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就要搬走了,老周心里头空落落的。
他拍了拍一个旧木箱上的灰,对老伴儿说:“雅琴,这箱子跟了咱们半辈子,里面的东西都忘干净了,要不打开看看?”
雅琴正在擦拭相框的手微微一顿,她回过头,眼神里有一丝复杂的东西闪过。
她轻声说:“都是些没用的旧东西,看了也只是惹人心烦。”
“还是看看吧。”老周坚持道,“就当是跟这老屋,做个最后的告别。”
他没注意到,雅琴转过身去时,悄悄地叹了口气。
01
秋日的阳光,总是显得格外温柔。
就像老周的老伴儿,雅琴一样。
那阳光透过老屋窗棂上那层薄薄的灰尘,洒在满是打包纸箱的屋子里,暖洋洋的。
老周直起有些发酸的腰,捶了捶。
他看着正在小心翼翼用旧毛巾包裹一个瓷碗的雅琴,嘴角不自觉地就咧开了。
这就要搬走了。
要离开这个住了三十二年的家了。
说心里话,老周是一百个舍不得。
这屋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浸透了他和雅琴半辈子的心血和记忆。
墙上那片被油烟熏黄的痕迹,是雅琴刚嫁过来时,学着给他做红烧肉留下的。
门槛上那道深深的划痕,是儿子小时候调皮,拿着小铁铲刻下的。
窗台那盆长得蔫头耷脑的吊兰,还是当年他们结婚时,雅琴从娘家那边“带来”的唯一念想。
哦,不对,雅琴不是本地人。
她当年是孤身一人,流落到他们这个小村子的。
这件事,三十二年来,一直是老周心里最得意,也最疼惜的一件事。
得意的是,全村那么多小伙子,偏偏是雅琴看上了他这个闷头闷脑的庄稼汉。
疼惜的是,她一个外乡女子,跟着自己,没享过一天清福。
儿子有出息,在城里买了套大房子,非要把他们老两口接过去享福。
老周拗不过儿子,也想着雅琴跟着自己辛苦了一辈子,是该去城里享享清净了。
可真到了要走的这一天,这心里头,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他走到雅琴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碗。
“我来吧,这碗都豁口了,还留着干啥。”
雅琴瞪了他一眼,又小心地把碗抢了回去。
“你懂什么。”
“这可是咱家第一个像样的碗。”
“那会儿穷,吃饭的碗都是土陶的,又厚又笨。”
“分家那年,你用攒了半年的钱,去镇上给我买了这个瓷碗,我当时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
老周嘿嘿地笑着,挠了挠头。
是啊,都过去了。
一晃,三十二年就过去了。
他和雅琴的头发,都白了。
可他看雅琴,还是像当年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下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干净,文静,说话细声细气的,不像村里的姑娘。
那时候村里人都说,这姑娘来路不明,让老周离她远点。
可老周不怕。
他觉得,这么好的姑娘,心肠坏不到哪儿去。
他给她送吃的,帮她挑水,默默地对她好。
后来,他们就结婚了。
没有像样的婚礼,就是请村里几个长辈吃了顿饭,这事儿就算定了。
婚后的日子,很苦。
但雅琴从来没抱怨过一句。
她学着下地,学着喂猪,学着把家里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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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都说,老周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娶到这么个好媳妇。
老周也觉得是。
雅琴的手,原本是纤细白净的,如今却布满了老茧和裂口。
老周每次握着她的手,心里都又酸又疼。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雅琴。
“发什么呆呢?”雅琴的声音把老周的思绪拉了回来。
“赶紧收拾,等会儿搬家公司的车就来了。”
老周“哎”了一声,又开始埋头整理。
邻居张大妈探个脑袋进来。
“哟,老周,雅琴,真要走啦?”
雅琴笑着迎上去:“是啊,张大姐,以后可就见不着面了,你可得保重身体。”
张大妈拉着雅琴的手,一脸的羡慕。
“你这福气还在后头呢!”
“儿子孝顺,老周又这么疼你,搬到城里去享福,我们这些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她又转头对老周说:“老周,你可真是捡到宝了,雅琴这么好的女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老周咧着嘴笑,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那是,那是。”
送走了张大妈,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有打包时,胶带发出的“刺啦”声。
老周把一个装满了旧书的箱子封好口,直起身,目光落在了床底下。
那里,还有一个箱子。
一个很老的木箱子,上面还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铜锁。
“雅琴,这箱子是?”
雅琴闻声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眼神似乎有些躲闪。
“就是一个破箱子,装了些没用的东西,扔了吧。”
老周却来了兴趣。
“别啊,这箱子看着年头不短了,说不定里面有宝贝呢。”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
他蹲下身,把箱子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箱子很沉,上面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
他拍了拍箱子上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
“你看你,跟个老小孩似的。”雅琴嗔怪道,递过来一条湿毛巾。
老周擦了擦手,开始摆弄那把旧锁。
锁已经锈死了,钥匙估计也早就找不到了。
他跑到院子里,找来一把锤子和一把改锥。
“你这是要干嘛?”雅琴的语气似乎有些紧张。
“我把它撬开看看,说不定真有宝贝呢。”老周的牛脾气上来了。
“哎呀,一个破箱子,有什么好看的。”雅琴似乎想阻止。
可老周已经叮叮当当地敲了起来。
雅琴站在一旁,看着老周的动作,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只是她的眼神,一直紧紧地盯着那个箱子。
那眼神里,有怀念,有紧张,还有一丝伤感。
老周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正跟那把破锁较着劲。
“哐当”一声。
锁被撬开了。
老周得意地吹了吹改锥的顶端,像是打了一场胜仗。
他满怀期待地,缓缓地,打开了箱子的盖子。
一股陈旧的、混杂着樟脑丸和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
只有一些压得整整齐齐的旧物。
一件洗得发白了的婴儿小衣服。
那是他们儿子刚出生时穿的。
几封信。
信封已经泛黄,是当年老周去县城打短工时,托人写给雅琴的家书。
一个已经不再转动的拨浪鼓。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但每一件,都承载着一段回忆。
老周一件一件地往外拿,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看这个,儿子小时候最喜欢了。”
“还有这信,我当时可想你了,就是不识字,写的歪歪扭扭的。”
雅琴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些东西,眼圈也有些红了。
“都过去了。”她轻声说。
老周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箱底露了出来。
箱底铺着一层报纸。
不对,不是一层。
他伸手一摸,是厚厚的一沓。
他把那沓报纸拿了出来。
这些报纸被保存得很好,用一张油纸仔细地包裹着。
“这报纸干嘛留着?卖废品还能换俩钱呢。”老周嘟囔着。
雅琴走过来,想从他手里拿过报纸。
“没什么看的,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老周却像是没听见。
他好奇地解开了那层油纸。
露出了最上面的一份报纸。
报纸的纸张已经变得又黄又脆,像是稍微一碰就会碎掉。
头版上印着的日期,让老周的心头猛地一跳。
那日期,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正是三十二年前的秋天。
是他和雅琴结婚的那个月。
他为什么会留着这份报纸?
他自己都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难道是雅琴留下的?
他转头看向雅琴。
雅琴的脸色有些苍白,她避开了老周的目光,转身去收拾别的东西。
“你去歇会儿吧,这里我来就行。”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老周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慌乱。
老周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好奇。
他想知道,这份被雅琴珍藏了三十二年的报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他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份报纸。
02
报纸上的油墨味,混合着岁月的尘埃,钻进老周的鼻子里。
他已经很多年没闻过这种味道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在手机上看新闻,方便,快捷。
可老周还是觉得,报纸拿在手里的感觉,踏实。
那一个个铅字,就像是一个个跳动的生命,记录着过去的日子。
他一版一版地翻看着。
头版是国家大事。
某某领导人访问了哪个国家,哪个地方又取得了丰硕的农业成果。
这些新闻,在当时看来是天大的事,可放到三十二年后的今天,已经像是上个世纪的传说。
老周看得津津有味。
他还跟雅琴分享。
“嘿,雅琴你快看,这上面说,咱们县里的拖拉机厂,成了全国的标杆呢!”
雅琴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她的声音闷闷的。
老周也没在意,继续往下看。
第二版是省内新闻。
第三版是文娱体育。
上面还有当年正红火的一个女明星的照片。
老周记得,雅琴年轻的时候,比这个女明星还要好看。
不,是好看多了。
雅琴的美,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婉和书卷气。
不像这个女明星,美则美矣,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老周的嘴角,又忍不住挂上了笑容。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值了。
他继续翻动报纸,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终于,他翻到了社会版。
这一版的内容,就比较杂了。
有邻里纠纷,有失物招领,还有一些奇闻异事。
老周的目光,像是在散步一样,慢悠悠地在版面上移动着。
突然,他的目光停住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钉在了那里。
版面的右下角,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豆腐块。
那豆腐块外面,还用一圈黑色的粗线框了起来,显得格外醒目。
标题只有四个字。
《寻人启事》。
那个年代,通讯不发达,家里有人走失了,登报寻人是很常见的一种方式。
老周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在报纸上见过不少寻人启事。
有找走失的老人的,有找被拐的孩子的。
每一次看到,他心里都挺不是滋味。
他觉得,一个家,要是少了一个人,那这个家,也就不完整了。
可这一次,他看到这则寻人启事的感觉,却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他的心,跳得很快。
一下,又一下,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
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发抖了。
寻人启事的旁边,配了一张黑白照片。
由于年代久远,再加上当时的印刷技术有限,照片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可老周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照片上的那个人,他太熟悉了。
熟悉到,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融入了他的血液里。
虽然照片上的她,看起来要年轻得多。
脸上还带着一点未脱的稚气,眼神里透着一丝倔强。
但那弯弯的眉毛,那小巧的鼻子,那微微上扬的嘴角。
不是年轻时的雅琴,又是谁?
老周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这怎么可能?
他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又把报纸凑近了一些。
他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是自己眼花了。
可那张脸,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真实。
就像是一把烧红了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他的心上。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
他想喊雅琴的名字,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的目光,机械地,僵硬地,从照片上移开,落在了旁边的文字上。
那些铅印的宋体字,此刻在他的眼里,变得扭曲而狰狞。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锤子,狠狠地敲击着他的神经。
“寻爱女,苏雅琴,年十九,身高约一米六五,长发,身着......”
苏雅琴?
老周的心,猛地一沉。
他一直以为,老伴就叫雅琴。
他从来没问过她姓什么。
她也从来没主动提过。
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三十二年。
他竟然,连自己妻子的全名都不知道。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瞬间将他吞没。
启事上还写着。
“......于八月十五日,自省城家中出走,至今未归,家人心急如焚,望爱女见报后速归,或有知其下落者,请与苏某联系,必有重谢。”
省城。
家中出走。
家人。
这几个词,像是一道道闪电,劈开了老周混沌的脑海。
雅琴当年不是流落到他们村的吗?
她不是无家可归吗?
她不是了无牵挂吗?
为什么这份报纸上,会说她是“自省城家中出走”?
为什么她的家人,还在登报寻找她?
无数个问题,像潮水一样,涌进老周的大脑。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再也看不下去,猛地合上了报纸。
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那份脆弱的旧报纸,几乎要被他捏碎。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个正在弯腰擦拭桌角的熟悉背影。
那个背影,他看了三十二年。
曾经,这个背影是他心中最温暖的港湾。
可现在,这个背影,却让他感到了一丝陌生。
甚至,是一丝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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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和他同床共枕了三十二年的女人,到底是谁?
他很想冲过去,拿着这份报纸,大声地质问她。
问她为什么要骗自己。
问她为什么要把这一切,瞒得严严实实。
可他的脚,却像是灌了铅一样,一步也迈不动。
他看着雅琴鬓角的那几缕白发,看着她被岁月压弯了的脊背。
他的心,又软了下来。
不,他不能这么做。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或者,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苦衷。
雅琴不是那种会骗人的人。
她那么善良,那么温柔。
三十二年的相濡以沫,三十二年的风雨同舟,难道都是假的吗?
老周不相信。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把那份报纸,重新,仔细地折好。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那个被他撬开了的旧木箱前。
他把报纸,重新放回了箱子的最底层。
他又把那些承载着他们共同回忆的旧物,一件一件地,放回了原处。
最后,他合上了箱子盖。
他不想让雅琴发现,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
他也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听雅琴亲口告诉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雅琴,饿了,中午吃啥?”
他笑着问。
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刻意的轻松。
雅琴直起身,回过头。
“你想吃啥?”她的脸上,也挂着温柔的笑。
“我想吃你做的手擀面。”
“好,我这就去给你做。”
阳光依旧暖暖地照着。
这个即将被他们遗弃的老屋,看起来,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老周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在他和雅琴之间,那份他曾经以为纯粹透明的感情里,多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而造成这道裂痕的,就是那份尘封了三十二年的,旧报纸。
03
搬家公司的车,下午准时到了。
工人们进进出出,把一件件贴着标签的家具和纸箱,搬上了卡车。
老周站在院子里,默默地抽着烟。
他很少抽烟。
只有在心里有事的时候,才会点上一根。
雅琴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她走到他身边,轻声问。
老周摇了摇头,把烟头在鞋底上捻灭。
“没有,就是觉得,这时间过得太快了。”
雅琴笑了笑,伸手帮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
“是啊,太快了。”
“快到我们都老了。”
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
可老周,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问出那个藏在心底的问题。
他怕自己的眼神,会泄露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儿子开着车,来接他们。
老屋的门,被锁上了。
车子缓缓驶出村子。
老周回头,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小院。
看着那棵在院门口,站成了永恒姿势的老槐树。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感觉自己离开的,不仅仅是一个住了半辈子的家。
还有那份,被他信奉了半辈子的,简单而纯粹的安宁。
到了城里,到了儿子给他们准备的新家。
一个宽敞明亮的三居室,装修得很漂亮。
阳台上,还摆着几盆盛开的鲜花。
儿子和儿媳妇,忙前忙后地,帮他们把东西归置好。
“爸,妈,以后你们就安心住在这儿。”
“想吃什么,想去哪儿玩,就跟我们说。”
老周点点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雅琴倒是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
她指挥着儿子把厨房里的东西摆放好,又开始擦拭新家的地板。
好像那个秘密,对她来说,根本不存在一样。
或许,她早就已经忘了。
忘了那份被她藏在箱底的旧报纸。
也忘了,那个叫做“苏雅琴”的,来自省城的姑娘。
可老周忘不了。
那张报纸,就像是在他心里扎了根,让他坐立难安。
晚饭,是在外面吃的。
儿子特意在一家高档酒店,订了个包间。
算是为他们接风洗尘。
饭桌上,觥筹交错,一家人其乐融融。
可老周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他食不知味,只是一个劲地喝着酒。
雅琴给他夹菜。
“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老周看了她一眼,第一次,没有听她的话。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他多希望,这酒能把他心里的那些疑问和痛苦,都烧掉。
回到新家,已经很晚了。
儿子和儿媳妇走了。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他和雅琴两个人。
雅琴去洗澡了。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老周一个人,站在阳台上。
城市的夜晚,灯火辉煌,车水马龙。
可他却觉得,这个城市,是这么的陌生,这么的冰冷。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份报纸。
没错,他把它从那个旧木箱里,偷偷地带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物证。
一个可以证明,他那三十二年的生活,并非全都是他想象中模样的物证。
他又一次,展开了那份报纸。
借着阳台昏黄的灯光,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却又陌生的脸。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那个叫做“苏雅琴”的女孩。
他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了上来。
他想起了三十二年前的那个秋天。
雅琴刚到村里的时候,又瘦又小,脸色苍白。
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脚上是一双磨破了的布鞋。
她说,她家里遭了灾,爹娘都没了,是逃荒过来的。
村里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只有老周,觉得她可怜。
他把她带回家,让母亲给她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她吃得很慢,很斯文。
吃完后,她对老周的母亲,深深地鞠了一躬。
从那天起,她就在村里住了下来。
她很勤快,什么活都抢着干。
她也很聪明,很多东西,一学就会。
她还认识很多字。
村里的小学老师,有时候遇到不认识的字,还会跑来请教她。
那时候,老周就觉得,雅琴跟村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可他从来没有深想过。
他觉得,这就是缘分。
是老天爷,可怜他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把这么好的一个仙女,送到了他的身边。
现在看来,这一切,可能都只是一个谎言。
一个,她编造了三十二年的,善意的,或者说,是无奈的谎言。
老周的心,很乱。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还是,找个机会,和她摊牌。
浴室的水声,停了。
雅琴穿着睡衣,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还在滴着水。
她看到老周手里的报纸,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