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去年,建设局赵局长的女儿出嫁,我咬碎了牙,送上一套郊区的别墅当贺礼。
今年,我儿子金榜题名,升学宴上,宾客满堂,赵局长却只让人送来一箱平平无奇的红富士苹果。
妻子劝我别往心里去,打开箱子,想拿个苹果给我败败火。
“哎,这箱子底下怎么垫着张报纸?”
我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是一张泛黄的、十年前的《云城晚报》。
当我的目光触及头版那行黑体字标题时,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我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01
我叫林远,二十八岁那年,我终于在云城这个没有根的城市,感觉自己活得像个人了。
十年前,我跟着父亲从乡下来到这里,他是建筑工地上的一名架子工,而我,是一个除了力气和梦想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现在,我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手底下管着二十来号能吃苦的农民工兄弟,专接一些政府的绿化和市政小工程。
说是经理,其实就是个包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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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座城市,没背景,没人脉,想要从泥地里爬出来,沾一身人味儿,就得懂两个字——“来事”。
故事得从去年春天说起。
那时候,我刚通过一个朋友的关系,拿到了一个市政府的街心花园绿化工程,标的不大,也就百来万。
可甲方负责人,是建设局的副局长,赵富国。
第一次在工地上见到赵局,我心里就打了个突。
他五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件半旧的夹克,却比那些西装革履的大老板更有气势。他说话慢条斯理,看人的眼神很淡,是那种你一眼就知道,他见惯了风浪,也看透了人心的主。
我赶紧小跑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软中华,双手递上。
“赵局,您好您好,我叫林远,这个项目我负责。您多关照,多提宝贵意见。”
赵富-国-的-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摆-了-摆-手-。-
“烟就不抽了。小林是吧?按规矩办事,把活儿干好,不用搞那些虚的。”
他的声音不响,却像块石头砸在我心上,又冷又硬。
我心里一凛。这种不收礼的官,我见过,通常只有两种。
一种是真清廉,油盐不进。
另一种,是他根本看不上你这点“小意思”。
我陪着笑,把烟又揣回兜里,心里却已经把赵局划分到了第二种。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把全部心力都扑在了这个项目上。
我吃住在工地,每一棵树的间距,每一块草皮的铺设,甚至连花坛边角的一块砖,都亲自盯着。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活儿干得漂亮,就是我递给赵局的第二包“烟”。
工程验收那天,云城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赵局撑着一把黑伞,在焕然一新的花园里走了一圈,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
直到最后,他看着一处我特意设计的、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时,嘴角才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处有点意思。”他指着小径说。
我心里一喜,赶紧上前:“赵局,这是我看您平时走路好像膝盖不太好,特意铺的鹅卵石路,走一走,能活血通络,对身体好。”
赵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深。
“你有心了。”
他转过身,对身边的下属说:“这个项目,质量不错,按优秀工程报。”
我的心,彻底落了地。
临走前,我鼓起勇气,又凑了上去。
“赵局,以后局里还有类似的项目,您多照应一声,我保证给您干得漂漂亮亮的。”
赵局撑着伞,看着雨中的我,淡淡地说了一句。
“再说吧。”
说完,他便上了车,黑色的奥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雨幕中。
“再说吧”,这两个字,让我琢磨了整整一个礼拜。
它像一扇关着却没上锁的门,给了你希望,却也让你时刻提心吊胆。
我知道,我离那扇门,还差一把分量足够重的钥匙。
02
那把钥匙,在去年八月,自己送上了门。
我请一个在市委办公室当差的朋友吃饭,酒过三巡,他无意中提了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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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们建设局那个赵副局长,马上要当咱们市委王秘书的岳父了。”
我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给他满上酒:“哦?王秘书要结婚了?跟赵局的千金?”
“可不是嘛!”朋友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听说了吗?婚期就在十月,这可是强强联合啊。王秘书年轻有为,深得市里大领导的器重,前途无量。赵局长这也是找了个好女婿。”
我一边点头附和,一边脑子飞速地转了起来。
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王秘书是谁我不关心,我只知道,赵局的女儿要结婚了。
送礼,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
可怎么送,送什么,这里面的学问就大了。
一般人送礼,无非就是红包、烟酒、购物卡。
可我知道,到了赵局这个级别,这些东西他见得太多了,可能转身就让司机退回来,或者干脆记下你的名字,以后对你敬而远之。
人情没送到,反而落个“市侩”的印象。
那几天,我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满脑子都在琢磨这件事。
送古董字画?我不懂行,怕送了假的,贻笑大方。
送金银首饰?太俗,也太赤裸裸。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逐渐成形。
送一套房。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时候的云城,房价虽然不像后来那么离谱,但一套像样的房子,也得四五十万。
那是我当时全部的家当。
我犹豫了,挣扎了,好几个晚上都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我可能就此在云城站稳脚跟,跻身另一个圈层。
赌输了,我将血本无归,一夜回到十年前。
最终,我对成功的渴望,压倒了对失败的恐惧。
我咬碎了牙,决定赌这一把!
我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跑遍了云城当时所有的新楼盘。
最后,我看中了郊区一个叫“锦绣华庭”的小区。
环境清幽,离市中心不远,关键是,开发商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能拿到内部价。
我动用了公司账上所有的流动资金,又厚着脸皮找几个信得过的朋友借了三十万,才勉强凑够了一套120平米三居室的全款。
去房管局办手续那天,我的手都是抖的。
在产权人那一栏,我让工作人员,直接写上了赵局女儿的名字——赵雪。
婚礼那天,我穿上了自己最体面的一身西装,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开车去了赵局家。
赵家的婚礼办得很低调,只请了些至亲好友。
我把礼盒递给负责收礼的赵局夫人,她客气地问我是谁。
我说:“阿姨您好,我是林远,是赵局手底下一个做工程的晚辈,特来祝贺。”
赵夫人点了点头,正要把礼盒放到一边,我连忙说:“阿-姨-,-这-里-面-没-有-现-金-,-是-我-给-雪-姐-的-一-点-小-心-意-,-麻-烦-您-亲-手-交-给-赵-局-看-一-下-。-”
我的坚持,让她有些意外,但她还是把礼盒单独拿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赵局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到我面前,脸上看不出表情。
“小林,你跟我来一下。”
他把我带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书房里,那个我送去的礼盒,正被打开放在桌上。
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一本崭新的、红色的房产证,和一张我亲手写的贺卡。
“祝赵雪小姐、王峰先生新婚快乐,永浴爱河。晚辈林远敬贺。”
赵局的脸色,很复杂。
他拿起那本房产证,又放下,沉默了很久。
“小林,你这是干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气地怒意。
我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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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躬下身,用一种无比诚恳,甚至带着几分卑微的语气说道:
“赵局,我林远能在云城有今天,全靠您当初的知遇之恩。您女儿大喜的日子,我就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这房子不值什么钱,就是郊区的一套小房子,给雪姐和王秘书结了婚,安个家,也省得他们小两口辛苦打拼了。”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赵局的语气很坚决。
“赵局!”我猛地抬高了声音,态度也变得坚决起来,“您要是推辞,就是看不起我林远!我林远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送一份贺礼的心,是诚的!”
我顿了顿,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狡黠”。
“再说了,赵局您看,这房子,写的是雪姐的名字。跟您,跟咱们单位,一点关系都没有。您就当是我这个做叔叔辈的,给侄女的一点祝福,成吗?”
我的这番话,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承认这房子是送给他的?那性质就变了。
不承认?那这只是我送给他女儿的结婚礼物,于情于理,他一个做父亲的,不好强行驳回晚辈对女儿的祝福。
赵局再次沉默了,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手指上夹着的烟,燃了很长一截烟灰,都没有弹。
最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林啊,你……有心了。”
他没有再说“退回”两个字。
“这份情,我记下了。”
从赵家出来,坐进车里,我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衬衫,已经全部被冷汗浸透了。
但我知道,我赌赢了。
03
那套房子,像一把精准的钥匙,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赵雪婚礼过后不到一个月,一个周一的早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是林远林总吗?”
“我是,您是?”
“我是建设局的赵富国。”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喊:“赵局!您好您好!”
“嗯。”电话那头,赵局的声音依旧平淡,“小林,市里西区有个新的道路改造项目,预算不小,你有没有兴趣?”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激动得手都在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有!有有!当然有!谢谢赵局!谢谢赵局提携!”
“提携谈不上。”赵局的声音顿了顿,“明天上午十点,你准备一下资料,直接来我办公室,我给你介绍几个负责招标和监理的朋友。”
“好!好!我马上准备!”
挂掉电话,我冲进办公室,兴奋地大吼了一声,把手底下的兄弟们都吓了一跳。
那个市政道路改造项目,预算是八百万。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大单。
从那天起,我的公司,仿佛坐上了火箭。
道路改造项目、老旧小区外墙翻新、城市中心广场的景观提升……
一个接一个的政府工程,像雪片一样向我飞来。
我公司的规模,在一年之内,扩大了十倍不止。
我从一个在各个部门之间低声下气、求爷爷告奶奶的小包工头,一跃成为了云城建筑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饭局上,我的座位越来越靠前;敬我酒的人,级别也越来越高。
那些曾经对我爱答不理的科长、处长,现在见到我,都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林总”。
我换了车,从一辆破旧的桑塔纳,换成了黑色的奥迪。
我在市中心最好的小区,买了一套二百平的大平层,把还在农村老家受苦的父母,都接到了城里。
母亲第一次走进那装修得富丽堂皇的房子时,激动得直抹眼泪。
“远儿啊,你出息了,你爸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那一刻,我所有的辛苦和冒险,都觉得值了。
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切,不是因为我林远多有本事,而是因为我背后站着赵局。
那套别墅,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一笔“投资”。
我对赵局,也愈发地恭敬和“孝顺”。
逢年过节,我从不送现金,而是送他喜欢钓的鱼竿,送他爱喝的武夷山大红袍,甚至他老家亲戚的孩子要上学,我都托关系安排得妥妥帖帖。
这些事情,办得既贴心,又隐秘,让他无法拒绝,也让他感受到了我的“价值”。
去年底,建设局换届,赵富F国-顺理成章地扶正,成了建设局的一把手。
我立刻在云城最高档的酒店——“御景轩”,摆了一桌庆功宴。
请的,都是财政局、规划局、审计局等几个关键部门的实权领导。
我名义上是给赵局庆贺,实际上,也是借着他的面子,拓展我自己的关系网。
赵局很高兴,那天喝了不少酒。
宴席散场时,他勾着我的肩膀,眼神有些迷离地对我说:“小林啊,你……是个聪明人。”
我受宠若惊,连忙躬身道:“都是赵局您提携,我才有今天。”
“提携……谈不上。”他打了个酒嗝,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这世上的事啊,都是互相帮忙罢了。”
他凑到我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以后在云城,有什么事摆不平的,你尽管开口。”
那一刻,酒精和激动的情绪冲上我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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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自己终于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站稳了脚跟,有了一棵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
04
今年春天,我的人生又迎来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我唯一的儿子,林昊,考上了重点大学。
林昊今年十八岁,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明,学习成绩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比他还紧张,守在电脑前,手心全是汗。
当看到屏幕上那个“628分”的成绩时,我这个在工地上摔打多年、自认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汉子,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林昊被省城的名牌大学,全国排名前十的交通大学录取了。
我高兴得好几天都没睡着觉,逢人就说我儿子有出息。
妻子提议:“老林,咱们给昊昊办个升学宴吧,请亲戚朋友们都来,好好庆祝一下。”
我一拍大腿,这主意太好了。
我心里琢磨着,这不仅仅是一场庆祝。
这些年,我在云城积累的人脉圈子越来越大,正好可以借着儿子升学这个由头,把所有的关系都梳理一遍,巩固一下。
这也是向所有人,特别是向赵局,展示我林远如今“实力”的一个机会。
我立刻行动起来。
我包下了云城最豪华的金碧辉煌大酒店最大的宴会厅,一口气订了二十桌。
我亲自手写请柬,邀请了这些年所有跟我有生意往来、有利益关联的领导、老板和朋友。
当然,那张最烫金的请柬,是留给赵局的。
我不敢让秘书代劳,亲自把请柬送到他办公室。
他正在批阅文件,我把请柬恭恭敬敬地放在他桌上。
“赵局,犬子林昊不争气,侥幸考上了省里的交大。我们想办个升学宴,热闹热闹,您到时候可一定得赏脸光临啊。”
赵局拿起请柬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沉默了几秒钟,这几秒钟,在我听来,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然后,他才缓缓开口。
“好,知道了。恭喜你啊,小林。”
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
“到时候,我一定到。”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那天的语气,有些古怪。
少了往常的那份亲近,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但我当时被喜悦冲昏了头,也没多想。
升学宴定在八月十六号。
为了办好这场宴席,我几乎是倾尽全力。
菜单,我请酒店行政总厨亲自定制,每道菜都必须有好的彩头。
座位安排,我对着宾客名单,反复推敲,谁坐主桌,谁跟谁一桌,谁不能跟谁一桌,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清清楚楚。
酒水,我直接让人从酒厂拉来了十箱珍藏版的茅台。
妻子看我这副魔怔的样子,忍不住说我。
“老林,你不就是个升学宴吗,搞得跟国宴似的,有必要吗?”
我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这不是给我儿子办的,这是给我自己办的!”
“这是我们老林家,在云城的脸面!”
我以为,这将是我林远人生中,最风光的一天。
05
八月十六号,金碧辉煌大酒店。
宴会大厅里,水晶吊灯璀璨夺目,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我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阿玛尼西装,胸口别着一朵鲜艳的襟花,满面红光地站在门口,迎接每一位到来的宾客。
“哎呦,李总您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王处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我穿梭在人群中,熟练地散着烟,说着客套话,笑容几乎要僵在脸上。
儿子林昊穿着一身帅气的白衬衫,站在我旁边,虽然有些腼腆,但也努力地学着我的样子,喊着“叔叔好”、“阿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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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宾客基本都已到齐。
可我心里,却越来越慌。
主桌最尊贵的位置,还空着。
赵局,一直没来。
我攥着手机,手心全是汗,不停地给赵局的秘书小王打电话。
“小王,赵局到哪了?是不是路上堵车?”
电话那头,小王的声音有些为难。
“林总,真不好意思。赵局……赵局他今天临时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省里领导亲自主持,实在走不开。他让我代他过来,跟您和公子道个贺。”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重要会议?
这种借口,我在酒桌上听过无数次。
这就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他,不来了。
我压下心中翻涌的失望和一丝不安,强撑着笑脸。
“没事没事,赵局工作要紧,工作要紧。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小王走过来,从包里拿出一个大红色的红包,塞到我手里。
“林总,这是赵局的一点心意,您务必收下。”
我捏了捏那个红包。
很薄。
凭我的经验,里面最多,也就一两千块钱。
我送他一套别墅,他给我儿子两千块红包?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从心底升起,但我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
“小王你太客气了,快请入座。替我,好好谢谢赵局。”
宴席开始了。
我端着酒杯,强打起精神,在各桌之间穿梭敬酒。
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巨石。
赵局的缺席,像一个无声的耳光,抽得我头晕眼花。
席间,不少人旁敲侧击地问我:“林总,赵局怎么没来啊?”
我都用“局长开会”这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可我知道,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他们看我的眼神,已经改变。
就在宴席进行到一半,我几乎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赵局的司机,老张。
老张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跟了赵局十几年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半人高的、普普通通的瓦楞纸箱子,径直走到了我的主桌前。
全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了过来。
“林总,”老张面无表情地开口,“赵局还在开会,他让我送点东西过来,给小林公子贺喜。”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手里的那个纸箱。
纸箱很普通,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印着几个大字——“云城特产·红富士”。
一箱苹果?
周围几桌的宾客,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发出细碎的议论声。
“什么情况?局长送了一箱苹果?”
“这……这也太寒酸了吧?”
“看来林远这是失宠了啊……”
那些声音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耳朵里,扎在我的心上。
我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是我人生中最风光的时刻,也是我人生中最耻辱的时刻。
我强压着心头的滔天怒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劳烦老张你亲自跑一趟,快请坐下喝杯酒。”
老张摇了摇头。
“不了,林总,局长还在等我。东西送到,我就回去了。”
他把那箱苹果重重地放在地上,对我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走,没有一丝停留。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箱扎眼的苹果,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我让服务员把那箱“贺礼”搬到后台去,然后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猛灌。
那晚的酒,格外的苦涩。
06
宴席终于在虚伪的热闹中散场了。
我喝得酩酊大醉,连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
等我再睁开眼,已经是深夜。
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头痛欲裂。
妻子正在旁边,轻手轻脚地整理着客人送来的各种礼品和红包。
那箱苹果,也被搬了回来,孤零零地放在客厅的角落里,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老林,你醒了?喝点水吧。”妻子递过来一杯温水。
我没接,烦躁地挥了挥手。
“这箱破苹果怎么也搬回来了?”
“扔了多可惜啊。”妻子小声说,“我看那苹果挺好的,红彤彤的,洗洗吃了吧。”
“吃什么吃!扔了!”我没来由地吼了一声,把妻子吓了一跳。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胸口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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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通。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这一年里,我为赵局鞍前马后,办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中秋节,我给他送的是十年陈的茅台;过年,我托人从福建空运来顶级的野生大黄鱼和海参;他老母亲生病住院,我找了省城最好的专家,安排了最高级的病房……
甚至连他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在外面闯了祸,都是我出面花钱摆平的。
我自问,我已经做到了一个“门徒”能做的一切。
可结果呢?
在我儿子人生中最重要的升学宴上,他连面都不露,就派人送来一箱不值几十块钱的破苹果!
这是在打我的脸!
这是在告诉所有人,我林远,在他赵富国眼里,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夜壶!
我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窝火。
“哎,”妻子收拾着东西,突然咦了一声,“这箱子底下,怎么还垫着报纸啊?”
我正生着闷气,没好气地回了句:“垫就垫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看,还是张好几年前的旧报纸呢。”妻子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将那张垫在苹果箱底的报纸抽了出来,在茶几上展开。
那是一张已经泛黄发脆的报纸,边角都磨损了,散发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我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我的目光,瞬间被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