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汪！汪汪！”
刺耳的狂吠声，瞬间划破了车站安检口的嘈杂。
经验丰富的警犬“黑豹”，此刻却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挣脱了训导员的牵引绳，猛地扑向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哎哟！”
老人被吓得一个趔趄，手中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瘫坐在地，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无辜。
周围的游客瞬间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狗疯了吗！”
“快拉住它！要咬死人了！”
“天哪，怎么能让这么凶的狗在车站执勤！还有没有王法了！”
训导员李峰脸色煞白，死死地抱住“黑豹”的脖子，可这条身经百战的功勋警犬，却依旧死死地盯着老人，喉咙里发出阵阵骇人的低吼。
01.
李峰和“黑豹”，是海关总署特警队里，一对赫赫有名的“黄金搭档”。
李峰，二十五岁，警校的优秀毕业生，年轻，敏锐，充满了干劲。
“黑豹”，一条纯黑色的德国牧羊犬，四岁，正值壮年。它从上百条幼犬中被选中，经过了近乎严苛的训练，精通搜爆、搜毒、追踪等多项技能，立过三次二等功，一次一等功。
在李峰心里，“黑豹”早已不是一条简单的工具犬。
他是他的战友，是他能托付后背的兄弟。
他俩之间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今天是国庆黄金周的返程高峰，高铁南站人山人海，安检口的压力，达到了顶峰。
李峰和“黑豹”从早上七点上勤，到下午三点，已经连续工作了八个小时。
“黑豹”的表现，一如既往地，沉稳又可靠。
它安静地蹲守在安检仪的旁边，乌黑发亮的眼睛，像雷达一样，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通过安检的旅客和行李。
期间，他只发出过一次警示。
那是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她的行李箱刚通过安检仪，“黑豹”就站起身，对着箱子，轻轻地叫了两声。
女孩脸色一变，坚称自己的箱子里只有衣服和化妆品。
但在李峰的坚持下，开箱检查，最终在箱子的夹层里，翻出了一把被精心伪装过的，超过管制长度的陶瓷刀。
整个过程，“黑豹”都表现得极为专业，警示，但绝不攻击，确认危险品被找出后，便立刻恢复了安静。
周围的旅客，都对这条通人性的神犬，报以赞许的目光。
李峰也骄傲地拍了拍自己搭档的头。
他相信“黑豹”的专业判断，就像相信自己一样。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就在几分钟后，他这份坚定的信任，将要承受一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考验。
02.
那位老人，就是在下午三点十五分，出现在安检口的。
他看起来，差不多有八十岁了。
头发花白，身材佝偻，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眼神显得有些浑浊。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脚下一双老旧的布鞋。左手拄着一根光滑的木质拐杖，右手提着一个看起来很沉的帆布包。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似乎都有些吃力。
他的左腿，似乎有些不方便，走路的姿势，有点轻微的拖沓。
任谁看，这都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甚至有些可怜的，赶着回家的邻家老爷爷。
他随着人流，缓缓地，排到了安检队伍的末尾。
李峰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秒，便移开了。
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常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这种看起来最没有威胁的人，往往，也确实没有任何威胁。
老人沉默地，将自己那个沉甸甸的帆布包，放上了安检仪的传送带。
然后，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准备通过安检门。
“黑豹”此时，正安静地趴在李峰的脚边，半眯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正常。
03.
异变，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就在老人的一只脚，刚刚踏入安检门的那一刻。
原本安静趴着的“黑豹”，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它乌黑的毛发，根根倒竖！
它的嘴里，发出了极其压抑的，充满了警告意味的低吼声。
它的身体，瞬间紧绷，呈现出一种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
那双乌黑的眼睛，死死地，锁定在了老人的身上。
李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黑豹”在警队服役三年来，他从未见过的，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
甚至比上次围捕那个持枪毒贩时，还要紧张！
出事了！
李峰的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三个字。
他的手，下意识地，就握紧了腰间的配枪。
可他的眼睛，却和“黑豹”一样，死死地盯着那个老人。
老人似乎被“黑豹”的反应吓到了，停在安检门口，一脸茫然和无辜地，看着他们。
他的眼神，清澈，又带着一丝老年人特有的，迟钝和困惑。
不像。
一点都不像伪装的。
李峰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一边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同事提高警惕，一边试图用牵引绳，安抚“黑豹”。
“黑豹，安静。” 他压低了声音，发出了指令。
可这一次，“黑豹”，这个平时对他言听计从的搭档，却第一次，违抗了他的命令。
它不仅没有安静下来，反而，变得更加焦躁不安。
它的目光，越过老人的身体，最终，精准地，聚焦在了老人那条行动不便的，左腿上。
04.
“汪！汪汪汪！”
就在老人准备再次迈步，彻底通过安检门的时候，“黑豹”彻底失控了！
它发出了一声响彻整个候车大厅的咆哮，猛地向前一蹿！
那股巨大的爆发力，甚至将李峰这个一米八的壮小伙，都带得一个踉跄，手中的牵引绳，瞬间脱手！
“黑豹！” 李峰发出了惊骇的大喊。
可一切，都太晚了。
脱缰的“黑豹”，像一支离弦的黑色利箭，绕过安检门，径直扑向了老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老人那张惊恐错愕的脸。
周围旅客那一声声被吓破了胆的尖叫。
李峰那双因为恐惧而骤然收缩的瞳孔。
“砰”的一声。
“黑豹”并没有去咬老人的喉咙，或者任何要害部位。
它只是用它那强壮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老人的身上，将他撞倒在地。
然后，它死死地，咬住了老人那条行动不便的左腿的裤管，疯狂地撕扯着，喉咙里发出阵阵骇人的呜咽声。
整个候车大厅，彻底乱了。
“杀人啦！警犬杀人啦！”
“快来人啊！救命啊！”
人们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瞬间空出了一大片真空地带。
更多的人，则是第一时间，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对准了这混乱的中心。
无数的摄像头，像无数双冰冷的眼睛，记录着这荒唐又可怕的一幕。
李峰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自己完了。
“黑豹”，也完了。
警犬伤人，尤其是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公共场合，攻击一位手无寸铁的八旬老人。
这是最严重的，也是最致命的事故。
他拼尽全力，冲了上去，死死地抱住“黑豹”的脖子，试图将它从老人身上拉开。
“黑豹！松口！松口！！”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
可“黑豹”，却像着了魔一样，死不松口。
05.
车站的特警和领导，很快就闻讯赶了过来。
在几名特警的帮助下，李峰终于将“黑豹”，从老人身上，强行拉开了。
“黑豹”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可它的眼睛，却依旧像两道利剑，死死地盯着老人那条左腿，喉咙里，充满了不甘的呜咽。
而那位老人，则被几位好心的旅客，搀扶了起来。
他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老泪纵横，看起来，可怜到了极点。
“我的腿……我的腿……” 他抱着自己的左腿，痛苦地呻吟着，“天杀的畜生啊……我这把老骨头……是造了什么孽啊……”
他那条左腿的裤管，已经被“黑豹”撕成了布条。
但万幸的是，似乎并没有看到血迹。
饶是如此，周围旅客的愤怒，也已经被彻底点燃了。
“必须严惩！太无法无天了！”
“就是！一个老人家，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被这么对待！”
“那个训导员是干什么吃的！连自己的狗都管不好！他必须负责！”
“我们要投诉！要曝光！让全国人民都看看！”
一声声的声讨，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李峰的心上。
他抱着还在不断挣扎的“黑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车站的领导，黑着一张脸，走到他面前，厉声喝道：“李峰！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狗带下去！然后，立刻给这位老先生，赔礼道歉！”
李峰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他百口莫辩。
他看了一眼怀里，这个与他朝夕相处，他比谁都清楚他有多么忠诚和稳重的搭档。
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个看起来无比可怜和无辜的老人。
他真的，错了吗？
难道，“黑豹”这一次，真的只是，失控了？
就在他准备认命，准备接受这足以毁掉他和“黑豹”一生的处分时，一个清脆的，带着几分天真和疑惑的童声，突然，在嘈杂的人群中，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被妈妈抱在怀里，大概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
他正指着瘫坐在地上的那个老人，好奇地，大声地，对他妈妈说：
“妈妈，快看！”
孩子的母亲，似乎觉得这样指着别人很不礼貌，赶紧想把他的手按下去。
“别乱指，宝宝，不礼貌。”
可小男孩却执拗地，挣脱了妈妈的手，声音，提得更高了。
“可是妈妈！那个爷爷的假腿，好奇怪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