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代东越郡界,有庸岭横亘,峰峦叠嶂,林深不见天日。岭腹有穴,幽邃如渊,藏一巨蛇,鳞甲墨如玄铁,腹围可容数人,体长逾十丈。蛇居此穴百载,每至月黑风高夜,便蜿蜒下山,所过之处,牲畜尽失,田庐倾颓,郡民白昼闭户,夜闻蛇嘶则战栗难眠。
初时,郡将遣猎户百人围捕。蛇自穴中出,吐信如赤虹,腥风裹着腐臭弥漫数里。猎户箭矢如雨,触蛇鳞皆断,蛇尾横扫,数人被击飞撞石,骨碎筋折。自此,郡中再无人敢近庸岭。巫祝登坛作法,言蛇乃山灵所化,需每年献童女二人,方能息其怒。郡吏无计,只得按户强索贫家女童,每年八月朔日,缚于蛇穴前石台,听其被吞噬,哭嚎声传至数里外,听者毛骨悚然。
九年之间,十八名童女葬身蛇腹。第十年,郡中适龄女童已尽,官吏四处搜捕,民皆逃亡,村落为空。将乐县有女名李寄,年十二,孤苦无依,以牧羊为业。闻郡中寻童女献祭,竟自诣郡府,愿往蛇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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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吏见其身形瘦小,力劝其退,李寄执意不从。遂求锋利宝剑、淬毒长矛,又令备糯米数十斤,拌以蜂蜜、雄黄,制为米团,盛于竹篮。
八月朔日,天微明,雾气弥漫,庸岭一带死寂无声。李寄携竹篮独行,山路崎岖,满布兽迹,腐叶下隐现白骨。至蛇穴前,石台冰冷,其上残留干涸血渍,周遭草木枯黄,腥气刺鼻。李寄将米团一一摆于石台,持剑隐于古木之后,枝叶簌簌作响,如鬼魅低语。
逾半个时辰,穴中忽传 “窸窣” 之声,渐次洪亮,地面微微震动。巨蛇缓缓爬出,蛇头高昂,双目赤红如烛火,吐着分叉长舌,涎水滴落地面,滋滋作响。见石台上米团,蛇径直上前,大口吞咽。雄黄与毒液入腹,蛇身躯骤然抽搐,鳞片摩擦岩石,发出刺耳尖响,腥风更烈,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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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寄见状,持剑跃出,疾步至蛇身侧。蛇受药性所扰,动作迟滞,猛甩蛇尾,李寄侧身避过,剑刃直刺蛇七寸。宝剑入体,鲜血喷涌,染红地面。蛇剧痛嘶吼,声震山林,身躯蜷缩欲缠李寄。李寄后退数步,抽出长矛,再刺蛇伤处,毒液渗入,蛇挣扎愈发剧烈,鳞片纷飞,尘土弥漫。
一炷香后,蛇身躯僵硬,双目黯淡,再无动静。李寄持剑剖开蛇腹,内有未消化童女衣物、骨骼,白骨森然,触目惊心。李寄收其残骸,寻枯枝堆于穴前,纵火焚烧,火焰冲天,蛇尸焦臭与雄黄气味混杂,弥漫山谷。又将雄黄遍撒蛇穴,以防余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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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灭后,李寄携蛇胆、蛇鳞下山。郡民闻蛇已除,皆出郭相迎,见其衣染血污,手持蛇鳞,无不骇然。郡吏欲赏金银,李寄辞曰:“但求郡中不复献祭,民得安居,吾愿足矣。”
自此,东越郡蛇患绝迹。民为纪念李寄,于庸岭建祠,塑其像供奉,每逢八月朔日,焚香祭拜,香火不绝。晋人干宝闻此事,录于《搜神记》,使此少年除妖之事,载于典籍,流传后世,为晋朝志怪添一诡谲而壮烈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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