下传来杨志强的呼唤："若琳，公司急事，我们要先走。"
苏若琳下楼时，看见丈夫站在院门口。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回程车上，杨志强突然说："妈要是找你借钱，别理她。"
"你早知道今天是为这个？"
他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猜到了。"
苏若琳转头看窗外飞逝的街景。夫妻之间，有些猜到了却不说破的事，比争吵更伤人。
她轻轻按着胃部，那里像堵着团浸水的棉花。
03
周三晚上，苏若琳在公司和海外客户开视频会议。结束时已经十点，手机有杨志强的未读消息：
"妈来家里了。"
她踩着夜色匆匆赶回，推门就听见婆婆的笑声。张兰芳正坐在沙发上翻相册，杨志强在旁沉默地泡茶。
"若琳回来啦？"婆婆合上相册，"志强非说你加班，我看他就是舍不得让我使唤你。"
苏若琳换鞋时瞥见玄关多了个行李箱。
"爸去乡下疗养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张兰芳起身拉她，"正好帮你们打理几天家务。"
杨志强端茶过来："妈，若琳习惯请保洁。"
"一个月八千块呢！"婆婆惊呼，"这钱省下来给志明多好。"
茶盏轻轻磕在茶几上。杨志强转身进了厨房。
夜里苏若琳辗转难眠："妈要住多久？"
"没说。"黑暗里，丈夫的声音很疲惫。
第二天是季度财报日，苏若琳忙得脚不沾地。傍晚接到婆婆电话："若琳啊，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她加班到八点才回，打开门愣在原地——客厅堆着五六个奢侈品购物袋。
张兰芳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下午碰见志明女朋友，陪她逛了逛。"
苏若琳翻开最近的袋子，是某品牌新款包的小票：四万八。
"小雅生日快到了。"婆婆讪笑，"总不能让她觉得咱们家寒酸。"
杨志强下班回来时，苏若琳正对着满桌菜发呆。
"怎么了？"他挂外套时闻到空气中不寻常的寂静。
张兰芳抢着说："若琳累了，快洗手吃饭。"
饭吃到一半，婆婆突然叹气："小雅家又提要求了，要婚前房子加名。"
苏若琳夹菜的筷子停住。
"其实呢，"张兰芳给她舀汤，"要是你们能帮志明付个首付......"
"妈。"杨志强放下碗，"我吃饱了。"
他起身时带倒了汤匙，清脆的碎裂声让所有人都怔住。
苏若琳看着丈夫绷紧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晚他梦中呓语："不够...永远不够..."
当时她以为是在说代码。
现在才明白，可能是指别的。
深夜她去书房送茶，听见婆婆压低的哭声："你就忍心看弟弟结不成婚？"
门缝里，杨志强的背影像尊石雕。
苏若琳轻轻放下茶杯。陶瓷底座与桌面接触的微响，竟让她想起婚礼时摔碎的那个喜碗。
当时婆婆说碎碎平安。
现在才知道，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04
周六早晨，门铃吵醒了苏若琳。她推开卧室门，看见杨志明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嫂子，妈说你今天休息。"他嬉皮笑脸地刷手机，"我车被刮了，对方要三万。"
张兰芳从客房出来："若琳，你先借他应个急。"
苏若琳攥紧睡袍腰带："志明，保险可以覆盖。"
"那多麻烦！"杨志明跳起来，"嫂子你指甲缝漏点就够啦。"
杨志强突然从书房出来，头发乱糟糟的："怎么回事？"
"哥，就借三万。"杨志明凑过去，"小雅还在楼下等着呢。"
苏若琳看见丈夫眼角抽动了一下。这是他要发火的前兆。
但最后他只是说："我转你。"
"志强！"苏若琳忍不住出声。
杨志明得意地晃手机："到账了！还是哥疼我。"
婆婆送小叔子到电梯口，笑声隔着门缝传进来。苏若琳转身回房，重重关上门。
中午她约了闺蜜喝下午茶。听完吐槽，闺蜜叉起块马卡龙："你这小叔子就是无底洞。"
苏若琳搅拌着红茶。玻璃杯壁映出她疲惫的脸。
"说真的，"闺蜜压低声音，"你老公态度很奇怪啊。"
是很奇怪。杨志强明明厌恶弟弟的行为，却一次次纵容。
回家时婆婆不在。杨志强在阳台浇花，背影寥落。
"转钱的事，抱歉。"他头也不回地说。
苏若琳靠在门框上："这是今年第五次了。"
水壶突然从杨志强手里滑落，水渍在木地板上蔓延。他蹲下身去擦，肩膀微微发抖。
"读大学时，"他突然说，"妈让我把奖学金分给志明。"
苏若琳怔住。这是丈夫第一次主动提过去。
"他说女朋友怀孕了，要打胎。"杨志强盯着地板上的水迹，"后来才知道是骗钱的。"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苏若琳想起婚礼那天，婆婆哭得比亲妈还伤心。
当时她觉得是舍不得儿子。
现在忽然不确定了。
夜里她被手机震动吵醒。杨志强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最后一次。"
她轻轻躺回去，假装睡着。丈夫回来时带着夜风的凉气，手指碰到她的肩胛骨。
那温度让她想起多年前某个雪夜，他站在宿舍楼下等她，肩头落满雪花。
当时他说会永远保护她。
现在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清晨五点半，苏若琳被客房传来的啜泣声惊醒。她推了推丈夫，发现床边空空如也。
05
苏若琳循声走到客房门口，听见婆婆带着哭腔："...
...你爸治病欠的债还没还清..."
她轻轻推开条门缝。杨志强背对着门，婆婆抓着他的手臂。
"志明要是结不成婚，杨家就绝后了！"张兰芳哭得撕心裂肺。
苏若琳看见丈夫的拳头攥紧又松开。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每次家庭矛盾时他都这样。
她默默退回主卧。梳妆台上摆着今年生日杨志强送的手表，标签还没拆。
三百八十万。相当于她十个月的工资。
当时他说："你值得最好的。"
现在她觉得讽刺。最好的感情，不应该是一场沉默的合谋。
早餐时婆婆眼睛红肿，却热情地给苏若琳盛粥："妈昨晚梦见你生了双胞胎。"
杨志强的勺子磕在碗沿上。
"若琳都三十二了。"张兰芳叹气，"趁年轻要孩子，妈还能帮带。"
苏若琳慢慢咀嚼着油条。食物像沙子般卡在喉咙里。
"我九点约了客户。"她起身时膝盖撞到桌腿，疼得眼圈发红。
杨志强跟着她到玄关："我送你。"
车上两人一言不发。等红灯时，他突然说："妈的话别往心里去。"
苏若琳看着窗外飞驰的电动车："你昨晚答应妈什么了？"
绿灯亮起。后车鸣笛催促，杨志强猛踩油门。
她被惯性甩向椅背，听见他沙哑的声音："给我点时间。"
到公司楼下，苏若琳解安全带时顿了顿："志强，我们是不是该谈谈？"
他盯着前方拥堵的车流："晚上吧。"
但晚上苏若琳加班到十一点回家时，家里漆黑一片。手机有丈夫留言："妈头晕，我陪她去医院。"
她在空荡荡的客厅坐到凌晨两点。月光透过落地窗，把她的影子投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
像个孤零零的囚徒。
第二天是周日，苏若琳故意早起出门。下午回来时，发现书房有动静。
杨志强在收拾文件，眼眶深陷。
"妈怎么样了？"她倚着门问。
"高血压。"他把一摞资料塞进碎纸机，"志明昨晚又赌球输了十五万。"
碎纸机轰鸣声淹没了苏若琳的叹息。她看着丈夫的背影，突然觉得很陌生。
"所以妈装病，就为帮他要钱？"
杨志强关碎纸机的手停在半空。这个动作等于默认。
苏若琳转身要走，被他拉住手腕。
"读大四时，"他声音发颤，"我拿到麻省理工全奖offer。"
她愣在原地。结婚七年，她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妈跪下来求我别去。"杨志强笑得比哭难看，"说爸癌症晚期，志明才高一。"
碎纸机散发的热量让空气扭曲。苏若琳看见丈夫眼角有泪光。
"我放弃了。"他松开她的手，"所以现在，这是我欠他们的。"
窗外突然下起暴雨。雨水疯狂敲打着玻璃，像要把整个世界淹没。
苏若琳想起求婚那天也是暴雨。杨志强浑身湿透地举着戒指盒，说会让她永远幸福。
现在她终于明白，有些承诺之所以美好，是因为说出口的瞬间就已经碎了。
06
周一早晨，苏若琳在会议室里心神不宁。PPT上的数字像蝌蚪游动。
"苏总？"助理小声提醒。
她勉强集中精神，却瞥见手机屏幕亮起。婆婆的微信头像不断闪烁。
中午她躲在消防通道里回电话。张兰芳的声音带着哭腔："若琳，杨家要完了......"
原来杨志明借了高利贷赌球，追债人找到了老家。
"多少？"苏若琳揉着太阳穴。
"连本带利...八十万。"婆婆哽咽，"妈知道你不容易，可是..."
她挂断后趴在栏杆上深呼吸。水泥墙的凉意透过衬衫渗进来。
下班时杨志强的车停在公司楼下。这是婚恋后他第一次来接她。
"妈给你打电话了？"他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
苏若琳看着晚高峰的车流："你早知道志明赌钱？"
一个急刹车，两人同时向前倾。有电动车逆行擦过车前。
"初中时他偷爸的邮票去卖。"杨志强重新发动车子，"妈说男孩子调皮正常。"
晚餐叫的外卖，没人动筷子。苏若琳终于打破沉默："你准备怎么办？"
"我存了笔钱..."他话音未落，门铃疯了似的响起来。
杨志明冲进来时浑身酒气："哥！他们要剁我的手！"
张兰芳跟在后面抹泪，见到苏若琳就跪下了。
"若琳！救救志明吧！"
杨志强去拉母亲，却被弟弟推开："装什么好人！你当年要不是..."
"闭嘴！"杨志强突然怒吼。这是苏若琳第一次听他大声说话。
空气凝固了。杨志明瘫在地上哭嚎，婆婆抱着小儿子痛哭。
苏若琳静静看着这场闹剧。她想起第一次见婆婆时，老人慈爱地拍着她的手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现在她明白了，一家人的意思是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她转身走向卧室。关门时听见婆婆尖叫："苏若琳！你还有没有良心！"
夜很深了，客厅渐渐安静下来。苏若琳推开条门缝，看见杨志强独坐在黑暗中。
月光照着他手里的相框——是他们蜜月时在洱海边的合影。
当时他说过什么来着？好像是"真想永远停在这一刻"。
现在这一刻真的停了。停在无休止的索取与沉默里。
凌晨时分，苏若琳被手机震动惊醒。是婆婆的群发消息：
"明天上午十点家族会议，事关杨家生死存亡。"
她转头看枕边人。杨志强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瞳孔里映着城市不灭的灯火。
07
家族会议设在婆家祠堂。苏若琳踏进门槛时，看见满屋子陌生面孔。
张兰芳穿着素色旗袍坐在主位，像换了一个人。
"若琳来了。"她招手，"坐妈旁边。"
杨志强被安排在角落，低头玩打火机。苏若琳认得这个动作——他紧张时就这样。
一位白胡子长辈敲敲桌子："今日请宗亲们做个见证。"
原来杨志明欠的不是八十万，而是连赌债带彩礼整整两百万。债主给的最后期限是今天日落。
"长嫂如母。"白胡子看向苏若琳，"志明父母年事已高，你这当嫂子的..."
祠堂的木窗棂割碎阳光，在她裙摆投下牢笼般的阴影。
"我可以帮还赌债。"她清晰地说，"但彩礼不该我出。"
满堂哗然。婆婆突然捶胸痛哭："我苦命的志明啊..."
杨志明不知从哪冲出来，直接跪在她面前："嫂子！小雅怀孕了！"
苏若琳看着小叔子浮肿的脸，突然想起丈夫书柜深处那个蒙尘的MIT信封。
她深吸一口气："我年薪是高，但不是杨家的提款机。"
"苏若琳！"婆婆拍案而起，"别忘了当初谁供你读的MBA！"
空气骤然凝固。苏若琳记得很清楚，MBA学费是她工作三年攒的。
她转头看丈夫。杨志强依然低着头，打火机盖开合的声音像心跳。
白胡子长辈叹气："志强家的，听说你年薪四百二十万？"
这个精准的数字让苏若琳后背发凉。她从未向任何亲戚提过收入。
"每月拿二十五万帮衬小叔子，不过分吧？"另一个亲戚帮腔。
祠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阳光突然刺眼，她看见灰尘在光柱中狂舞。
就像她正在崩塌的世界。
"够了。"
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杨志强终于站起身，打火机掉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