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强的一场高原烟花秀,没能让江孜县按照原定方式实现破圈,却成功让县委县政府的班子破了防。包括一二把手在内的多位县级干部被免职甚至立案审查。
假如料到会有如此后果,相信蔡国强和始祖鸟即使带黄金百两,下跪来求合,县领导们也决不会答应。
当然,现实情况肯定不是蔡国强央求江孜县,而是反过来,江孜县主动找到蔡国强,后者是烟花艺术大师,有北京奥运大放异彩的经历背书,也有国际艺术界的认可。江孜县算什么?99%的中国人此前都没听过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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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全国寂寂无名,但在西藏,江孜地处要冲,位于萨迦、日喀则和亚东通往拉萨的必经之路上,拥有2000年的建城历史,更凭借发达的青稞种植-加工产业,有“西藏粮仓”之誉。
不过,农产品加工无法撑起江孜的经济,在江孜,除了国家大工程投入,最大的支柱产业是文旅产业。据官方数据,2024年江孜县总计接待游客87.65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3.7亿,8万人的江孜县,平均每人可得4625元。
在整个自治区,江孜县GDP排名全区县域第五,日喀则地区第二,是妥妥的第一梯队成员。经济发达,地处要塞,并有上海(浦东)援助,江孜县领导希望继续做强做大文旅产业,既是当地发展的内在需求,也是基层干部充满干劲的体现。
梳理江孜县近年相关报道,就可以发现,如果说携手蔡国强的烟花秀属于高阶玩法,那么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尝试过一些中低阶的玩法。
比如2024年在班觉伦布村,江孜县办过一场“雪域·交响”主题的时装发布会,现场既有身穿氆氇时装的专业模特走秀,也有30位氆氇手工匠人在T台展示梳毛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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氆氇源于藏语音译,和“普鲁”同音,是藏族传统毛织品,用于缝制藏装、藏帽、藏靴等,历史超过2000年,虽非江孜独有,但江孜的氆氇属于一流高级货。在上海援藏干部的支持下,针对氆氇的现代设计改造进入议程。
2025年,在巴黎M&O国际加剧设计展上,一件氆氇坎肩标价超过2万元,包括联合国举办的“第一夫人午宴”上,也出现了氆氇的身影。
可以说,如果不是烟花秀办得一地鸡毛,江孜当地的文旅产业转型,原本处在一个不错的势头上。
也许是江孜县的领导们干劲太足、胃口太大,希望“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于是找到了蔡国强,而蔡国强又带来了始祖鸟。后者本身就是国际大牌,1989年诞生于加拿大,在中国纺织行业龙头安踏纵横海外的过程中,被收入囊中,但保持品牌独立运营。从基本面来看,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出圈好机会。
当地领导定然是非常激动,所以一二把手直接拍板定了,以致于后面调查结果中显示存在“违规决策”问题。在县领导看来,烟花秀并不在自然保护区,不会违反《自然保护区条例》,没想到最终调查报告援引的是《青藏高原生态保护法》和《草原法》。
对于最终的处理结果,想必县领导们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惹了这么大的舆论,冲撞了这么大的盛事,庙堂江湖都不满意,认栽、反省才是正道。
但假如回到我们开头的发展叙事,再将目光看看各地的情况,就会发现内心进取的江孜县,实际上陷入的是时下地方政府发展的一个普遍性困境。
那就是举国都在强调发展新质生产力,推动发展方式变革,于是杭州蹦出了“六小龙”,成为这个时代的翘楚,地方发展的标杆。为此,就连深圳都有了压力(最近的新凯莱可以理解为一次反击),北京、上海、南京、广州都纷纷开始反思…
但对绝大多数地方而言,发展高科技产业是不现实的,尤其是一些边缘的三四五线城市,唯一的出彩方式其实就是文旅产业,这是淄博、天水乃至长沙都要紧紧抓住流量的原因所在。
国庆节前夕,就连景德镇这样的“瓷都”,在发现“鸡排哥”爆火后,其宣传与千年传统几乎没有关系,仅仅是为了迎合并接住短视频时代的泼天流量。
所以,客观上来看,地方政府一方面基于文旅产业转型而无比饥渴爆点的到来,另一方面,引爆爆点的按钮在抖音平台上,于是如何迎合平台算法,按下按钮,就成为今天几百个城市一二把手和宣传部长最关心的议题。
从结果来看,少部分城市成功了,大部分都失败了。从引发流量上看,从烟花秀到通报发布,江孜的领导倒下了,但江孜这座小城本身也算功成破圈了。
这是一座跨越2000年时间的“历史名城”,是电影《红河谷》的拍摄地,向海外出口高端氆氇制品,也是蔡国强烟花艺术秀的燃放地…
遗憾的是,青藏高原上出不了“六小龙”,江孜只好以特殊的方式,实现了“一飞冲天”,其身姿不乏边疆特色,但更富含北京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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