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咱俩凑一对,结婚。这样单位就能分个两室一厅,你一间,我一间,互不打扰。事成之后,房子归你,我一分不要。“
女领导许文清说完这句话,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连窗外老槐树上知了的叫声都仿佛被掐断了。我,马向东,一个二十三岁的农村小伙,当时正端着搪瓷缸子准备给她续水,手就那么僵在半空,热水的热气烫着手背,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看着她,她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神情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而不是一个足以改变我一生的决定。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只有一个念头:这世界是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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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说起来还得从1991年的那个夏天讲起。那时候我大学毕业刚进厂一年,在宣传科当个小干事,每天的工作就是写写画画,出个黑板报。我一个从乡下来的穷小子,没背景没门路,能在省城的国营大厂找个铁饭碗,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唯一的苦恼,就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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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另外三个小伙子挤在一间不到十五平米的集体宿舍里,屋里常年一股子汗味和臭袜子味。夏天像蒸笼,冬天四处漏风。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单间,哪怕只有五平米,能让我安安静静看会儿书,就心满意足了。
可房子,在那个年代,比金子还精贵。商品房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天价,唯一的指望就是单位分房。那年头,厂里正好盖了一批新楼,全厂上上下下几千双眼睛都盯着。分房的规矩复杂得很,要算工龄、级别、职称,还有家庭情况。像我这种刚来的单身汉,按照积分,排到下辈子也轮不上。
我们宣传科的科长,就是许文清。她当时也就三十出头,比我大个七八岁,是个厉害角色。人长得清秀,但做事雷厉风行,不苟言笑,我们这些小年轻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大家都说她业务能力强,是厂里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前途无量。唯一让人不解的是,她条件这么好,却一直单着。背后嚼舌根的人不少,有的说她眼光高,有的说她早年在感情上受过伤,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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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她,就是纯粹的下属对上级的敬畏。她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所以当分房名单公示出来,看到上面压根没有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名字时,我虽然失落,但也认命。可我万万没想到,许文清会在公示的第二天,把我叫进了她的办公室。
就是开头那一幕。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许科长在拿我开涮,可看她那严肃的表情,又不像。我的心砰砰直跳,手里的搪瓷缸子都快拿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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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许科长,您……您没喝多吧?”我结结巴巴地问,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她嘴角罕见地露出了一丝苦笑:“向东,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她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我的积分,单身申请,最多能拿到一个单间。你的积分,等于没有。但如果我们两个结了婚,组成一个家庭,按照双职工的政策,工龄和级别积分一加,稳稳当当能拿到一个两室一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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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子飞快地转着。两室一厅!那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在那个年代,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不亚于现在的一套市区大平层,它意味着你在这个城市彻底扎下了根,意味着体面,意味着未来的一切可能。
“可……可是,我们……这是假结婚啊,这是欺骗组织!被发现了是要受处分的!”我的声音都在抖,既是激动的,也是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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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你不用担心。”许文清的语气很平静,似乎早就把一切都想好了,“我们领证,办手续,一切都走正规流程,谁也查不出问题。住进去以后,你住朝南那间,我住朝北那间,中间的客厅是公共区域。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生活上互不干涉。等过个三五年,风头过去了,我们就悄悄把婚离了。到时候,这套房子,我会想办法直接转到你名下,算是给你的报酬。”
说到“报酬”两个字,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像是我出卖自己换一套房子?我一个大小伙子,自尊心强着呢。
许文清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叹了口气:“向东,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别觉得委屈。我也不是平白无故找你。厂里那几个没结婚的男青年,油嘴滑舌的我不放心,心思活络的我信不过。你这孩子,踏实,肯干,最重要的是,人品靠得住。这事儿天知地日知,你知我知,我需要一个能守住秘密的‘合作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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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让我心里稍微舒服了点,但还是觉得这事太荒唐。
“你回去好好想想,明天给我答复。”她说完,就低下头继续看文件,不再理我。
那一晚上,我彻夜未眠。宿舍里,室友的呼噜声震天响,我却睁着眼睛,一遍遍地盘算着这件事的利弊。一边是未来可能的光明前途和一套梦寐以求的房子,另一边是荒唐的假结婚和无法预知的风险。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承认,我心动了。那种对房子的渴望,就像沙漠里的人渴望水源一样,足以压倒一切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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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敲开了许文清办公室的门,只说了一个字:“好。”
我们的“行动”效率高得惊人。第三天,许文清就托人从她老家把户口本寄了过来。我们俩请了一天假,揣着各自的户口本和单位介绍信,去了区民政局。登记的大姐抬眼皮看了我们一眼,眼神里有点惊讶,但也没多问,例行公事地问了几个问题,就“啪”地盖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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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拿到手,我感觉轻飘飘的,跟做梦一样。走出民政局,夏天的太阳明晃晃地照在身上,我看着身边这个名义上已经是我“妻子”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她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只说了一句:“走吧,去把申请递上去。”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厂里传开了。我们科长,三十一岁的大龄“剩女”,居然跟刚来厂里一年的毛头小子马向东结婚了!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满天飞,说我小白脸,吃软饭,说许文清是老牛吃嫩草。那段时间,我走在厂区里,感觉背后全是戳戳点点的目光,脸皮薄的我,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文清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开会开会,该工作工作,对所有的流言蜚语都置若罔闻。有一次,食堂排队打饭,后面两个女工的议论声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我们听见:“瞧瞧,就是他,也不知道给许科长灌了什么迷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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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窘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把饭盆扣在头上。前面的许文清却猛地一回头,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去,那两个女工立刻吓得闭了嘴。她什么也没说,就那么冷冷地看了一眼,整个食堂都安静了不少。那一刻,我心里突然觉得,有这么个“媳妇”,好像也挺不错的。
分房的过程异常顺利。我们的申请递上去,房管科的人一看,双职工,科级干部,积分高得吓人,二话不说,直接把一套位于三楼,南北通透的两室一厅分给了我们。钥匙拿到手的那天,我激动得手都在抖。我跟着许文清第一次走进那套房子,水泥地面,白石灰墙,空荡荡的,却散发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油漆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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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清指着南边那间大卧室说:“这间光线好,你住。”然后又指了指北边的小卧室,“我住那间。”
我连忙说:“不行不行,您是领导,您住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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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让你住你就住,哪那么多废话。一个大男人,别婆婆妈妈的。”
那天晚上,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算正式“同居”了。我躺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身下是新买的硬板床,盖着带太阳味的被子,望着天花板,一夜无眠。我马向东,终于在这个城市,有了一个“家”。尽管这个家,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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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同居生活,就像我们事先约定的那样,泾渭分明。我们各自配了房门钥匙,各做各的饭,各洗各的衣服。客厅里的那张饭桌,成了我们之间不成文的分界线,吃饭的时候,她坐东边,我坐西边,除了偶尔讨论一下工作,几乎没什么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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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住在一个屋檐下,完全没有交集是不可能的。时间长了,我慢慢发现,这个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女领导,其实也有很生活化的一面。她有轻微的洁癖,家里的地板被她擦得能照出人影。她做饭很好吃,尤其是红烧肉,每次她做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香味,馋得我直咽口水。
有一次我加班到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一开门,就闻到一股饭菜香。我看见饭桌上摆着两菜一汤,用碗罩着,旁边还有一张纸条,是许文清的字迹,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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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心里一热,眼眶差点就湿了。一个人在异乡漂泊,那种被人关心的温暖,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把碗筷洗得干干净净。第二天早上,我特意早起,熬了一锅小米粥,买了油条,也给她留了一份。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坚冰好像慢慢融化了。我们开始一起吃饭,饭桌上的话也多了起来。她会跟我聊她小时候的故事,聊她为什么这么拼命工作。我才知道,她也是农村出来的,家里也穷,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才考上大学,一步步走到今天。她之前谈过一个男朋友,是大学同学,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结果对方父母嫌弃她家是农村的,硬生生给拆散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动过感情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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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但我能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伤痕。我开始理解,她为什么会选择用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来获取安全感。对她来说,房子,可能比虚无缥缈的爱情,更可靠。
慢慢地,这个家开始有了家的样子。我动手打了两个书架,安了窗帘。她买回来花,养在阳台上。周末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菜市场,她负责挑菜,我负责拎东西,在外人看来,我们和任何一对普通的小夫妻没什么两样。厂里的流言蜚语也渐渐平息了,大家似乎都接受了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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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三年过去了。按照当初的约定,我们随时可以去办离婚手续。但奇怪的是,我们谁也没有提这件事。好像我们都习惯了这种生活,一种介于朋友和亲人之间的奇妙关系。
打破这种平静的,是我妈的一次突然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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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妈没打招呼,直接从老家杀了过来。我接到电话的时候人还在单位,差点魂都吓飞了。我赶紧给许文清打电话,她也很镇定,只说:“你别慌,我来应付。”
等我火急火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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