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桃接过那串还带着开发商余温的钥匙时,指尖微微发颤。
初夏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钥匙齿痕上跳跃出细碎的光斑。
她觉得这不仅是钥匙,更是通向崭新生活的通行证。
中介小伙殷勤地推开门,一股崭新的油漆味扑面而来。
“叶小姐,这户型是小区里最好的,南北通透,重点是完全没住过人。”
叶之桃踩着还蒙着保护膜的地板走进主卧,想象着在这里安放一张书桌。
窗外是小区精心打理的花园,绿意葱茏,能看到远处儿童游乐场的滑梯顶。
她深吸一口气,已经开始盘算要买什么样的窗帘来配这扇明亮的窗。
然而她的目光掠过窗台时,无意中瞥见了下方墙壁上一个奇怪的金属支架。
那支架锈迹斑斑,与崭新的楼房外立面格格不入,位置正好在她窗户下方。
支架上空空如也,但安装角度却巧妙得像是特意计算过。
叶之桃的视线在那支架上停留片刻,心头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安。
但中介适时递上购房合同,这点疑虑很快被乔迁的喜悦冲散了。
她不会想到,这个不起眼的支架,将成为她与邻居漫长拉锯战的起点。
更不会想到,两个月后,她会因为在这个窗前挂上一道厚帘而获得两万五千元赔偿。
命运有时就藏在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里,静待合适时机掀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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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叶之桃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行李箱孤零零地靠在墙边。
五月的风从敞开的阳台门吹进来,带着新小区的草木清香。
她掏出手机,对着空房间拍了张照片,发给李光临。
“终于有自己的窝了。”
消息几乎是秒回:“恭喜桃总监乔迁之喜,晚上给你暖房?”
叶之桃嘴角不自觉上扬,手指轻快地敲击屏幕。
“暖房得等收拾好了,今天先请你吃楼下那家牛肉面。”
她放下手机,开始规划每个角落的用途。
这里是她的首套房产,攒了五年首付才买下的二手房。
虽然面积只有七十平,但对她这个从小县城来的姑娘来说,已是莫大的成就。
主卧朝南,她打算放一张大书桌,晚上可以加班写方案。
次卧暂时做客卧,等妈妈从老家来看病时住着方便。
厨房虽然小,但她早就看好了一套奶白色的橱柜。
叶之桃走到主卧窗前,再次打量那个奇怪的金属支架。
支架离她的窗户大约只有半米距离,锈迹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可能是前房东装什么东西留下的吧。”她自言自语道。
楼下传来推拉窗的声音,接着是中年男人的咳嗽声。
叶之桃下意识退后半步,莫名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也许是刚搬来的紧张感,她安慰自己,转身开始拆行李箱。
傍晚六点,李光临准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水果和啤酒。
他环顾四周,点点头:“这房子买得值,比你之前租的老破小强多了。”
“那当然,我可是看了二十多套才定下的。”叶之桃有些得意。
李光临走到主卧门口,眉头微皱:“这窗外是什么东西?”
他也注意到了那个支架。
叶之桃正在厨房洗杯子,头也不回地说:“不知道,前房东留下的吧。”
“位置有点别扭,”李光临探身看了看,“正好在你窗户下面。”
“改天问问物业能不能拆掉。”叶之桃并不太在意。
两人坐在纸箱上吃牛肉面,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温暖而宁静。
李光临突然想起什么:“你见过邻居了吗?”
“还没,今天就听见楼下有人咳嗽,应该是个中年男人。”
“远亲不如近邻,找个时间送点小礼物打个招呼。”
叶之桃点头,她向来注重人际关系,尤其是即将长期相处的邻居。
饭后,他们一起组装新买的书架,叶之桃哼着歌,心情愉悦。
她想象着在这个小窝里生活的美好画面,温馨而宁静。
窗外花园里的路灯陆续亮起,勾勒出小区的轮廓。
那个奇怪的金属支架在暮色中变成一个模糊的黑影。
叶之桃收拾碗筷时,隐约听到楼下传来电视声和男人的说话声。
她的新邻居似乎在看球赛,音量开得很大。
李光临临走前又看了眼主卧的窗户:“那个支架真有点碍眼。”
“明天我就联系物业处理。”叶之桃送他到门口。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李光临用手机照亮她才敢关门。
独自一人在新家的第一夜,叶之桃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
她靠在沙发上列购物清单,想着明天要去买窗帘和厨具。
夜深了,小区的嘈杂声渐渐平息,只有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
叶之桃洗完澡,准备在主卧打地铺将就一晚。
她关灯躺下,望着天花板,感受着属于自己空间的安全感。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吓了她一跳。
接着是男人粗鲁的咒骂和什么东西被踢倒的巨响。
叶之桃屏住呼吸,意识到这可能来自楼下邻居。
警报声持续了半分钟才停歇,夜重归寂静。
她轻轻叹了口气,第一次对“邻居”这个词产生了些许忧虑。
但疲惫很快袭来,她闭上眼睛,沉入新家的第一个梦境。
02
叶之桃是被一阵持续的嗡嗡声吵醒的。
那声音低沉而顽固,像是远处有台发电机在不停运转。
她睁开眼,发现天刚蒙蒙亮,手机显示才五点半。
噪音来自窗外,伴随着轻微震动,连地板都能感受到。
她爬起来推开窗户,一股热风扑面而来。
五月的清晨本该凉爽,但这风却带着不自然的温度。
叶之桃探出头,终于找到了噪音和热风的源头。
楼下窗户下方,那台崭新的空调外机正在全力运转。
它安装的位置,正是那个锈迹斑斑的金属支架上。
外机离她的窗户不足一米,排出的热风直冲她的卧室。
叶之桃愣住了,这才明白那个支架的用途。
她赶紧关上窗,但噪音依然穿透玻璃,在房间里回荡。
原本计划的懒觉彻底泡汤,她索性起床收拾屋子。
上午搬家公司的工人来了,叶之桃指挥他们摆放家具。
每当有重物落地,楼下就会传来敲击天花板的声音。
工人小声嘀咕:“这楼下住户挺敏感的。”
叶之桃苦笑,对楼下邻居的印象又减一分。
等到工人离开,她累得瘫在新沙发上,准备小憩片刻。
但空调外机的噪音像魔音灌耳,让她根本无法休息。
更糟糕的是,随着中午气温升高,外机运转更加频繁。
排出的热浪让靠近窗户的那半边房间温度明显上升。
叶之桃测量了一下,窗边比门口高出整整三度。
她终于忍不住,决定下楼和邻居沟通一下。
站在302室门前,她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门开了条缝,一个穿着背心的中年男人探出头。
他大约五十岁,头发稀疏,眼神里带着警惕。
“什么事?”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刚睡醒。
叶之桃挤出微笑:“您好,我是刚搬来402的叶之桃。”
男人打量她一番,语气缓和些:“罗广进。”
“罗先生,您家的空调外机正好在我卧室窗户下面。”
叶之桃尽量委婉,“噪音有点大,而且排热风直接冲进我房间。”
罗广进眉头一皱:“这房子设计就这样,外机不安那儿安哪儿?”
“可是确实影响我休息了,能不能调整一下位置?”
“调整?说得轻巧,你知道移机要多少钱吗?”
罗广进声音提高,“以前住的都没意见,就你事多。”
叶之桃保持礼貌:“我以前没住过这种户型的房子...”
“我还要午睡,这事以后再说。”罗广进不等她说完就关上门。
叶之桃站在紧闭的房门前,胸口堵着一口气。
回到家中,空调外机的噪音听起来更加刺耳。
她给李光临发消息说这件事,他回复:“邻里之间忍忍吧。”
叶之桃没再回复,她知道李光临向来主张息事宁人。
傍晚,她尝试再次与罗广进沟通,但对方根本不开门。
只能在门外提高音量:“罗先生,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门内传来不耐烦的回应:“没什么好谈的,我合法安装!”
夜深了,叶之桃躺在床上,被噪音吵得翻来覆去。
她尝试戴耳塞,但低频震动依然通过枕头传入耳中。
凌晨两点,外机终于停止运转,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但这种安静只持续了半小时,随后又重新启动。
叶之桃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第一次对新家感到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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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连续三天睡眠不足,叶之桃的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上班时她精神恍惚,差点在重要会议上睡着了。
同事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只能苦笑摇头。
下班回家变成了一种心理负担,她磨蹭到很晚才离开公司。
走进小区时,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自家窗户。
夜幕中,空调外机的运转灯像一只猩红的眼睛。
推开家门,那股熟悉的噪音和热浪再次将她包围。
叶之桃打开所有窗户通风,但很快又被热风逼得关上。
她站在客厅中央,感受着这个本该温馨的空间。
现在是晚上八点,楼下传来炒菜声和电视声。
叶之桃突然意识到,这是了解邻居情况的好机会。
她轻轻走到楼下,站在罗广进家厨房窗户外的小路上。
透过半开的窗户,能看到罗广进正在厨房煮面条。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坐在客厅写作业,应该是他儿子。
“爸,数学卷子要签字。”男孩头也不抬地说。
罗广进端着锅走到客厅:“又考不及格?老子花钱送你上学...”
后面的话被油烟机的噪音盖住了,但语气充满不耐烦。
叶之桃悄悄退回楼上,心中对罗广进有了初步印象。
单亲父亲,脾气暴躁,经济状况似乎一般。
这样的邻居,恐怕更难沟通空调外机的问题。
她思考良久,决定采取更温和的方式。
第二天周末,叶之桃烤了一盒饼干,再次敲响302的门。
这次罗广进开门的速度快了些,见到饼干有些意外。
“罗先生,这是我自己做的小点心,给您和孩子尝尝。”
叶之桃微笑,“关于空调外机的事,我们能不能再商量?”
罗广进接过饼干,表情缓和许多:“进来坐吧。”
这是叶之桃第一次进入邻居家,装修简单但整洁。
男孩在房间里打游戏,见到陌生人立刻关上门。
“我儿子,小涛,上初中了。”罗广进语气有些自豪。
叶之桃注意到客厅温度很低,空调开得很足。
“罗先生,您家的空调效果真好。”她顺势引入话题。
“那当然,今年新买的,花了我小一万呢。”罗广进得意道。
“就是外机位置确实影响我休息,您看能不能...”
罗广进笑容收敛:“叶小姐,不是我不讲理,是真的没办法。”
他指向窗外:“你看这栋楼的设计,每家空调位都是固定的。”
“可是物业说可以申请移机,只要邻居同意...”
“移机?说得简单!”罗广进突然激动起来,“重新布管要凿墙!”
他站起来在客厅踱步:“我还要重新加氟,至少两三千块钱!”
叶之桃试图安抚:“如果费用问题,我可以适当分担...”
“这不是钱的问题!”罗广进打断她,“是原则问题!”
小涛从房间探出头:“爸,我游戏声音听不见了!”
罗广进像是找到借口,对叶之桃摆摆手:“这事以后再说吧。”
叶之桃被半请半送地推出门,饼干盒塞回她手中。
回到楼上,她站在窗前,看着那台空调外机。
夕阳下,外机表面反射着刺眼的光,像在嘲讽她的无能。
她意识到,温和沟通对罗广进这样的人可能无效。
但强硬对抗也不是她的风格,更何况对方是邻居。
叶之桃陷入两难,这是她买房时从未预料到的困境。
04
周一上班,叶之桃在茶水间碰到公司法律顾问老陈。
她犹豫片刻,还是上前咨询了邻居空调纠纷的事。
老陈听完摇摇头:“这种邻里纠纷最难处理,法律有规定但执行难。”
他递给叶之桃一杯咖啡:“除非你能证明严重影响生活,否则...”
叶之桃苦笑:“整晚睡不着不算严重影响吗?”
“需要证据,比如噪音分贝检测,或者医院出具的失眠证明。”
老陈压低声音:“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协商,打官司劳民伤财。”
叶之桃谢过他,心情更加沉重。
下班后,她特意绕到物业办公室,想了解相关规定。
物业经理是个和气的中年妇女,听完她的诉说直叹气。
“4楼的叶小姐是吧?你们这单元的空调位确实设计有问题。”
她翻出户型图:“但前面几家住户都没反映过这个问题。”
叶之桃指出:“前面住的是一对老夫妻,可能听力不好。”
“罗先生是比较固执,”经理压低声音,“上半年为停车位的事闹过。”
她建议叶之桃找社区居委会调解,比物业更有权威性。
叶之桃记下居委会地址,决定第二天请假去咨询。
回到家,她发现门口地上有张纸条,字体歪歪扭扭。
“不要再找物业,否则后果自负。”
没有署名,但很明显来自楼下邻居。
叶之桃气得手发抖,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她敲响302的门,这次罗广进很快开门,表情阴沉。
“罗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叶之桃举起纸条。
罗广进冷哼一声:“字面意思,我最讨厌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我只是正常向物业咨询,怎么就叫捅刀子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罗广进提高音量,“想逼我移机?没门!”
小涛从房里出来:“爸,我作业写不下去了!”
罗广进指着叶之桃:“都是这个阿姨吵的!”
叶之桃强压怒火:“罗先生,我们能不能理智沟通?”
“没什么好沟通的!”罗广进砰地关上门,“爱住不住!”
叶之桃站在楼道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回到家中,空调外机的噪音似乎比往常更大声。
她站在窗前,看着那台机器,突然产生一股冲动。
想找什么东西砸下去,结束这恼人的噪音。
但理智很快占据上风,她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叶之桃打开电脑,开始搜索邻里纠纷的相关案例。
直到深夜,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有了初步计划。
第二天,她请假去了居委会,接待她的正是傅明珠主任。
傅主任五十岁左右,说话慢条斯理,透着股沉稳劲。
她仔细听完叶之桃的叙述,点点头:“这种情况我们处理过。”
“罗广进这个人我了解,脾气倔但讲道理。”傅主任说。
叶之桃苦笑:“我觉得他不太讲道理。”
“这样吧,我安排个时间上门调解,总要面对面沟通。”
傅明珠翻开工作日志:“周五下午怎么样?那时他儿子在家。”
叶之桃同意了这个安排,心中重燃一线希望。
离开居委会时,傅明珠送她到门口,轻声说:“小叶,维权要有度。”
叶之桃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表示感谢。
回公司的公交车上,她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心情复杂。
城市这么大,为什么偏偏让她遇到这样的邻居?
李光临发来消息询问进展,她简单回复后关闭了手机。
需要一个人静静,理清思绪,为接下来的调解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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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周五下午,叶之桃提前回家准备。
她整理了噪音记录、温度对比数据,甚至拍了视频。
傅明珠准时到达,同行的还有物业经理。
三人敲门后,罗广进开门见到这个阵仗,明显愣了一下。
“傅主任怎么来了?快请进。”他态度客气许多。
小涛正在客厅看电视,见到外人立刻躲进房间。
叶之桃注意到罗家空调开得很低,与外面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
傅明珠开门见山:“罗师傅,今天来是想协调一下空调外机的事。”
罗广进皱眉:“这事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外机位是开发商设计的。”
物业经理插话:“设计是固定的,但安装角度可以调整嘛。”
“调整不要钱啊?”罗广进声音提高,“谁出这个钱?”
叶之桃开口:“如果费用合理,我可以承担一部分。”
罗广进冷笑:“叶小姐,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原则问题!”
傅明珠打圆场:“什么原则问题,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析。”
罗广进突然激动起来:“凭什么我就要迁就新来的?欺负老实人?”
叶之桃愕然:“罗先生,我什么时候欺负您了?”
“天天投诉不是欺负?”罗广进指着她,“还要我怎样?”
傅明珠按住他:“罗师傅,冷静点,小叶也只是想解决问题。”
“解决什么问题?她就是想逼我花钱!”罗广进站起来踱步。
他猛地拉开窗帘,指着空调外机:“这机器我一没偷二没抢,合法安装!”
叶之桃也站起来:“但它的确严重影响我的生活了!”
“影响什么了?以前住的老人怎么没说影响?”罗广进反击。
“老人听力不好,而且他们卧室在另一侧!”叶之桃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显得她调查过前住户似的。
果然,罗广进抓住这点:“你看!她早就调查清楚了!处心积虑!”
傅明珠试图控制场面:“都冷静点,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
但罗广进已经听不进去:“我告诉你们,外机我就是不挪!”
他指着叶之桃:“有本事你去告我!看法院支不支持你!”
物业经理小声对叶之桃说:“要不今天先到这里?”
叶之桃看着激动的罗广进,知道再谈下去也无果。
傅明珠最后尝试:“罗师傅,邻里之间要互相体谅...”
“体谅?谁体谅我?”罗广进眼睛发红,“我一个人带儿子容易吗?”
他突然的脆弱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小涛从房间探出头,眼神惶恐地看着大人们。
叶之桃心软了:“罗先生,我不是有意为难您...”
“什么都别说了!”罗广进摆手,“外机我不会移,随你怎么办!”
调解不欢而散,叶之桃送傅明珠到楼下。
傅明珠叹气:“罗师傅最近压力可能比较大,他老婆去年病逝了。”
叶之桃怔住,这点她确实不知道。
“给他点时间吧,”傅明珠说,“也给你自己点时间冷静。”
叶之桃点头,心情复杂地看着傅明珠离开。
回到家中,空调外机依然轰鸣,但她已没有那么愤怒。
想起罗广进发红的眼圈和小涛惶恐的眼神,她有些愧疚。
但随即又清醒过来——同情不能解决问题。
晚上李光临来吃饭,听完调解经过后沉默许久。
“桃桃,要不我们想想其他办法?比如给你的窗户做隔音?”
叶之桃摇头:“那是治标不治本,而且为什么要我承担成本?”
“毕竟是邻居,闹太僵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叶之桃打断他:“所以我就活该忍受噪音和热浪?”
李光临不再说话,但眼神明显不赞同她的执着。
那晚叶之桃失眠了,思考着是继续抗争还是妥协。
直到凌晨外机停止运转,她才在短暂安静中入睡。
梦中,她和罗广进在法庭上对峙,法官判她败诉。
惊醒时满头大汗,窗外外机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运转。
06
叶之桃决定暂时冷处理这件事,给自己和邻居缓冲时间。
她买来耳塞和电风扇,尝试适应有噪音的环境。
但一周后,她发现自己开始出现偏头痛症状。
医生诊断是长期睡眠不足导致,建议改善休息环境。
叶之桃拿着诊断书,觉得不能再这样被动等待。
她开始系统收集证据:分贝测试、温度记录、影响日志。
甚至请同事来家做客,作为噪音影响的见证人。
李光临看着她忙碌,忍不住劝:“非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吗?”
“我只是在收集必要证据,以防万一。”叶之桃平静地说。
“我觉得你变得有点陌生,”李光临皱眉,“以前你很随和的。”
叶之桃停下手里的工作:“随和不代表任人欺负。”
“这怎么是欺负?只是邻里间的小摩擦...”
“每天睡不好觉是小摩擦?”叶之桃声音提高,“你又不睡这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为这件事争吵,气氛顿时僵硬。
李光临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希望你活得太累。”
“如果维权叫累,那忍气吞声叫什么?懦弱吗?”
谈话不欢而散,李光临提前离开,叶之桃独自坐在沙发上生气。
她知道自己变得尖锐了,但这是被逼出来的改变。
周末,叶之桃在小区花园散步舒缓心情,遇到一位遛狗的老人。
老人头发花白,牵着一条金毛,气质儒雅。
金毛友善地凑过来,老人微笑致歉:“抱歉,它太热情了。”
“没关系,我很喜欢狗。”叶之桃蹲下抚摸金毛。
老人注意到她手中的房产资料:“新搬来的业主?”
叶之桃点头:“住在四单元402,您呢?”
“三单元301,姓蔡。”老人说,“听说四单元有点邻里纠纷?”
叶之桃苦笑:“您也听说了?我和楼下邻居因为空调外机有点矛盾。”
蔡老人若有所思:“罗广进是吧?他最近确实心情不好。”
“我知道他妻子去世的事,但这不是影响他人的理由。”
“当然不是,”蔡老人点头,“维权是对的,但要注意方法。”
他轻轻拽了拽狗绳:“有时候,示弱比强硬更有效。”
叶之桃不解:“示弱?”
“比如,你可以装作妥协,但实际上在收集更有利的证据。”
金毛突然向远处跑去,蔡老人匆匆道别去追狗。
叶之桃站在原地,回味着老人若有所指的话。
示弱比强硬更有效?这似乎与常理相悖。
但她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回家后,她上网搜索“蔡忠华”这个名字。
结果让她吃惊——老人竟然是区法院退休的法官。
叶之桃想起老人在法院系统的传闻,以智慧公正著称。
所以那些话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经验之谈。
她思考良久,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第二天,她联系窗帘店,定做了一套加厚隔音窗帘。
又买了摄像头,准备安装在室内记录外机影响。
李光临得知后更加不解:“你这不是在妥协吗?”
叶之桃神秘一笑:“也许是以退为进。”
窗帘安装好的那天,罗广进果然在楼下碰见她。
“早该这样了,”他难得露出笑容,“大家都退一步海阔天空。”
叶之桃微笑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厚窗帘确实减弱了噪音和热浪,但不是完全消除。
更重要的是,这给她争取了时间和空间。
罗广进以为她妥协了,放松了警惕。
这正是叶之桃想要的效果——让对方误判形势。
她继续悄悄收集证据,比之前更加细致系统。
甚至查阅了相关建筑规范和法律条文。
随着了解深入,她越来越确信自己站在有理一方。
只是需要合适时机和方式,来结束这场纠纷。
而那个时机,正在不知不觉中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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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七月的第一个周末,热浪席卷城市。
罗广进的空调外机几乎全天运转,噪音达到新高。
叶之桃的厚窗帘也抵挡不住持续的高温烘烤。
周日清晨五点,外机再次准时启动,叶之桃彻底崩溃。
她冲下楼,用力敲击302的房门。
罗广进睡眼惺忪地开门,满脸怒气:“大早晨的干什么!”
“罗先生,您的空调已经严重影响我的正常生活了!”
叶之桃尽量保持冷静,但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
罗广进揉了揉眼睛,冷笑道:“不是挂窗帘了吗?还想怎样?”
“窗帘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外机必须移机!”
“我说了不可能!”罗广进提高音量,“你爱咋咋地!”
这句话像导火索,点燃了叶之桃积压数月的怒火。
“您这是什么态度?影响别人还有理了?”
“影响谁了?就你金贵!以前住的都没事!”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我住在这里!”
争吵声引来对门邻居探头张望,罗广进更加恼怒。
他指着叶之桃鼻子:“我告诉你,再闹我就...”
“就怎样?”叶之桃毫不退缩,“还能打人不成?”
小涛被吵醒,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爸,别吵了...”
罗广进把儿子推进屋,转身对叶之桃吼道:“法院见!有本事就去告!”
砰地一声,门在叶之桃面前重重关上。
她站在楼道里,浑身发抖,泪水不争气地涌出。
对门邻居悄悄关门,仿佛生怕惹祸上身。
回到家中,叶之桃给李光临打电话,声音哽咽。
李光临沉默片刻,说:“桃桃,也许我们该考虑换个房子。”
“凭什么?”叶之桃激动起来,“做错事的又不是我!”
“但这幺耗下去,受伤的是你自己啊。”
“我不在乎!这次我一定要讨个公道!”
挂断电话,叶之桃哭了很久,把数月委屈都哭出来。
哭完后,她洗了把脸,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罗广进那句“爱咋咋地”成了转折点。
她不再对和解抱有任何幻想,决定走法律途径。
周一,她请了半天假,去律师事务所咨询。
律师仔细查看她收集的证据,认为胜诉可能性很大。
“但邻里纠纷最好调解解决,”律师提醒,“诉讼成本很高。”
叶之桃摇头:“调解已经尝试过了,对方态度强硬。”
她签署了委托协议,准备正式起诉罗广进。
消息很快传到罗广进耳中,他当晚就来敲门。
这次态度缓和许多:“叶小姐,何必闹到法院呢?”
叶之桃平静道:“是您说法院见的。”
“那是气话,”罗广进搓着手,“移机的事可以再商量。”
“怎么商量?您同意移机了吗?”
“这个...费用方面...”罗广进支支吾吾。
叶之桃明白了,他只是想拖延时间。
“律师已经介入了,有什么事通过正规渠道沟通吧。”
她关上门,不再给对方周旋的机会。
诉讼程序启动后,小区里流传起各种闲言碎语。
有人说叶之桃得理不饶人,有人同情罗广进单身带娃。
就连李光临也承受压力,同事调侃他有个“厉害”的女友。
但叶之桃毫不动摇,她深知这是维权必须经历的。
八月初,法院组织第一次诉前调解。
罗广进带着一个远房亲戚来的,说是“法律顾问”。
调解员试图促成和解,但罗广进只同意轻微调整外机角度。
叶之桃坚持必须移机,并赔偿她数月来的精神损失。
调解失败,案件正式进入诉讼程序。
走出法院时,罗广进恶狠狠地说:“咱们走着瞧!”
叶之桃面无表情:“好的,法庭上见。”
她知道,这场官司已经不可避免。
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