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陈默，你闻闻，你身上一股子油烟味儿。”
林晓晓皱着鼻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陈默想要牵过来的手。那只手上还带着修完摩托车后没洗净的机油味儿，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印记。
陈默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笑了笑，“刚帮隔壁王大爷看了看他的三轮车，链条掉了，马上就去洗。”
“你一天到晚就跟这些破铜烂铁打交道。”林晓晓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烦躁。
“我闺蜜今天又换了个新包，你知道吗？就上次我们在商场橱窗里看到的那个，一万多呢。她男朋友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她买了。”
陈默心头一沉，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再次涌了上来。他张了张嘴，想说“等我发了工资也给你买”，但话到嘴边，又觉得那么苍白可笑。
他这个月工资三千五，刨去房租水电，剩下的钱，连那个包的皮带都买不起。
他只能沉默，而这种沉默，在林晓晓看来，就是无能和懦弱的代名词。她看着他，眼神里的光，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01
陈默和林晓晓的爱情，是从大学校园那片干净的白桦林开始的。
那时候的陈默，是系里的才子，一手好字，文章写得棒，篮球也打得漂亮。而林晓晓，则是公认的系花，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他们的结合，曾被誉为人间佳话。
陈默的家境很普通，父母是小县城的普通工人，一辈子勤勤恳恳，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能出人头地，在大城市扎下根。
陈默也争气，毕业后找到了一份机械设计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总算是个开始。他租了个一室一厅的老破小，每天算计着开销，心里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他计划着，再干两年，等攒够了首付款，就跟晓晓求婚，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给她一个真正的家。
林晓晓家在本地，父母是双职工，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衣食无忧。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的她，对生活有着浪漫的幻想。
她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可以让她忍受出租屋的狭小和陈默身上的机油味。但现实这东西，就像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磨掉了她所有的耐心和幻想。
“陈默，我们什么时候能买房啊？”这是林晓晓最近问得最多的一句话。
“快了，晓晓，再等等我，等我这个项目做完，奖金发下来就……”陈默总是这样回答。
可项目一个接一个，奖金却总是不见踪影，房价倒是一天一个价地往上涨。
林晓晓的朋友圈，成了对她最大的讽刺。今天这个闺蜜晒欧洲游的照片，明天那个同学提了新车。而她，连买一件好点的衣服都要犹豫半天。
她开始频繁地和陈默吵架，吵的无非就是钱。
“你看看人家李伟，跟你一个班的，现在都混成部门主管了，车都换了两辆了！”林晓晓把手机摔在沙发上，上面是李伟朋友圈发的方向盘照片，上面一个大大的奔驰标。
“人家是人家，我是我。晓晓，我们不能总跟别人比。”陈默疲惫地解释。他刚加完班回来，连晚饭都还没吃。
“不跟别人比？难道就守着你这三千五的死工资过一辈子？陈默，我今年二十五了！我等不起了！我不想以后我的孩子，也住在这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的破房子里！”
林晓晓的话像一根根针，扎进陈默的心里。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可他又能怎么办？
他已经拼尽了全力。为了多赚点钱，他下班后还去帮人修车，把自己搞得一身油污，就是想让她过得好一点。可这些努力，在现实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那天晚上，两人不欢而散。陈默一个人坐在客厅，抽了半包烟。
烟雾缭绕中，他仿佛看到了他们刚在一起时的样子，林晓晓依偎在他怀里，满眼都是崇拜和爱意。可现在，那双眼睛里，只剩下了失望和不耐。
他知道，有些东西，可能真的要失去了。
02
生活的转机，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下午。
那天，公司来了一位重要的客户，一个名叫苏晴的女人。她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气质优雅。
她是本市一家知名上市公司的老总，这次来，是考察陈默他们公司的一个新项目。
会议上，陈默作为项目的主要技术负责人，负责讲解方案。他有些紧张，但一谈到自己熟悉的技术领域，他又变得自信满满。他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对方案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
他没有注意到，坐在会议桌主位的苏晴，大部分时间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欣赏和探究。
会议结束后，公司老板陪着苏晴参观公司，路过陈默的工位时，苏晴停下了脚步。
“陈工是吧？”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种成熟女性特有的磁性。
陈默正埋头画图，听到有人叫他，连忙站起来，“苏总好。”
苏晴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他电脑屏幕上一张复杂的机械结构图上，“你这个设计思路很大胆，也很巧妙。有没有想过，把这个传动结构稍微改一下，用电磁耦合替代机械耦合，效率可能会更高？”
陈默愣住了。苏晴提出的这个想法，正是他最近一直在思考但还没找到解决方案的瓶颈。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女人，竟然对机械技术有如此深刻的理解。
“苏总，您也懂这个？”陈默惊讶地问。
“我大学是学这个的。”苏晴淡淡一笑，“后来才转行做的管理。有时间的话，可以聊聊你的想法。”
她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陈默接过名片，入手温润，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他看着苏晴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异样。
这个女人，和他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她强大、自信，身上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气场。
这次合作谈得很顺利，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陈默出色的技术方案。项目庆功宴上，苏晴特意走到陈默面前，举起酒杯。
“陈工，敬你一杯。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在这里。”
那晚，苏晴和陈默聊了很多。从机械设计到人生规划，苏晴的见识和格局，让陈默大开眼界。
她告诉陈默，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不是眼下有多少钱，而是有没有赚钱的能力和野心。
“我觉得你很有潜力。”苏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愿不愿意来我的公司？我给你一个平台，让你尽情施展。薪水，是你现在的五倍。”
陈默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五倍的薪水，意味着他可以立刻摆脱现在的窘境，可以给林晓晓她想要的生活。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我愿意”，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起了林晓晓，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
他激动地回到家，却看到林晓晓正在收拾行李。
“晓晓，你这是干什么？”
林晓晓没有看他，只是冷冷地说：“陈默，我们分手吧。”
03
“分手？为什么？”陈默感觉自己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刚才的兴奋和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为什么，就是累了。”林晓晓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陈默，我跟你在一起看不到未来。我不想再过这种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日子了。”
“可是我……”陈默急切地想告诉她苏晴给他的工作机会，“我找到新工作了！薪水是我现在的五倍！晓晓，我们马上就可以买房了！”
林晓晓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五倍？陈默，你是不是加班加糊涂了？谁会给你开这么高的工资？别做梦了。”
“是真的！”陈默拿出苏晴的名片，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苏氏集团的苏总，她亲口对我说的！”
林晓晓瞥了一眼那张设计精美的名片，眼神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
“苏氏集团？就是那个女老板？陈默，你不会以为人家真的看上你的才华了吧？别天真了，人家那种人，不过是想找个乐子罢了。你以为你凭什么？”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割在陈默的心上。
原来，在他的爱人眼里，他是如此的不堪。他的才华，他的努力，他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晓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陈默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就是这么想的！”林晓晓的情绪也激动起来，“我不想再骗自己了！我受够了！我闺蜜的男朋友，为了给她买个包，可以刷爆信用卡。你呢？你连带我去看场电影都要盘算半天！我不想再跟你过这种没盼头的日子了！”
“所以，这就是你分手的理由？因为我穷？”
“是！”林晓晓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我就是嫌你穷！我就是爱慕虚荣！行了吧？你满意了吗？”
陈默彻底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觉得那么陌生。
这还是那个当初愿意陪他吃路边摊，愿意骑着单车后座上笑靥如花的女孩吗？
那天晚上，林晓晓还是拖着行李箱走了，没有一丝留恋。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陈默一个人。他没有开灯，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直到天亮。
他想不明白，五年的感情，为什么会如此脆弱，在金钱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心如死灰的陈默，拨通了苏晴的电话。
“苏总，您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电话那头的苏晴，似乎并不意外。
“当然。我的办公室，随时欢迎你。”
04
进入苏氏集团后，陈默的人生仿佛按下了快进键。
苏晴没有食言，她给了陈默一个独立的技术研发部，让他全权负责。她给了他充足的资金，顶尖的设备，和一群优秀的团队成员。
在这里，陈默的才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施展空间。他不再需要为了省钱而束手束脚，不再需要看人脸色。他可以尽情地去实现自己那些曾经被认为是“异想天开”的设计。
在苏晴的指点和帮助下，陈默迅速成长起来。他不仅在技术上更加精进，也学会了如何管理团队，如何与客户沟通，如何站在商业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他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知识。
不到半年时间，他主导研发的一款新产品就成功上市，为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利润。
陈默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从那个老破小里搬了出来，住进了公司提供的高档公寓。
他换掉了身上穿了多年的廉价T恤，穿上了苏晴陪他挑选的阿玛尼西装。他开上了公司配的奥迪A6。
他成了别人眼中标准的“青年才俊”、“钻石王老五”。
苏晴对陈默的“好”，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她会亲自开车送加班晚了的陈默回家，会记得他的生日，送他昂贵的腕表，会带他出席各种高端的商业酒会，把他介绍给那些曾经他只能在财经杂志上看到的大人物。
公司里开始流传一些闲言碎语，说陈默是靠着苏总上位的“小白脸”。
陈默听到后，只是付之一笑。他知道自己能有今天，靠的是自己的能力，当然，也离不开苏晴的赏识。
对于苏晴，他心里充满了感激，也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苏晴是一个极具魅力的女人。她成熟、睿智、从容，懂得如何恰到好处地展示自己的风情。
她会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他，让他感到自己是被重视、被需要的。这种感觉，是林晓晓从未给过他的。
在一个庆功晚宴上，陈默喝多了几杯。苏晴扶着他走出酒店，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陈默，你还好吗？”苏晴关切地问。
陈默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动人。酒精上头，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苏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苏晴笑了，笑得风情万种。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因为你值得。而且……”她顿了顿，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喜欢聪明的男人。”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他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看着苏晴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应。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和这个女人紧紧地绑在了一起。他享受着她带给他的一切，金钱、地位、尊重，还有那种被仰望的感觉。
他开始沉溺于这种生活，渐渐忘记了那个曾经让他心碎的林晓晓。
05
就在陈默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告别过去，准备开始新生活的时候，林晓晓却突然出现了。
那天下午，陈默刚从会议室出来，就看到公司前台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林晓晓。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连衣裙，和这里光鲜亮丽的环境格格不入。
“陈默。”她看到他，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陈默皱了皱眉，心里涌起一股厌烦。他不想再和这个女人有任何瓜葛。
“你来干什么？”他的语气很冷淡。
“我……我来看看你。”林晓晓有些局促地绞着衣角，“听说你现在混得很好。”
“还行吧。”陈默不想和她多说，转身就想走。
“陈默，你别走！”林晓晓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我们谈谈，好吗？就五分钟。”
陈默最终还是心软了。他把她带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说吧，什么事。”他看着窗外，连一个正眼都懒得给她。
林晓晓咬着嘴唇，沉默了半晌，才小声说：“陈默，我……我后悔了。”
“后悔？”陈默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后悔什么？后悔当初没多等我几个月，没能享受到我现在的生活？”
“不是的！”林晓晓急忙辩解，“我当初……我当初是有苦衷的！”
“苦衷？你的苦衷就是嫌我穷，就是跟着那个开宝马的男人走了？”陈默冷笑一声。分手后不久，他就从共同的朋友那里听说，林晓晓很快就和一个富二代在一起了。
林晓晓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怎么，他把你甩了？”陈默的语气里充满了快意。
林晓晓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他就是个骗子！他根本没钱，车是租的，房子也是租的！他还欠了一屁股的债，现在人都跑了！房东把我赶了出来，我……我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陈默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这就是她当初放弃五年感情，奋不顾身追求的“好日子”。
“所以呢？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同情你，可怜你？”
“不，不是……”林晓晓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奇异的光，“陈默，我知道你现在有钱了。那个苏总，她对你很好吧？你们……在一起了？”
陈默没有回答，这算是默认。
林晓晓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突然凑近了陈默，身体几乎要贴到他身上，用一种极具诱惑的语气，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陈默，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知道你还爱我。你看，你现在有钱了，我也不用再受苦了。”
陈默厌恶地推开她，“林晓晓，你觉得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林晓晓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算计和势在必得。
“你现在跟着那个老女人，不就是为了她的钱吗？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继续跟着她，你花她的钱，然后……”
然后，你花她的钱养我啊。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不，比以前更好。你觉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