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赔钱货!丫头片子就是没用的东西!老娘当初怎么就没把你溺死在尿盆里!”
尖利刻薄的咒骂声,像一把生了锈的锥子,狠狠扎进林澜的耳膜。她小小的身子缩在灶台角落,怀里紧紧抱着半个干硬的馒头,那是她今天的晚饭。
炉膛里的火光明明灭灭,映着母亲张翠花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显得格外狰狞。
屋外,弟弟林强的欢笑声和父亲的宠溺声清晰地传来,屋里屋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林澜低着头,不敢哭也不敢反驳,只是默默地啃着馒头。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弟弟是宝,她就是草。
01
林澜家住在青川县下面的一个偏远山村,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姓林的占了大半。她家在村东头,三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是这个家里最真实的写照——穷得叮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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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林大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性格懦弱,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
母亲张翠花则是个厉害角色,嗓门大,脾气爆,把“重男轻女”这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在她的世界里,儿子林强是延续香火的命根子,是心头肉,而女儿林澜,不过是个迟早要嫁出门的“赔钱货”。
从林澜记事起,家里的活儿就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干。天不亮就得起床做饭、喂猪、下地,瘦弱的肩膀扛起了与年龄不符的重担。
而小她三岁的弟弟林强,则被张翠花宠得无法无天,整天除了吃就是玩,偶尔闯了祸,张翠花也只是不痛不痒地骂两句,回头该给的零花钱一分不少。
“林澜,你过来!”
这天中午,林澜刚从地里回来,一身的泥汗,张翠花就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嗑着瓜子,颐指气使地喊她。
“妈,啥事?” 林澜放下锄头,声音有些沙哑。
张翠花眼皮都没抬一下,朝灶房努了努嘴:“你弟说想吃鸡蛋羹了,你去给他蒸一碗。多放点油,听见没?”
林澜看了一眼篮子里仅剩的两个鸡蛋,那是准备留着换盐的。她小声地辩解:“妈,那鸡蛋……是留着换盐的……”
“啪!” 张翠花把手里的瓜子壳往地上一摔,眼睛一瞪,骂道:“换什么盐!天大的事有你弟吃饭大吗?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养你这么大,吃我的喝我的,让你干点活儿就推三阻四,你是不是想上天?”
林澜不敢再说话,默默地走进灶房。听着母亲在院子里继续数落自己,她早已麻木了。弟弟嘴馋,想吃什么,母亲就算砸锅卖铁也会满足。而她,只有饿得狠了,才能得到一个冷馒头。
晚饭时,林强坐在桌子中央,面前摆着一碗金黄诱人的鸡蛋羹,他用勺子大口大口地吃着,满嘴流油。林澜和父母面前,则是一碗清汤寡水的野菜糊糊。林大山埋着头,呼噜呼噜地喝着,仿佛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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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强吃完,把碗一推,嚷嚷道:“妈,明天我还想吃肉!同学他们家天天都吃肉!”
张翠花立刻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孔,摸着儿子的头说:“好儿子,妈明天就去镇上给你割肉吃!你想吃多少,妈就给你买多少!”
说完,她瞥了一眼默默喝着糊糊的林澜,眼神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林澜知道,明天去镇上割肉的钱,八成又是母亲从哪个亲戚家“借”来的,而这份“债务”,迟早会以某种形式,算在她的头上。
在这个家里,她就像一个外人,一个多余的物件。她渴望过父爱母爱,但得到的永远是冷漠和责骂。她无数次地在夜里偷偷哭泣,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直到后来她才渐渐明白,她唯一的“错”,就是生为了一个女孩。这片贫瘠的土地和陈旧的观念,早已注定了她的命运。她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只能在这日复一日的压抑和劳作中,看不到尽头地熬着。
02
林澜十八岁生日那天,家里没有蛋糕,没有祝福,甚至连一碗长寿面都没有。张翠花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把她从床上薅起来,让她去地里除草。对张翠花来说,女儿的生日远没有地里的庄稼重要。
然而,这天中午,一个意外的访客打破了林家的平静。
邻村的村长,一个姓王的五十多岁男人,带着一个年轻人,提着两瓶酒和一袋水果,走进了林家的院子。王村长在这一带颇有名望,为人还算正派,只是他那个儿子……村里人背后都叫他“傻子”。
“大山兄弟,弟妹,在家呢?” 老王声音洪亮,脸上堆着笑。
林大山和张翠花都愣住了,他们家和村长可没什么交情。张翠花反应最快,立马从屋里搬出两条板凳,脸上挤出菊花般的笑容:“哎呀,是王村长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坐,快坐!”
老王也不客气,拉着身边的儿子坐下。那年轻人叫王铁柱,二十出头,长得人高马大,五官也算周正,就是眼神有点直,嘴角挂着一丝憨笑,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这是我儿子,铁柱。” 老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介绍道。
张翠花的目光在王铁柱身上转了一圈,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她当然听说过王家这个儿子,据说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智力就停在了七八岁的水平,平时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利索。
“来,铁柱,叫人。” 老王催促道。
王铁柱咧嘴一笑,口齿不清地喊:“叔……婶……”
“哎,哎,好孩子。” 张翠花笑得更灿烂了。
林大山站在一旁,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寒暄了几句,老王便开门见山:“大山兄弟,我今天来呢,是想给俺家铁柱提个亲。”
“提亲?” 张翠花和林大山异口同声,满脸惊讶。
老王点了点头,指了指刚从地里回来的林澜,她正站在门口,一脸茫然地看着这群人。“我听人说,你家闺女澜澜,今年十八了,是个勤快能干的好姑娘。俺寻思着,要是你们不嫌弃,就让澜澜嫁到我们家,给铁柱当个媳妇,怎么样?”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林澜的心猛地一沉,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嫁给王家的傻儿子?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张翠花的脸色也变了变,但她没有立刻拒绝。她眼珠子一转,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王家在邻村可是数一数二的富裕户,老王当了多年村长,家里盖着二层小楼,听说在镇上还有门面。要是女儿嫁过去,那彩礼……
她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道:“王村长,您看……这事儿吧,倒也不是不行。就是……俺家澜澜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怕是照顾不好铁柱兄弟啊。”
老王一听有门儿,立马说道:“弟妹,你放心!澜澜嫁过来,不用她照顾谁,是我们全家照顾她!我们家不缺吃不缺穿,保证不让她受一点委屈。铁柱虽然脑子……慢了点,但心眼好,也听话,绝对不会欺负人。”
说着,老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子上,推到张翠花面前。“这里是五万块钱,算是给澜澜的彩礼。只要你们点头,这钱就是你们的。以后,你们二老,也算是我王家的亲家,有什么难处,我老王绝不袖手旁观!”
五万块!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林大山和张翠花的脑子里炸开了。在他们这个穷山沟里,五万块钱可是一笔天文数字,足够盖一栋新房子,再给儿子林强娶个媳妇了!
张翠花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拿那个信封。
“妈!”
一声凄厉的喊叫,让张翠花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林澜冲了过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声音颤抖着:“妈,你不能这样!我不能嫁给他!”
她看了一眼那个冲着她傻笑的王铁柱,心里一阵绝望。她宁愿一辈子在地里干活,也不愿意嫁给一个傻子,毁了自己的一生。
03
林澜的反抗,在张翠花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到手的五万块钱差点飞了,她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你个死丫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张翠花一把将林澜拽到身后,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嚷嚷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我说了算!能嫁到王家去,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还不知足?”
“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林澜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倔强地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悲愤和无助。
“你敢!” 张翠花扬起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
“哎哎哎,弟妹,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王村长赶忙站起来打圆场,他脸上虽然还挂着笑,但眼神已经有些不悦了。他今天来是提亲的,可不是来看人家母女吵架的。
“让王村长看笑话了。” 张翠花尴尬地收回手,转而对老王说,“这孩子就是不懂事,被我们惯坏了。您放心,这事我做主了!就这么定了!”
说完,她一把抓过桌上的信封,那动作快得像老鹰抓小鸡。钱一到手,她脸上的笑容又重新变得真切起来。
“不行!” 林澜挣脱开母亲的手,扑通一声跪在了父亲林大山面前,哭着哀求道:“爸!你快说句话啊!你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爸!”
林大山浑身一震,看着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女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一接触到妻子那刀子般的眼神,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闷声抽着旱烟。
父亲的沉默,成了压垮林澜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没有人会为她着想,没有人会心疼她。她就像一件商品,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明码标价,卖给了别人。
王村长见状,知道这事儿基本成了。他对林大山和张翠花说:“那行,既然定了,咱们就挑个好日子,把事儿给办了。你们放心,我们家绝对不会亏待澜澜的。”
“好好好,都听您安排。” 张翠花满口答应,喜不自胜。
送走了王村长父子,张翠花立刻把林澜锁进了柴房。
“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她隔着门冲里面喊道,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柴房里又黑又潮,林澜蜷缩在角落里,绝望地哭泣着。她拍打着门板,嘶声力竭地喊着“放我出去”,但回应她的,只有院子里母亲数钱时发出的阵阵窃笑,和弟弟林强拿到新玩具后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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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父亲林大山偷偷给她送来了一碗饭。隔着门缝,林澜看到父亲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和愧疚的眼神。
“澜……你……你就认命吧。” 林大山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你妈她……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弟弟……”
“为了弟弟?为了弟弟就可以牺牲我吗?” 林澜哽咽着问,“爸,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林大山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爹对不起你”,便匆匆离开了。
柴房的门再次被锁上,林澜的心也彻底死了。她不吃也不喝,只是静静地坐着。她想过逃跑,可这大山里,她一个女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她也想过死,可她不甘心,她才十八岁,她的人生还没真正开始。
三天后,当张翠花打开柴房门的时候,林澜已经饿得虚脱了。她没有再哭闹,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
“想通了?” 张翠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林澜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站起身,点了点头。
她不闹了。因为她知道,闹,是没用的。在这个冷酷的家里,她的眼泪和反抗,一文不值。她想通了,但不是认命,而是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她要活下去,要离开这个地方,要让所有看不起她、伤害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04
婚期定得很快,就在一个星期后。
这几天,张翠花一反常态,对林澜“好”得不得了。她不再让林澜下地干活,还特意去镇上扯了红布,给林澜做了一身新嫁衣。饭桌上,也破天荒地能见到几片肉了。
“澜,多吃点,看你瘦的。嫁过去可不能让人家笑话我们林家亏待了闺女。” 张翠花一边给林澜夹菜,一边笑眯眯地说。
弟弟林强也拿着新买的遥控汽车,在她面前炫耀:“姐,你看,这是妈用你的彩礼钱给我买的!等我长大了,也让妈给我娶个像你这么能干的媳妇!”
林澜面无表情地吃着饭,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她知道,这短暂的温情不过是假象,是母亲为了让她安安分分出嫁而演的戏。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他们摆布。
婚礼那天,林家院子里摆了寥寥几桌酒席,来的都是些沾亲带故的邻里。张翠花穿着一身新衣服,满面红光地招呼着客人,仿佛嫁女儿是什么天大的喜事。林大山则躲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林澜穿着那身刺眼的红嫁衣,脸上被强行抹上了两坨胭脂,坐在房间里,等待着王家来接亲。她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心中一片冰凉。
迎亲的队伍来了,鞭炮声震耳欲聋。王铁柱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胸前戴着大红花,在王村长的搀扶下,咧着嘴走进屋来。他看到林澜,眼睛一亮,傻呵呵地笑着,伸手就要去拉林澜的手。
林澜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张翠花见状,赶紧上前按住林澜,在她耳边低声警告:“你给我老实点!别想在这节骨眼上耍花样,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林澜没有再反抗,任由王铁柱拉着她的手,走出了这个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家。跨出大门的那一刻,她没有回头。这个地方,没有她丝毫的留恋。
婚礼办得很热闹,王家在村里的大队部摆了二十多桌。相比于林家的冷清,这里简直是人山人海。王村长夫妇拉着林澜,挨个给亲戚朋友敬酒。林澜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
宾客们看着这对新人,眼神各异。有同情的,有羡慕的,但更多的是看热闹的。他们窃窃私语,议论着林家为了钱把女儿卖给傻子,也议论着王家有钱任性,给傻儿子娶了个漂亮媳妇。
“你看那新娘子,长得真水灵,可惜了,嫁给个傻子。”
“可惜啥?你没看她妈收了多少彩礼?五万块!够咱们挣一辈子的了!要是我有这么个闺女,我也卖!”
这些话像针一样,一根根扎进林澜的心里。她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闹洞房的时候,一群年轻人起哄,让王铁柱亲一个。王铁柱嘿嘿傻笑着,流着口水就朝林澜扑了过来。林澜吓得连连后退,最后被逼到了墙角。
就在王铁柱的脸快要凑上来的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都给我滚出去!”
是王村长的妻子,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中年妇女,大家都叫她王婶。她把那群闹洞房的人都赶了出去,然后走过来,心疼地拉起林澜的手。
“孩子,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王婶的声音很温柔,她拿出手帕,轻轻擦去林澜脸上的泪痕。“铁柱他……就是个孩子,他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以后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看着王婶真诚的眼睛,林澜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长辈的温暖。
那天晚上,王铁柱被安排去跟王村长睡。林澜一个人躺在崭新的婚床上,一夜无眠。她想了很多,想自己的过去,想那个冷漠的家,也想自己未知的未来。
她知道,她的路还很长,也很难,但她必须走下去。
05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澜在王家的生活,出乎意料的平静。
王村长和王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们并没有把林澜当成一个买来的媳妇,更像是在对待一个受了委屈的女儿。他们从不让林澜干重活,家里的家务有王婶操持,田里的农活有王村长和雇工。他们只是让林澜陪着王铁柱,教他认认字,说说话。
王铁柱虽然心智不全,但性情温和,从不发脾气。他像个大孩子一样黏着林澜,把家里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捧到她面前。
一开始,林澜对他充满了抵触和厌恶,但渐渐地,她发现这个“傻子”其实有着一颗最单纯的心。他会因为林澜对他笑一下而开心一整天,也会因为林澜不理他而委屈地掉眼泪。
一次,林澜不小心被开水烫伤了手,王铁柱急得团团转,一边哭一边用嘴给她吹着伤口,然后跑遍了全村,把各家各户的草药膏都讨了来,堆在林澜面前。看着他那张焦急又真诚的脸,林澜心里最坚硬的那块冰,也开始慢慢融化了。
她虽然无法爱上他,但至少,她不再恨他,甚至对他产生了一丝怜悯和亲情。
真正改变林澜命运的,是王村长。
老王看出来,林澜是个聪明好学的孩子,不该一辈子被困在这个小山村里。他发现林澜对算账很感兴趣,就托关系把她送到了镇上的会计培训班学习。
“澜,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去多学点东西,没坏处。” 老王把学费交到林澜手里,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家不指望你什么,只希望你好好的。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们都支持你。”
林澜握着那笔对她而言是巨款的学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的未来抱有期望,第一次,有人愿意为她的前途投资。
她跪在老王和王婶面前,郑重地磕了一个头。“爸,妈,谢谢你们。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们,给铁柱当一辈子的姐姐。”
从那天起,林澜像是变了一个人。她拼了命地学习,白天在培训班上课,晚上回家就帮着王婶打理家里的账目。她展现出了惊人的商业头脑和学习能力,很快就拿到了会计证。
毕业后,她没有选择安逸地待在家里。她说服了老王,用家里的积蓄,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农产品店,专门收购村里和附近村子的山货、土特产,再卖到城里去。
起初,生意并不好做。但林澜肯吃苦,有头脑,为人又诚信。她一个人跑市场、谈客户、管账目,硬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把小店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几年下来,小店变成了大超市,又开了好几家分店。
六年时间,弹指一挥间。林澜从一个被原生家庭抛弃的农村女孩,蜕变成了一个精明干练的女老板。她把王村长夫妇和王铁柱都接到了城里,给他们买了新衣服,带他们下馆子,让他们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她没有忘记王家对她的恩情。她知道,没有他们,就没有自己的今天。于是,她决定在市里最好的小区,全款买一套大房子,送给老王夫妇,让他们安享晚年。
就在她办完购房手续,带着房本回到家,准备给老王夫妇一个惊喜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所有的喜悦。
张翠花,她的亲生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她的消息,带着林强,找上了门。
一进门,张翠花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林澜的腿开始嚎啕大哭:“我的亲闺女啊!妈总算找到你了!妈知道错了,妈当年是猪油蒙了心啊!这几年你不在,妈天天想你,眼睛都快哭瞎了!你看看你弟弟,也想你想得吃不下饭……”
林强站在一旁,眼神贪婪地打量着这装修豪华的房子,附和道:“是啊姐,我们都好想你。你现在出息了,可不能不管我们啊。你是我亲姐,我是你亲弟,你得养我们啊!”
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丑陋的嘴脸,林澜只觉得一阵恶心。六年来,他们对她不闻不问,如今看到她有钱了,就立刻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扑了上来。
“你们来干什么?” 林澜的声音冷得像冰。
张翠花抹了一把眼泪,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来投奔你啊!我是你妈,他是你弟,你不养我们谁养我们?这是天经地义的!”
“我不是你女儿。” 林澜平静地说道。
“你胡说!你就是我生的,我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的,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想不认账?” 张翠花说着,就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天理何在啊!大家快来看啊!女儿发达了就不认亲妈了啊!没良心的白眼狼啊!”
她的哭闹声引来了邻居的围观。老王夫妇和王铁柱也闻声赶来,看到这副场景,都气得不行。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当年是你自己把澜澜卖了的!” 王婶指着张翠花骂道。
“什么叫卖?那叫彩礼!我们是她亲爹亲妈,她就得给我们养老送终!” 张翠花喊得更大声了。
看着母亲无赖的模样,林澜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她缓缓地转身,从客厅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泛黄的牛皮纸档案袋。
她走到张翠花面前,将档案袋扔在她的脚下,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嘲弄。
“你不是说你是我亲妈吗?那你打开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张翠花愣住了,她停止了哭闹,狐疑地看着地上的档案袋。她颤抖着手,捡了起来,拉开了封线。
当她抽出里面的几张纸,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