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日子是柴米油盐磨出来的,情义是刀山火海滚出来的。
李月觉得,她男人陈建的心里,装着两本账。一本是他们的小家,一分一毛都得算计。
另一本,是他的战友情,千金万两也觉得不够。国庆那个长假,几位远道而来的兄弟,像几块巨石投进了她安稳的生活,砸得水花四溅。
她以为看懂了男人的豪爽,却没看懂他们眉宇间的沉重。
那个秋天,她收到的一个包裹,才让她明白,有些情义,比过日子本身,还要重。
01
国庆节前头,天还带着点夏天的尾巴,灶房里闷得人汗珠子直往下掉。李月正围着围裙,一边切着菜,一边在脑子里盘算国庆那七天假咋过。儿子要去补习班,物业费也该交了,乱七八糟的事像一团乱麻。
就在这时,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她男人陈建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他脸上那笑,灿烂得像七月的太阳,是李月好久没见过的模样了。陈建在一家公司当车队队长,每天跟车跟人打交道,脸上的褶子都快把笑容给夹没了。
“月儿,好事!天大的好事!”陈建挥着手里的手机,嗓门震得厨房里的碗碟都嗡嗡响,“老郑来电话了!他说国庆带兄弟们过来!五个!一个都不少!”
![]()
李月停下手里的刀,也跟着笑起来。她晓得,陈建嘴里的“兄弟”,就是他在部队那几年的战友。那些人,是她男人的根。她听陈建说过无数遍,当年在部队,他们是一个坑里睡过的,是一锅里抢饭吃的,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这份情,比金子都实在。
“那敢情好啊!”李月也高兴,“这都退伍十年了吧,是该好好聚聚了。来,我合计合计,把咱家次卧那屋收拾出来,我再去买床新被褥,再打个地铺,怎么着也住得下。”李月是会计,过日子精细,脑子里立马就有了安排。
可陈建一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哪成!住家里挤着算怎么回事?我那些兄弟,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让人家受委屈。”
他拿出手机,当着李月的面,就在网上订了市中心一家四星级酒店的三个标准间,连订七天。李月眼瞅着那订单上的数字,心里“咯噔”一下。这还没算吃喝,光住就得一万多。
接着,陈建又打了个电话,联系他一个开租车公司的朋友,租了辆别克商务车,说是方便出行,不能让兄弟们出门还挤公交。
李月心里那点高兴,慢慢就凉了半截。她瞅着一脸兴奋的陈建,小心地开口:“建,我知道你高兴。可咱不是还得攒钱给亮亮换学区房吗?这……是不是太铺张了点?”
陈建大手一挥,眉毛一挑,一副不容商量的架势:“没事儿!钱的事你别操心,我来想办法!我那些兄弟,当年在部队都是能替我挡子弹的,怎么招待都不过分!”
李月看着他那副样子,晓得再多说也无益。她男人就是这脾气,对兄弟,那是掏心掏肺。她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低下头继续切菜。只是,那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一下比一下重。她心里头,莫名地生出一丝说不清的担忧,觉得这趟十年后的重逢,怕是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02
国庆头一天,天跟水洗过一样蓝。陈建起了个大早,开着那辆崭新的商务车,带着李月去了机场。
飞机落地,五个汉子从出站口一字排开走了出来。十年没见,他们身上那股子军人的气派一点没减。一个个腰板挺得跟白杨树似的,皮肤是那种太阳底下晒出来的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为首的那个叫老郑,是他们当年的班长。他看到陈建,没多余的话,上去就给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大手在陈建背上“砰砰”地拍了好几下。剩下几个,也都上来跟陈建锤了锤肩膀,就算是打了招呼。他们之间的交流,好像不用嘴,一个眼神就够了。
“嫂子好!”五个人齐刷刷地对着李月喊了一声,声音洪亮,倒是把李月吓了一跳。她赶忙笑着应着,招呼他们上车。可她总觉得,他们那份客气里头,好像隔着点什么,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得见人影,却看不清脸。
接下来的一周,陈建就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一刻也停不下来。他带着战友们,把这个沿海城市有名的景点跑了个遍。从海滨栈道到海洋公园,再到古城老街,行程排得满满当当。
吃饭的地方,也专挑那些又贵又有名的海鲜酒楼。包厢里,一盘盘的龙虾、螃蟹、鲍鱼端上来,配的是上好的白酒。李月作为“家属”,全程作陪。她看着菜单上那些让她心惊肉跳的价格,再看看陈拿信用卡刷卡时那毫不犹豫的样子,心里头像被小猫的爪子挠一样,又疼又痒。
更让李月觉得纳闷的,是这几个战友的反应。他们好像对这些美景和美食都没啥兴趣。在景点,他们不怎么拍照,也不怎么说话,就是默默地跟着陈建走。到了饭桌上,他们喝酒倒是很猛,一杯接一杯,像喝白开水。可就是不怎么出声,经常是几个人端起杯子,对视一眼,然后一饮而尽,接着就陷入长久的沉默。那眼神空落落的,好像穿过了桌上的杯盘,看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李月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她努力地想找些话题,跟他们讲讲她和陈建的这些年的生活,讲讲孩子上学的趣事。可每次她一开口,他们就礼貌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是嘛”、“挺好”,然后话题就断了。她感觉自己跟他们之间,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有天下午,他们在海边看日落。海风吹着,天边的云彩被染得跟血一样红。一个叫小五的战友,瞅着海面,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句:“要是孟飞还在,他最喜欢看海了。”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点声音的海滩瞬间就安静了。其他几个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陈建走过去,重重地拍了拍小五的肩膀,啥也没说。
李月在旁边听得真切,心里好奇。晚上回到酒店,她问陈建:“你们今天说的孟飞是谁啊?”
陈建正在倒水,手顿了一下,脸色也暗了下去,含含糊糊地说:“也是我们的一个战友。”
李月还想再问,陈建已经端着水杯进了浴室,把门关上了。那扇门,好像也把他的心给关上了。李月瞅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03
假期过了一大半,开销像滚雪球一样,已经远远超出了李月的心理底线。她晚上趁陈建洗澡的时候,偷偷用手机查了下家里的活期账户。不看还好,一看,她差点没站稳。卡上那笔她准备下个月还房贷的五万块钱,已经不见了。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血直往脑门上涌。那是他们俩省吃俭用,一分一毛攒下来的钱啊!
那天晚上,陈建又从外头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全是些包装精美的本地特产,海参、干贝,尽是些贵东西。他说是要让兄弟们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李月瞅着那些礼品盒,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她等着陈建把战友们送回酒店,自己回到家。陈建一进门,她就把他拦在了客厅。
“陈建,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一个星期,到底花了多少钱?”李月的声都带了哭腔。
陈建被她问得一愣,眼神躲躲闪闪的,不耐烦地说:“你问这个干嘛?不是跟你说了钱的事你别管嘛。”
“我咋能不管?”李月的情绪一下子就崩了,“那是咱俩辛辛苦苦攒的钱!那五万块是准备给亮亮换学区房攒的首付!你现在一分不剩都花了,下个月的房贷拿啥还?”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我不是心疼钱!可你看看他们!你把他们当亲兄弟,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可他们呢?他们有跟你说过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吗?每天都拉着个脸,像是我们欠了他们八百吊钱一样!”
这话像是戳中了陈建的痛处。他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他猛地吼了回去:“你懂个屁!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是能用钱来算的吗?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
他的吼声里,带着一种李月从未听过的愤怒和无力,那双瞪着她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了一丝痛苦。
“我不懂?我只知道这个家都快被你掏空了!你对他们,比对我和亮亮都好!”李月也哭着喊了出来。
这是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吵得最凶的一次。最后,陈建一拳砸在墙上,摔门去了阳台。李月听着他在外头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和打火机的声音,自己在卧室里蒙着被子,哭得肝肠寸断。她觉得,她那个熟悉的丈夫,那个踏实过日子的男人,好像一下子变得无比陌生。
04
最后一天,送站。机场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却衬得他们这一小撮人格外沉默。
李月在家里化了个淡妆,想遮住哭得红肿的眼睛。她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
到了检票口,离别的时候到了。战友们一个一个地跟陈建拥抱,动作还是那么简短,那么用力。每个人都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句“保重”。
![]()
轮到老郑,他抱完陈建,退后一步,看着他,说:“阿建,辛苦了。回去吧。”
然后,他把目光转向了一直站在旁边的李月。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歉意,有感激,还有一种李月看不懂的沉重。最后,这些情绪都化成了一句话,一句客气到近乎冰冷的话:
“嫂子,谢谢你的招待,给你添麻烦了。”
就这么一句“谢谢”。
李月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沉到了谷底。
五万块钱,一个星期鞍前马后的伺候,换来的就是这句轻飘飘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谢谢”。她觉得这像一个天大的笑话,讽刺得她连装出来的笑都维持不住了。
回去的车上,两个人一路没话。陈建默默地开着车,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李月扭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楼房和树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往下掉。她觉得,一个巨大的疙瘩,在她和陈建之间,死死地打上了。这个结,怕是解不开了。
05
战友们走了,家里的空气却好像被抽空了,剩下的是让人窒息的沉默。
陈建变得比以前话更少了。他每天按时下班回家,吃完饭就把自己关进书房,一待就是半宿。或者,就一个人去阳台抽烟,一根接一根,阳台上很快就积了一层烟灰。
李月也不再主动跟他说话。她心里的那股子气和委屈还没消。她照常做饭,洗衣,接送孩子,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她和陈建,就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租客,除了必要的几句话,再没有任何交流。饭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叮当”声,显得格外刺耳。
夜里,李月常常睡不着。她睁着眼睛,一遍遍地回想国庆那个假期里的点点滴滴。丈夫的反常,战友们的冷漠,还有那笔像山一样压在她心上的开销。她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觉得陈建是不是在外头有了什么事瞒着她?是不是他对这个家已经没有责任心了?她越想越觉得心寒,觉得他把那些所谓的“兄弟”,看得比她和孩子还重。
这种煎熬,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地割着她的心。她甚至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离婚。她觉得,跟一个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的人绑在一起过日子,太累了。
她开始默默地整理自己的东西,把结婚时的首饰、这些年买的衣服,都分门别类地装好。她甚至在网上查了离婚财产分割的条款,为那个最坏的结果做着准备。每做一步,她的心就像被挖掉一块。
06
就在两个人冷战了一个星期后,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李月收到了一个包裹。
包裹不大,是一个黄色的硬纸盒,用胶带缠得结结实实。上面没有她熟悉的购物网站的标志。她看了看快递单,寄件人地址是邻省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小县城,寄件人姓名一栏,只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郑”字。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收件人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的名字:李月(收)。
![]()
李月心里头犯起了嘀咕。她想不起来自己买过什么东西。难道是陈建的战友寄来的回礼?可为什么是寄给她,而不是陈建?
她拿着剪刀,划开胶带,打开了纸盒。
里面没有她想象中的土特产或者别的什么回礼。只有三样东西,静静地躺在盒子底部。
第一样,是一本军绿色的硬壳笔记本,本子的四个角都已经被磨得起了毛边,看得出是被人经常翻看。
第二样,是一个小小的玻璃相框。相框里是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合影。照片上,七个穿着老式军装的年轻小伙子勾肩搭背,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李月一眼就认出了年轻时的陈建和那五位来访的战友。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个子不高、笑得最灿烂的年轻士兵。
第三样,是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李月的心,莫名地“咚咚”狂跳起来。她有一种直觉,这个包裹里,藏着她想知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