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亲情在现实的人情往来中,有时廉价得令人心寒。
堂哥张强大婚,我掏心掏肺包了六千块重礼;轮到我结婚,他却用六十块钱,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和无尽的羞辱。
四年后,他为儿子办周岁宴再次打来电话,热情嘱咐:“小伟啊,你这个大爷必须来,得好好表示!”
电话这头,我看着身旁气到发抖的妻子,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我对着话筒平静地回道:“哥,放心,必须去!我给你儿子准备了一份‘重礼’,正好……也跟你好好学学这‘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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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五年前的那个初秋,空气里还残留着夏末的燥热,整个县城最好的酒店被一片喜庆的红色包裹着。今天是张伟的堂哥,张强的大喜之日。
张伟站在人声鼎沸的宴会厅门口,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是特地为今天买的,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慨。
作为一个刚在省城立足不久的年轻人,他每月一万出头的工资,在老家的亲戚圈里,已经算得上是“有出息”的代名词了。
他家境普通,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工薪阶层,从小教育他要为人实在,要重感情。张伟也一直信奉着“人心换人心”这个最朴素的道理。
他跟堂哥张强从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张强比他大三岁,是二伯家的独子,从小就被二伯和二妈捧在手心里,养成了几分油滑和爱占小便宜的性子。
小时候,张强没少带着他疯玩,但也同样没少坑他。比如用一个玻璃弹珠换走他攒了一周的零花钱,或者把他心爱的铁皮青蛙“借”走后就再也要不回来。可张伟总觉得,那都是小孩子不懂事,血浓于水,亲兄弟之间哪有隔夜仇。
张强早早辍学,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工作换得比衣服还勤,嘴皮子倒是练得愈发利索,尤其会哄长辈开心,所以在亲戚圈里的人缘,比闷头闷脑的张伟要好得多。
这次他结婚,听说女方家里条件不错,但要求也高,光是彩礼和婚礼的开销,就几乎把二伯一辈子的积蓄给掏空了。
婚礼前几天,母亲就在电话里唉声叹气,反复暗示二伯家现在压力有多大。母亲说:“小伟啊,你哥结婚,你这个当弟弟的,可得表示表示。别像别家小孩一样小气,咱们家不能让人看扁了。”
张伟明白母亲的意思。他查了查自己的银行卡余额,那里面是他省吃俭用攒下的几万块钱,原本计划着和女朋友王慧用来付未来房子的首付。
他心里盘算着,按老家的风俗,关系近的堂兄弟,红包一般是一千到两千。
可他想到母亲的话,想到二伯二妈平时见了自己总是一口一个“大侄子出息了”,一股莫名的虚荣心和责任感涌了上来。
他对当时还是女朋友的王慧说:“要不,我包个六千吧?六六大顺,图个吉利,也给我哥撑撑场面。”
王慧正在帮他熨烫西装,听到这个数字,手里的熨斗停了一下。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对钱也一向精打细算。
“阿伟,六千?是不是太多了点?”她放下熨斗,走到张伟身边,脸上带着一丝担忧,“我们自己攒钱也不容易,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而且……我总觉得你那个堂哥,为人有点不靠谱。”王慧凭着女人的直觉,对那个只见过几次面、满嘴跑火车的张强,始终喜欢不起来。
“没事,就这一次嘛!”张伟搂过王慧的肩膀,用一种带着几分大包大揽的语气说服她,“我哥一辈子就结这一次婚,这是大事,多给点应该的。再说了,咱们给了他面子,就是给我爸妈长了脸。以后我们结婚,他这个当哥的,还能亏待我们不成?”
最后一句话,像一颗定心丸,让张伟自己都深信不疑。
第2天, 他特地请了半天假,去银行取了六千块现金。银行柜员把六十张崭新平整的百元大钞递给他时,他反复数了两遍,那红色的票面晃得他有些眼晕。
他小心翼翼地把钱塞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印着烫金“囍”字的大红包里。红包瞬间变得鼓鼓囊囊,沉甸甸的。张伟捏在手里,感觉那不仅是钱的分量,更是他对亲情,对未来的那份朴素又滚烫的期待。
婚礼现场,张伟在一片喧闹中找到了正在敬酒的张强。
他走上前,把那个厚实的红包递了过去:“哥,恭喜!祝你跟嫂子百年好合!”
张强接过红包,手指下意识地捏了捏那惊人的厚度,眼睛瞬间就亮了。他一把揽住张伟的肩膀,也不管周围的嘈杂,扯着嗓子对身边的人喊道:“看看!都看看!这才是我亲弟!就是敞亮!比你们那些强多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炫耀。
随后,他又特地拉着张伟到二伯二妈面前。二伯笑得满脸褶子,一个劲地拍着张伟的后背,连声说:“好小子,有出息了!”二妈更是拉着张伟的手不放,眼眶都有些湿润,嘴里念叨着:“还是小伟懂事,比你哥强,你哥要是有人家一半,我们就省心了……”
那一刻,被长辈们围着夸赞的张伟,感觉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值了。那六千块钱换来的满足感和亲情的暖意,让他觉得无比踏实。他甚至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别正确、特别“爷们儿”的事。
酒席过半,敬酒的环节还在继续。张伟和王慧坐在角落里,他喝了点酒,脸颊微红。就在他准备去趟洗手间的时候,无意间一瞥,视线穿过人群的缝隙,落在了宴会厅一侧的消防通道门口。
他看到堂哥张强和他的新婚妻子刘丽正躲在那里,身前的礼金台上堆满了红包。刘丽正快速地拆着红包,把里面的钱一张张抽出来,张强则在一旁拿着本子记账。这本是婚礼常见的景象,张伟没太在意,正准备移开目光。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刘丽拆到了自己那个厚厚的红包。她抽出那叠崭新的钞票,数了数,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张伟预想中的惊喜或感激。她反而迅速地凑到张强耳边,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什么。由于距离太远,张伟听不清内容,但他能清楚地看到,刘丽的表情带着一丝算计和轻蔑。
张强听完,原本挂着醉意的脸清醒了几分。他抬头,下意识地朝张伟的方向瞥了一眼。那一瞬间,四目相对。张强的眼神很复杂,那里面没有感激,没有惊喜,反而像是一种……审视,一种掂量,一种带着琢磨和算计的冷光。
那个眼神,像一根极其微小的冰刺,隔着几十米的喧嚣,精准地扎进了张伟的心里。他浑身的燥热瞬间褪去了一半,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祥预感。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王慧拍了拍他:“阿伟,你看什么呢?脸色怎么有点白?”
张伟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酒喝多了。”
他坐回座位,心里的那根刺却让他再也无法融入眼前的热闹。他看着台上笑得春风得意、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堂哥,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人心换人心”,产生了那么一丝动摇。
02
光阴荏苒,转眼便是一年半后。
这一年半里,张伟和王慧的生活也驶入了快车道。张伟在公司里表现出色,又升了一级,工资涨了不少。王慧也跳槽到了一家更好的单位。他们俩用自己辛苦攒下的钱,再加上双方父母的一点支持,终于在省城买下了一套属于自己的两居室,虽然不大,但每一寸空间都充满了未来的希望。
领了证,买了房,婚礼便被顺理成章地提上了日程。他们不打算像张强那样大操大办,只想请些至亲好友,办一场简单而温馨的仪式,把钱省下来好好装修自己的小家。
婚礼前,张伟在拟定宾客名单时,自然而然地写上了堂哥张强的名字。经历了社会的磨砺和生活的打磨,张伟对人情世故的理解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毛头小子。可对于张强,他内心深处依然保留着最后一份期待。
他想,当初自己那么“够意思”,包了六千块的重礼,这次轮到自己结婚,按照礼尚往来的规矩,张强就算手头再不宽裕,怎么也得回个差不多的数目吧?退一万步讲,哪怕经济真的紧张,回个两三千,也算是一份心意,一份作为兄长的体面。
王慧坐在他对面,一边挑选着请柬的样式,一边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提醒道:“阿伟,我劝你别抱太高的期望。到时候,他能来,人情到了就行了,钱多钱少,别太往心里去,免得自己失望。”
王慧的话很理智,但张伟听了心里却有点不舒服。他摆摆手,带着几分嘴硬说:“不至于吧,他再怎么说也是我哥,这点人情世故他还能不懂?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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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当天,秋高气爽。张强和刘丽果然盛装出席,张强穿着一件亮闪闪的夹克,头发抹得油光锃亮,刘丽则化着浓妆,手上戴着金戒指,看上去比两年前还要风光。他们在宴席上游刃有余,跟张伟家的各路亲戚谈笑风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今天的主角。
见到张伟,张强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嗓门依旧洪亮:“行啊小子,动作够快的啊,都结婚了!恭喜恭喜!”那份热情,看上去无懈可击,让张伟心里那点仅存的疑虑也消散了。他忙着招呼客人,也无暇多想。
一夜的喧闹与幸福过后,送走了所有宾客,张伟和王慧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他们的新房。虽然累,但心里是甜的。两人洗漱完毕,像所有新婚夫妻一样,兴致勃勃地坐在床上,开始拆红包记账。这不仅是为了记录人情,更是一种分享喜悦和成果的乐趣。
一个个红包被拆开,王慧念着名字和金额,张伟则在一旁的小本子上记下。“小姑,两千。”“王慧闺蜜李静,一千。”“我大学同学,八百。”……
气氛一直很温馨。直到王慧拿起了那个署名“张强、刘丽”的红包。那个红包很小,捏在手里扁扁的,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厚度。王慧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看了张伟一眼,张伟也注意到了,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王慧深吸一口气,撕开了红包的封口。她把手伸进去,手指触摸到的,不是一沓纸币,而像是……几张散乱的纸片。她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里,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张略显陈旧的50元人民币,和一张更加皱巴巴的10元纸币。
六十块。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六十?!”王慧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尖又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和被羞辱的愤怒。
她猛地把那两张纸币拍在床上,指着它对张伟喊道,“张伟你来看!六十块!六十!他是怎么好意思拿得出手的?!打发叫花子呢!”
张伟冲了过来,视线落在床上那刺眼的六十块钱上。他的脑袋“嗡”的一声巨响,像是被人用一把看不见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后脑勺上。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王慧愤怒的脸,床上那皱巴巴的六十块钱,和一年前张强那句“这才是我亲弟,就是敞亮”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场巨大的、无声的嘲讽。
之前所有的期待、幻想、自我安慰,在这一刻碎得彻彻底底,连渣都不剩。
这不是钱的问题。如果是远房亲戚,或者家境特别困难,别说六十,就是人来了没给红包,张伟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这是张强,是他曾经掏心掏肺包了六千块重礼的堂哥!这是赤裸裸的羞辱,是明晃晃的践踏!
“他什么意思!”张伟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浑身因为愤怒而不住地颤抖。他抓起床头的手机,就要拨通张强的电话。
恰好这时,张伟的父母算完酒店的账,也回到了新房,想看看他们点礼金的情况。一进门就看到小两口剑拔弩张的样子,母亲赶紧上前问怎么了。当她看到床上那六十块钱和账本上“张强”的名字时,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这个张强,也太不像话了!”父亲气得一拍大腿。
母亲却赶紧拦住要打电话的张伟,叹了口气,开始和稀泥:“算了算了,小伟,别打了。为了这点事,闹得兄弟反目,多不好看。可能……可能他最近手头真的特别紧吧。他是你哥,别跟他计较了,啊?”
母亲的劝解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张伟的怒火上,却没能浇灭,反而让他的心从里到外都冷透了。他意识到,在这件荒唐事上,他得不到任何真正的支持。在父母的观念里,“家和万事兴”和“长兄为大”的传统思想,远比他受到的委屈更重要。
“妈!这不是钱的事!”张伟低吼道。
但他没再多说,因为他知道说再多也没用。他看着父母为难的表情,又看看一旁气得眼圈都红了的妻子,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不顾父母的阻拦,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张强带着几分醉意和不耐烦的声音:“喂?谁啊?大晚上的。”
张伟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哥,是我,张伟。我……想问问,你今天是不是拿错红包了?”他还在给对方留着最后的、一丝一毫的体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这几秒钟,对张伟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张强那满不在乎的、甚至带着一丝轻蔑的笑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哦,小伟啊。没拿错啊,就这个。怎么了?”
张伟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听到张强继续用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人情往来嘛,不就是个意思?量力而行。你当初有钱,工作好,你多给点。我现在手头紧,孩子也快出生了,到处都得用钱,就这么个意思。大家都是亲戚,你不会这么小气,还为了这点钱,专门打电话来计较这个吧?”
“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这几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精准地捅进了张伟的心窝,然后狠狠地搅了搅。
张伟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所有的愤怒、质问、不甘,在对方这番无耻的逻辑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他终于明白了,对方不是“不能”,也不是“不懂”,而是压根就“不为”。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居高临下的蔑视和愚弄。
他默默地挂断了电话,没有再说一个字。
屋子里一片死寂。王慧看着他煞白的脸,没再说什么,只是走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那一晚,张伟心底最后一点关于这段亲情的温情,也随着那通无声宣判的电话,彻底死去了。那六十块钱,不是回礼,而是一封宣战书。
03
从婚礼那天起,张伟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对亲情抱有天真幻想,凡事都愿意为别人着想的朴实青年了。那六十块钱,和张强那句“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像一根生了锈的、带着倒钩的毒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脏。每当夜深人静,或者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这根刺就会狠狠地抽动一下,提醒着他当初的自己是多么愚蠢和可笑。
他对“亲戚”这个词,第一次产生了生理性的抵触和怀疑。他开始明白,血缘并不能保证人心的真诚,有时候,它反而会成为一些人进行无耻绑架和索取的遮羞布。
这种转变,最先体现在家庭聚会上。以前,每逢过年过节,他是最积极的那个,开车带着王慧大包小包地回老家。但那次婚礼之后,他变得异常沉默。
只要有张强一家在场的饭局,他要么找借口加班不去,要么实在推脱不掉,去了也只是坐在角落里,全程冷着一张脸。除了对长辈们最基本的点头问候,他跟张强之间,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吝于给予。
他的这种变化,在亲戚们眼中,被解读成了另外一个版本。
“小伟现在出息了,在省城买了房,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就是,不就是他结婚的时候,张强手头紧,红包给少了吗?多大点事,记恨到现在,太小心眼了。”“男人嘛,心胸得开阔点。你看张强,大大咧咧的,从来不计较这些。”
这些风言风语,通过七大姑八大姨的嘴,再由他父母忧心忡忡地转述给他听。张伟每次听完,只是扯动一下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懒得解释的笑。
解释什么呢?跟一群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的人,解释真相有用吗?他们不会关心你曾经付出了多少真诚,不会在乎你受到了多大的羞辱,他们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你“不够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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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无声的战争里,王慧成了他唯一的、也是最坚固的同盟。她从未因为这件事嘲笑过张伟当初的“天真”,反而更加心疼他的那份善良被如此践踏。她用自己的方式支持着丈夫,彻底将张强一家屏蔽在了他们的生活之外。
“以后他家的任何事,红事白事,咱们一概不参与。一分钱,一句话,都别再有瓜葛了。”王慧的话,简单而决绝,也成了张伟的行动准则。
他们夫妻俩的感情,经过这件事的洗礼,反而变得更加牢固。他们像两个抱团取暖的刺猬,形成了一个对抗外界所有荒唐和不公的坚固堡垒。
时间就这样在沉默的对峙中流淌了四年。
这四年里,张伟和王慧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事业愈发顺遂,跳槽到了一家更大的公司担任部门主管,年薪翻了几番。
他们把之前的两居室卖掉,换了一套一百四十平的三居室,还买了辆不错的代步车。两年前,他们的女儿出生了,给这个小家庭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和新的希望。
他们的日子,过得富足、平静、且有尊严。
而关于堂哥张强的消息,张伟都是从父母的电话里零星听到的。据说他还是老样子,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什么大出息。后来不知道怎么染上了打牌的毛病,输了不少钱,经常跟妻子刘丽为了钱吵得天翻地覆。刘丽生了个儿子后,花销更大了,两口子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张伟每次听到这些,心里都毫无波澜,就像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故事。他内心的那道伤口,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愈合,它只是被日复一日的失望和冷漠,凝结成了一块坚硬的疤。他不再感到疼痛,但那块疤痕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有些伤害,是永不磨灭的。
他和张强,就像两条在某个节点意外交错,然后迅速奔向不同方向的直线,渐行渐远,再无交集。张伟以为,他们这辈子,大概就会以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方式,在亲戚的名分下,各自过完一生了。
只是他没想到,命运的剧本,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富戏剧性。那根拔不掉的刺,终究有被逼着要连根拔起的一天。
04
四年后的一个初夏午后,阳光正好,张伟正在公司处理一份紧急的报告。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归属地是老家的号码。
他随手接起,以为是推销电话,语气有些疏离:“喂,你好。”
“喂?是小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刻意堆砌起来的热情和亲切。
张伟愣了一下,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把这个声音的主人挖了出来——是他的堂哥,张强。
四年了,整整四年,这是张强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是我。”张伟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有事?”
“哎呀,你听听这口气,跟哥还这么见外!”张强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那笑声虚伪得让张伟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小伟啊,哥给你报个喜!我儿子下个月一号办周岁宴,在咱们县里那个最大的酒店,到时候你可一定、必须、务必得来啊!”
张强的声音热情洋溢,仿佛四年前那六十块钱的屈辱、那通伤人至极的电话,都从未发生过。他熟练地运用着亲情的绑架,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口吻。
“小伟啊,你可是我唯一的亲堂弟,是我儿子正儿八经的大爷!这么大的喜事,你要是不来,这酒席就没意思了!我跟谁都可以不打这个电话,但你必须得来!听见没?”
他特地在“唯一”、“亲堂弟”、“大爷”这些词上加了重音,每一个词都像一把软刀子,试图撬开张伟冰封了四年的心防。
张伟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听着,嘴角却慢慢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按下了免提键,恰好王慧端着一杯咖啡走进书房。
当张强那虚伪做作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时,王慧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把咖啡重重地放在桌上,眼中喷出怒火。
张伟对着手机,语气平淡地问:“是吗?恭喜了。”
“嗨,光恭喜可不行啊!”张强似乎完全没听出他语气里的疏远,依旧自顾自地说道,“你现在混得这么好,又是大主管,又是大房子的。侄子周岁,你这个当大爷的,可得好好表示表示,给哥长长脸!别像有些人一样小里小气的!”
“别像有些人一样小里小气的”——这句话,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张伟尘封了四年的记忆闸门。那六十块钱的屈辱,和张强那句“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再一次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字字诛心。
王慧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她用口型对张伟说:“挂了!别理他!他还有脸打这个电话?脸皮是城墙做的吗?这是看我们现在条件好了,又想来捞一笔大的了!不许去!”
张伟对王慧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对着电话,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行,我知道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下个月一号,你可千万得来!我等你!”张强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书房里一片寂静。王慧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顶点:“张伟!你不会真要去吧?你还想再被他羞辱一次吗?当年那六十块钱你忘了?!”
张伟缓缓地放下手机,抬起头,脸上一片阴沉。他没有立刻回应妻子的质问。
所有的愤怒、委屈、不甘,那根扎了他四年的毒刺所带来的隐痛,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它们不再是让他内耗的负面情绪,而是凝聚成了一个冰冷、清晰、甚至带着几分残忍快意的念头。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王慧以为他会妥协。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妻子,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让她感到陌生的、近乎残忍的微笑。他一字一句地,清晰无比地说道:
“去。怎么能不去呢?”
“他特地嘱咐我,我必须去。他想让我去‘表示表示’,那我就好好‘表示’一下。”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寒光。
“我正好……想跟他好好学学,他那套‘人情世故’,到底是怎么玩的!”
王慧看着丈夫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决绝和冷酷,心头的怒火,竟然慢慢平息了下去。
她知道,一场迟到了四年的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05
从那天起,张伟的生活里多了一项秘密的“工程”。
王慧发现,丈夫下班回家后,不再像往常一样陪女儿玩耍或者看电视,而是经常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对着电脑,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他的脸上,时常会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一种混合了兴奋、期待与冷酷的复杂神情。
王慧很担心,她怕张伟一时冲动,真的包一个更大的红包去“砸”张强的脸。她劝他:“阿伟,咱们别为了那种人生气,不值得。你要是真包个万儿八千的过去,那不是正中他下怀吗?他就是想再占咱们一次便宜。”
张伟摇了摇头,神秘地笑了笑:“放心,我一分钱的便宜都不会让他占到。但是,场面上,我绝对会让他前所未有的‘风光’。”
接下来的几天,张伟开始了他的准备工作。他没有去银行取大额现金,反而做了一些让王慧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他先是去了一家全城最高档的礼品包装店。这家店的包装纸都是进口的,丝带也是手工制作的,包装一个礼物的价格,都够普通人吃一顿大餐了。张伟在那里挑选了很久,最后定制了一个巨大、夸张的礼品盒。盒子本身就将近半米高,包装纸选了最晃眼的金色,上面还点缀着细碎的闪粉,最后系上了一条足有巴掌宽的酒红色丝绒质地的蝴蝶结。整个礼盒看起来奢华、贵气,充满了暴发户式的张扬。
然后,他又悄悄去了一家专门做工艺品和纪念品定制的店。他在里面待了很久,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只告诉店家过几天来取。王慧追问他到底定了什么,他只是眨眨眼,故作神秘地说:“一份能让他记一辈子的‘大礼’。”
王慧从最初的担忧,慢慢转变成了强烈的好奇。她看着丈夫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的计划,那份被压抑了四年的委屈,似乎也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出口。她不再阻止,反而有些隐隐地期待那一天快点到来。
这期间,二妈的电话也如期而至。她在电话里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然后话锋一转,就落到了周岁宴的红包上。
“小伟啊,你现在是当大主管的人了,跟你哥可不一样了。”二妈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暗示,“你哥这个儿子,可是我们家的长孙,金贵着呢。到时候你这个当大爷的,可得拿出个大爷的样子来,可不能像有些亲戚一样小里小气的,让人家笑话。”
又是“小里小气”。
这四个字,像一把火,再次点燃了张伟心中的引线。他握着电话,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嘴里应付着:“二妈,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给我大侄子的礼物,保证是全场最特别的,肯定让大哥有面子。”
这通电话,彻底打消了张伟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复仇计划。他要的,从来不是钱上的胜利,而是一场诛心之战。他要用张强最在乎、最看重的“面子”,来狠狠地回击他当年对自己“里子”的无情践踏。
周岁宴那天,终于到了。
张伟特地穿上了他最好的一套定制西装,笔挺的衣料衬得他身形挺拔,气度不凡。王慧也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条优雅的长裙,化了精致的淡妆。两人站在一起,与四年前那对还有些青涩的小夫妻判若两人。
出门前,张伟从储物间里捧出了那个巨大的金色礼盒。王慧接过来试了试,盒子大得夸张,抱在怀里几乎要遮住半个身子,可分量却轻得有些诡异,像是里面空无一物。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王慧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张伟接过盒子,脸上露出了大功告成的笑容:“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开着车,抵达了县城最豪华的酒店。宴会厅门口,铺着长长的红毯,巨大的拱门上写着“祝张小宝周岁快乐”。厅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张强和刘丽正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口迎宾。张强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廉价西装,领带歪斜,但精神头十足。他看到张伟和王慧从车上下来,尤其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张伟手上那个夸张到极点的金色礼盒时,他的眼睛瞬间就迸发出了狼看到肉一般的光芒。
那笑容,瞬间就灿烂了十倍不止。
“哎哟!我的好弟弟,弟妹!你们可算来了!”张强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完全无视了旁边正在递红包的其他客人。他一把抓住张伟的胳膊,那力道大得像是怕他跑了。
他一边拉着张伟往里走,一边用他那洪亮的大嗓门对着周围所有宾客高声喊道:“快看快看!我弟来了!我亲弟!从省城专程赶回来的!”
紧接着,他的目光就死死地锁在了那个金色礼盒上,眼神里的贪婪和得意毫不掩饰。
“哎呀,小伟,你说你来就来,还带这么……这么贵重的礼物!太客气了!太破费了!”
他的另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地伸了过来,想要从张伟手中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希望”。
周围的亲戚也都停止了交谈,纷纷投来羡慕、嫉妒和好奇的目光,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个大礼盒里到底装了什么宝贝。
整个迎宾区的焦点,瞬间都聚集在了张伟和他手中的礼物上。这正是张强想要的效果。
就在张强粗糙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华丽的包装纸时,张伟却不着痕迹地把手往后一缩,让他的手抓了个空。
张伟抬起头,迎上张强那写满了贪婪和疑惑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张强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他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
周围嘈杂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