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儿子说他找到了一个不爱钱的姑娘。
可我活了六十五年，从没见过真正跟钱过不去的女人。
01
张承德推开家门时，脸上带着董木生许久未见的灿烂笑容。
"爸，妈，我交女朋友了。"
梁萍正端着刚炖好的鸡汤从厨房出来，闻言手微微一抖，汤汁险些洒出来。
她连忙把砂锅放在餐桌的隔热垫上，擦着手走到儿子面前："真的？什么样的姑娘？"
董木生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手中的报纸稍稍放低了些，透过老花镜的上缘打量着儿子。
张承德今年二十八岁，在一家外企做项目经理，感情路上却一直不顺。
前两任女友都因为嫌他"不够上进"而分手，其中一个临走前还甩下一句"你这种人一辈子也买不起市中心的大平层"。
"她叫韩慧心，二十六岁，是做平面设计的。"
张承德说着掏出手机，翻开相册给母亲看。
照片上的姑娘眉眼清秀，扎着简单的马尾，穿着一件素雅的白色连衣裙，正对着镜头腼腆地笑着。
"看着挺文静的。"梁萍凑近仔细端详，"家里是做什么的？"
"她老家在邻省，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还有个弟弟在读大学。"
张承德语气轻松，"慧心特别独立，大学毕业后就一个人在这里打拼，从来不靠家里。"
董木生放下报纸，缓缓站起身走到客厅。
他从儿子手中接过手机，仔细打量着照片上的女孩。
"她知道咱家的情况吗？"董木生突然问道。
张承德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爸，您想哪去了。慧心根本不在乎这些，我们在一起都是AA制，有时候我多付了她还会不高兴呢。"
"是吗？"董木生不置可否，把手机递还给儿子。
梁萍敏锐地察觉到丈夫语气中的怀疑，连忙打圆场："这周末带慧心来家里吃个饭吧，妈给你们做红烧肉。"
"太好了！"张承德眼睛一亮，"不过妈，您别准备得太隆重，慧心不喜欢太铺张。"
董木生转身走向阳台，望着楼下院子里那棵老槐树。
五月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想起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午后，前妻带着儿子离开时说的那句话："董木生，你这点死工资，连套像样的学区房都买不起。"
那时他在机械厂做技术员，一个月到手不到四千块。
如今退休了，反倒因为老房子拆迁，有了一笔不小的补偿款。
这笔钱他谁也没告诉，连儿子都不知道具体数额。
"爸，您是不是不高兴？"张承德走到阳台，小心翼翼地问道。
董木生转过身，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儿子。
张承德遗传了母亲的温和眉眼，却继承了他年轻时的执拗脾气。
一旦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没有。"董木生拍拍儿子的肩，"周末爸给你露一手，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鱼。"
张承德这才松了口气："慧心一定会喜欢咱们家的。"
望着儿子雀跃的背影，董木生轻轻叹了口气。
梁萍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你别一上来就绷着脸，万一真是个好姑娘呢？"
"但愿吧。"董木生望着窗外，"我只是怕儿子太单纯，又被人骗了。"
"承德说了，这姑娘不爱钱。"
董木生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厨房里飘出鸡汤的香气，伴随着儿子哼歌的声音。
这个家很久没有这样轻快的氛围了。
窗外，槐树的影子越来越长，渐渐笼罩了整个院子。
02
周六上午十点，门铃准时响起。
张承德一个箭步冲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才打开门。
韩慧心站在门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针织衫和白色长裙，手上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
"叔叔阿姨好，我是慧心。"
她的声音轻柔甜润，微微躬身问好。
梁萍连忙迎上前："快请进，外面热吧？"
"还好，今天天气挺舒服的。"韩慧心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纸袋递给梁萍，"阿姨，听说您喜欢喝茶，我带了点正山小种。"
梁萍接过礼物，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这孩子，太客气了。"
董木生从沙发上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韩慧心比照片上更加清秀，妆容淡雅，举止得体。
但她右手腕上那只看似普通的手表，董木生曾在商场橱窗里见过，标价至少五位数。
"叔叔好。"韩慧心转向董木生，恭敬地问候。
"坐吧。"董木生指了指沙发，"承德，去给慧心倒杯水。"
张承德应声而去，韩慧心在沙发一角轻轻落座，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听承德说，你是做设计工作的？"董木生问道。
"是的叔叔，我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
韩慧心回答得体，"主要是一些品牌视觉设计。"
梁萍端来果盘："你们公司忙不忙？"
"还好，有时赶项目会加班，但承德总会去接我。"
她说这话时，恰到好处地看了眼正在倒水的张承德，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董木生注意到，她说话时总会不经意地打量客厅的布置。
老式的单元房，家具都是十年前的模样，唯有那台新买的电视略显突兀。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董木生看似随意地问道。
韩慧心正要回答，张承德端着水杯走过来："爸，您这是查户口呢？"
"随便问问。"董木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们是在一个公益活动中认识的。"
韩慧心接过水杯，指尖轻轻掠过张承德的手背，"那天我们在孤儿院做志愿者，承德在教孩子们画画，我觉得他特别有爱心。"
梁萍听得眼睛发亮："这孩子从小就心善。"
午餐时，韩慧心主动帮忙摆碗筷，还夸赞梁萍的手艺："阿姨做的红烧肉真好吃，比我妈妈做的还香。"
"喜欢就常来，阿姨给你做。"梁萍被哄得心花怒放。
饭后，韩慧心抢着要洗碗，被梁萍拦住了。
"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
"阿姨，您就把我当自家人吧。"
韩慧心说着，已经利落地收拾起碗筷，"我在家也经常做家务的。"
董木生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韩慧心的表现无可挑剔，礼貌、勤快、嘴甜。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过完美的东西，往往最不真实。
下午韩慧心告辞时，梁萍已经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叮嘱她常来玩。
张承德送她下楼，回来后满脸期待地问："爸，妈，你们觉得慧心怎么样？"
"挺好的姑娘。"梁萍赞不绝口，"懂事，勤快，长得也俊。"
董木生沉默片刻，问道："她手上的表，是你送的吗？"
张承德一愣："什么表？慧心很少戴首饰啊，她说嫌麻烦。"
董木生不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
暮色渐浓，小区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
他想起韩慧心告别时那个完美的微笑，和眼角一闪而过的精明。
03
自从第一次见面后，韩慧心来董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有时是周末来吃顿饭，有时是下班后顺路送来些水果点心。
每次来，她总会找些活干，或是帮梁萍择菜，或是帮忙打扫卫生。
一个周四的傍晚，韩慧心又拎着一盒糕点来访。
"阿姨，今天公司楼下新开了家甜品店，我买了点蛋挞给您和叔叔尝尝。"
梁萍接过盒子，嗔怪道："又乱花钱，下次来别带东西了。"
"没事的阿姨，不贵。"韩慧心笑着跟进厨房，"我帮您准备晚饭吧。"
董木生从书房出来，正好看见韩慧心系着围裙在切土豆。
她的动作很熟练，刀工甚至比梁萍还要好。
"叔叔，您今天下班挺早啊。"韩慧心抬头打招呼。
"我退休了。"董木生淡淡道。
韩慧心切菜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道："瞧我这记性，承德说过您去年退休的。真羡慕您，可以好好享受生活了。"
董木生在餐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报纸："没什么好羡慕的，退休金就那么点，勉强够生活。"
韩慧心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叔叔以前在机械厂是技术骨干吧？退休金应该还不错。"
"勉强糊口。"董木生翻过一页报纸，"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一个月挣的比我们老头一年退休金还多。"
"我也就是打工的，每个月交完房租就所剩无几了。"
韩慧心叹了口气，"真羡慕您和阿姨，有自己的房子，不用为房租发愁。"
梁萍从冰箱里拿出鸡蛋："是啊，幸亏我们买房早，要是搁现在，哪买得起房子。"
"咱们这老小区，听说可能要拆迁了？"韩慧心看似随意地问道。
董木生从报纸上方瞟了她一眼："传了好几年了，没动静。"
"要是真拆迁就好了，叔叔阿姨可以换套新房子。"
韩慧心把切好的土豆放进篮子，"现在的新小区环境好，适合养老。"
张承德下班回来时，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四人围坐在餐桌旁，气氛融洽。
"慧心今天又来帮忙了。"梁萍给韩慧心夹了块鸡翅，"这孩子，真是太勤快了。"
"阿姨别这么说，我挺喜欢来您这的，有家的感觉。"
韩慧心低头吃着饭，声音轻柔。
张承德满足地看着女友："慧心从小独立惯了，什么活都会干。"
董木生默默吃着饭，突然问道："慧心，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爸是焊工，妈妈在纺织厂上班。"韩慧心回答得很流利，"他们辛苦一辈子，就盼着我和弟弟有出息。"
"你弟弟多大了？"
"大三了，学计算机的。"
韩慧心放下筷子，"等他毕业了，我爸妈就能轻松点了。"
晚饭后，韩慧心又要帮忙洗碗，这次梁萍没再推辞。
厨房里传来水流声和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夹杂着两个女人的轻声交谈。
张承德凑到父亲身边，压低声音："爸，您觉得慧心怎么样？"
"还行。"董木生盯着电视屏幕，"你了解她家的情况吗？"
"了解啊，普通工薪家庭。"
张承德说道，"慧心很不容易，工作后还经常寄钱回家供弟弟上学。"
董木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临别时，韩慧心在门口轻声对张承德说："下周末我弟弟要来玩，你能请叔叔阿姨一起吃个饭吗？我爸妈也想来见见你们。"
张承德欣喜地答应下来。
送走韩慧心后，他兴奋地对父母说："慧心想让两家家长见个面！"
梁萍笑着点头："是该见见了。"
董木生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
茶杯是多年前厂里发的纪念品，边缘已经有了细微的裂纹。
04
周日中午，董木生拨通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号码。
"老何，是我，董木生。"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老董！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何民是董木生在机械厂时的老同事，后来下海经商，现在开了一家私家侦探事务所。
两人寒暄几句后，董木生切入正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何民语气认真起来。
董木生把韩慧心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我想请你帮忙查查这个姑娘的底细。"
何民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老董，你是不是想多了？也许人家真是个老实姑娘。"
"希望是吧。"董木生望着窗外的槐树，"但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行，我帮你查查。"何民答应下来，"有消息通知你。"
挂断电话后，董木生站在窗前久久不动。
梁萍走进卧室，轻声问："你给谁打电话呢？"
"老何，约他下次钓鱼。"董木生转过身，若无其事地说。
梁萍打量着他："你最近好像心事重重的。"
"没有的事。"董木生走到床边坐下，"就是在想，儿子这么快就要谈婚论嫁了。"
"慧心这孩子挺好的，家世清白，人也懂事。"
梁萍坐在他身边，"你看看你，老是疑神疑鬼的。"
董木生叹了口气："我是怕儿子再受伤。"
一周后，何民来了电话。
"老董，你托我查的事，有点眉目了。"
何民的声音有些凝重，"这个韩慧心，不简单。"
董木生握紧了话筒："怎么说？"
"她确实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但之前换过好几份工作。"
何民顿了顿，"而且，她之前交往过几个男朋友，都是家境不错的。"
董木生的心沉了下去："具体什么情况？"
"最早的一个是建材公司老板的儿子，后来找了个律师，最近的一个是开餐厅的。"
何民翻动着资料，"奇怪的是，每段关系都不长，分手后男方都不愿多提。"
"她家里情况呢？"
"父母确实是工人，但父亲前年工伤住院，家里欠了不少债。"
何民补充道，"她弟弟的学费，也确实是她出的。"
董木生沉默良久："老何，这些消息可靠吗？"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何民说道，"不过老董，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也许就是巧合。"
当晚，张承德下班回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爸，妈，慧心弟弟下周六过来，她爸妈也会来。"
张承德搓着手，"咱们定在哪吃饭好？"
梁萍也很高兴："就在家里吃吧，显得亲切。"
"我也是这么想的。"张承德看向父亲，"爸，您说呢？"
董木生放下手中的报纸："在外面吃吧，找个好点的饭店。"
张承德有些意外："为什么？慧心说在家里吃就好，不用破费。"
"第一次见亲家，不能太随便。"董木生态度坚决。
最终，张承德订了本市一家中档饭店的包间。
晚饭后，董木生把儿子叫到阳台。
"承德，你对韩慧心了解多少？"
张承德愣了一下："爸，您怎么又问这个？"
"就是随便聊聊。"董木生递给儿子一根烟，张承德摆摆手拒绝了。
"慧心是个特别单纯善良的姑娘。"
张承德望着远处的夜景，"她从来不在乎物质条件，我们就连看电影都是AA制。"
"她以前交过男朋友吗？"
张承德皱起眉头："爸，您到底想说什么？慧心以前是谈过恋爱，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董木生点点头，不再多问。
夜色渐深，小区里安静下来。
张承德回房后，董木生一个人在阳台站了很久。
他想起何民电话里说的那句话："每段关系都不长，分手后男方都不愿多提。"
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05
周六晚上的饭局，气氛出乎意料地融洽。
韩慧心的父母穿着朴素，言谈举止很是朴实。
韩父话不多，偶尔提及女儿时眼中满是骄傲。
韩母则一直拉着梁萍的手，感谢他们对慧心的照顾。
"我们家慧心从小懂事，就是脾气有点倔。"
韩母说着，给梁萍倒了杯茶，"以后还要亲家多担待。"
韩慧心的弟弟韩明是个腼腆的小伙子，一直在低头玩手机，偶尔被姐姐提醒才抬头应付几句。
"明明马上就要毕业了，工作找得怎么样了？"董木生突然问道。
韩明抬起头，有些局促："还在找，有几家公司在面试。"
"学计算机的好找工作。"张承德接话，"我们公司也在招人，到时候我可以帮你内推。"
韩慧心感激地看了张承德一眼："那太好了，明明你快谢谢承德哥。"
饭后，两家人站在饭店门口道别。
韩母拉着梁萍的手依依不舍："下次来家里坐坐，我给你们包饺子吃。"
送走韩慧心一家后，张承德明显松了一口气。
"看吧爸，慧心家都是老实人。"
回家的路上，张承德开着车，语气轻快。
梁萍也点头："她父母确实挺实在的。"
董木生望着窗外的霓虹灯，没有说话。
当晚，董木生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他把儿子叫到跟前："承德，爸有件事想跟你说。"
张承德正在吃早饭，闻言放下筷子："什么事？"
"关于韩慧心..."董木生斟酌着用词，"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她的情况。"
张承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爸！您怎么能这样！"
"我也是为你好。"董木生平静地说，"她之前交往过几个男朋友，都是..."
"我知道她谈过恋爱！"张承德猛地站起来，"这很正常不是吗？难道您希望我找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的？"
梁萍闻声从厨房出来："怎么了这是？一大早吵什么？"
"妈，爸居然私下调查慧心！"张承德气愤地说。
梁萍惊讶地看着丈夫："老董，你真的..."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董木生依然平静，"她之前的男朋友，条件都不错，但每段关系时间都不长。"
张承德冷笑一声："所以呢？您觉得慧心是看中咱们家什么？咱们家有什么值得她图的？"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董木生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是啊，在儿子眼中，他们家就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住着老旧的单元房，靠着退休金生活。
的确没什么可图的。
"承德，怎么跟你爸说话呢！"梁萍呵斥道。
张承德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对不起爸，但我希望您能尊重我的选择。"
说完，他转身回了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梁萍看着丈夫，眼中带着责备："你呀，就是太多心了。"
董木生坐在餐桌前，慢慢喝完已经凉掉的豆浆。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儿子不会再轻易相信他的话了。
06
自从那次争执后，张承德在家中的话明显变少了。
他依然按时上下班，但晚饭后总是早早回房间，或者借口加班很晚才回来。
梁萍察觉到了儿子的变化，忧心忡忡地对董木生说："你看你，把儿子逼成这样。"
董木生没有辩解，只是更加留意韩慧心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韩慧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来家里的次数减少了，但每次来都表现得更加体贴懂事。
一个周日的下午，韩慧心来看望梁萍，带来了一套昂贵的保健品。
"阿姨，这是我托朋友从国外带的，对关节好。"
梁萍接过礼物，有些过意不去："这么贵重的东西，以后别买了。"
"您就收下吧，我妈妈也在吃这个，效果很好。"
韩慧心微笑着，眼角余光瞥见董木生从书房出来，连忙站起身，"叔叔。"
董木生点点头，在沙发另一端坐下。
韩慧心重新坐下，轻声对梁萍说："阿姨，最近承德好像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梁萍迟疑了一下："可能吧，这孩子最近都不怎么说话。"
"我问他他也不说。"韩慧心叹了口气，"可能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叔叔阿姨不高兴了。"
说着，她眼圈微微发红，低头擦拭眼角。
董木生冷眼旁观，注意到她擦拭的动作很轻，生怕弄花精致的妆容。
"怎么会呢，我们都挺喜欢你的。"梁萍连忙安慰。
"那为什么..."韩慧心欲言又止，委屈地咬着嘴唇。
这时张承德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顿时皱起眉头："怎么了？"
"没什么。"韩慧心迅速换上笑容，"我在跟阿姨聊天呢。"
张承德看向母亲，梁萍尴尬地笑笑："慧心给你妈买了保健品，正说这个呢。"
晚饭时，韩慧心格外安静，偶尔给张承德夹菜，自己却吃得很少。
饭后，张承德送她下楼，很久才回来。
一进门，他就直接走到董木生面前："爸，您是不是跟慧心说了什么？"
"没有。"董木生看着电视，头也不回。
"那她为什么哭？"张承德语气激动，"她说感觉您不喜欢她，一直在努力讨好您，可您总是冷冰冰的。"
董木生终于转过头："她真这么说？"
"爸，慧心是个特别敏感的人，她父母不容易，她从小就特别在意别人的看法。"
张承德揉着太阳穴，"您要是对她有意见，直接跟我说，别为难她。"
梁萍从厨房出来："承德，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妈，您知道慧心多努力吗？她为了给我爸买茶叶，跑遍了半个城市！"
张承德越说越激动，"可她换来的是什么？冷漠和猜疑！"
董木生缓缓站起身，直视着儿子的眼睛："如果我告诉你，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你信吗？"
张承德愣住了，随即苦笑："爸，您到底怎么了？就因为慧心家境普通，您就看不起她？"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董木生心上。
他看着儿子愤怒而失望的眼神，知道这场父子之间的战争，韩慧心已经占了上风。
07
七月的第一个周末，天气异常闷热。
韩慧心说要来帮梁萍整理换季衣物，一大早就到了董家。
董木生坐在阳台看报纸，听着卧室里两个女人整理衣物的声音，间或传来韩慧心贴心的建议："阿姨，这件羊毛衫可以真空收纳，省空间。"
何民的调查有了新进展，但还需要时间确认。
董木生决定再等等，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中午吃饭时，韩慧心看似随意地提起："叔叔阿姨，听说咱们小区可能要拆迁了？"
梁萍盛汤的手顿了顿："传了好久了，也没个准信。"
"要是真拆了，叔叔阿姨打算怎么办？"韩慧心关切地问，"是拿补偿款还是回迁？"
董木生抬起头，正好对上韩慧心看似天真的眼神。
他放下筷子，轻描淡写地说："补偿款能有多少？还不够在市中心买套房的。"
韩慧心的表情微微凝固，但很快恢复正常："现在房价是涨得厉害。"
"老房子住了几十年，有感情了。"
董木生继续说道，"真要拆了，我们打算拿回迁房，剩下的钱给承德结婚用。"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张承德有些尴尬："爸，说这个干嘛，我还早着呢。"
"不早了，"董木生看着儿子，"你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韩慧心低头吃着饭，不再说话。
饭后，董木生故意在客厅整理旧物，翻出一个破旧的存折。
韩慧心帮忙擦拭家具时，目光不时瞥向那本存折。
"这都是以前的存款，现在没几个钱了。"
董木生说着，随手把存折扔进抽屉，"退休后收入少，每个月就指着那点退休金。"
韩慧心笑了笑："叔叔谦虚了，您工作这么多年，肯定有积蓄。"
下午三点多，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
"要下雨了，"梁萍看着窗外，"慧心今天别走了，在这吃晚饭吧。"
韩慧心正要推辞，外面已经响起雷声，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张承德说，"你就留下吧。"
雨越下越大，狂风卷着雨水敲打着玻璃窗。
四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气氛却不如往日融洽。
新闻里正在报道一起诈骗案，受害者是一位独居老人。
"现在骗子真多，"梁萍感叹，"专骗老年人。"
"是啊，所以叔叔阿姨要小心，"韩慧心接话，"特别是涉及到钱的，一定要谨慎。"
董木生突然开口："说到钱，前两天厂里老同事来找我，说有个投资项目，回报率挺高。"
梁萍惊讶地看着丈夫："你可别瞎投资，现在骗局多。"
"说是政府扶持项目，很稳妥。"董木生慢条斯理地说，"我还在考虑，可能需要投个几十万。"
韩慧心手中的水杯微微一颤，水洒出来一些。
她连忙抽出纸巾擦拭："对不起，我手滑了。"
张承德拿来抹布："爸，您可别乱来，哪有那么好的事。"
"就是，"梁萍附和，"咱们那点积蓄得留着养老。"
董木生注视着韩慧心："慧心觉得呢？"
韩慧心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平静："叔叔，我觉得阿姨说得对，投资要谨慎。"
她的声音依然柔和，但董木生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
雨渐渐小了，韩慧心起身告辞。
张承德送她到门口，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
关上门后，张承德走到父亲面前："爸，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什么投资项目？"
"随便说说。"董木生关掉电视，"去帮你妈准备晚饭吧。"
张承德站着没动："爸，我希望您不要在我面前演戏。"
董木生抬起头，看着儿子："你觉得我在演戏？"
"您是不是在试探慧心？"张承德直接问道。
父子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谁都没有退让。
窗外，雨已经完全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下金色的光芒。
董木生知道，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