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别擦了,我们离婚吧。”
顾建明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刀,划破了老房子里沉闷的空气。
他看着眼前这个正在为瘫痪父亲擦拭身体的女人,脸上写满了嫌恶与不耐。
沈晚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为什么?”
“为什么?”顾建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问我为什么?沈晚,你看看这个家!除了药味就是死气沉沉!我每天在外面点头哈腰,回到家连个喘气的地方都没有!十八年了,我的人生不能就这么耗死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缓,却更显残忍:
“算了,实话跟你说,我爱上别人了。她年轻、漂亮,懂我。跟她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守着病人的囚犯。”
沈晚终于转过身,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那爸怎么办?”
“我仁至义尽!”顾建明早已想好说辞,“这破房子归你,你和他继续住。我每个月给你三千块钱,算是赡养费。别指望更多了!”
沈晚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
顾建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最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他假惺惺地走到父亲床前,准备迎接一场无声的愤怒或哀求。
“爸,您别怪我,我实在是撑不住了……您就点个头,成全我吧,行吗?”
所有人都没想到,床上那个除了脑袋几乎不能动的顾老爷子,在死死地盯了儿子半晌后,竟用尽全身力气,无比清晰地,点了一下头。
同意了。
狂喜瞬间淹没了顾建明。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轻而易举就甩掉了两个最大的包袱。他拉着沈晚,以最快的速度办完了所有手续。
当他手握那本崭新的离婚证,如释重负地走出民政局大门,准备对沈晚说一句“好自为之”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骗子!”
01
清晨五点半,沈晚睁开眼,侧耳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
那里很安静,只有一种规律的、通过某种管子排气的轻微咝咝声。
那是她公公顾老爷子生命仍在延续的证明。
她悄无声息地起床,先走进厨房,把昨晚泡好的米放进炖锅,加上水,按下慢炖键。
这粥要炖足两个小时,直到米粒完全化开,才能通过胃管顺利地流进公公的身体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进公公的房间,随后打开窗户换气,然后走到床边。
顾老爷子睁着眼睛,眼珠浑浊,但似乎有一点微光,正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他高位截瘫,除了头能轻微转动,眼珠能表明情绪,全身都只是一具躯壳。
“爸,醒了?”
沈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长年累月养成的、不对任何人造成负担的柔和。
她熟练地检查尿袋,然后开始准备给公公擦洗。
热水,毛巾,每一个步骤都像是刻在她肌肉里的程序。
她解开他的睡衣,那具衰老、松弛的身体暴露在清晨的微光中。
没有嫌恶,没有不耐,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十八年来,她擦洗着他身体的每一寸,为他按摩萎缩的肌肉,防止褥疮的发生。
这个过程耗费了她一个小时。
七点整,顾建明房间的门打开了。
他穿着挺括的衬衫,头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一股清冽的古龙水味瞬间冲进了这间屋子,与那股陈旧的气味形成一种诡异的对峙。
他皱了皱眉,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还没弄好?这家里整天都是这个味儿,我快窒息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烦躁。
沈晚没有回头,手上动作未停,只是淡淡地说:“快了。你的早饭在桌上。”
“不吃了,没胃口。”顾建明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扔在门口的鞋柜上,“这个星期我可能不怎么回来,公司有个项目要加班。钱你拿着,买点他需要的东西。”他说“他”的时候,语气就像在说一个物件。
他换上光亮的皮鞋,没再看房间里一眼,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楼道里传来他急匆匆下楼的脚步声。
整个屋子又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沈晚为公公翻身时,骨骼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床上的顾老爷子眼珠动了一下,从天花板转向沈晚的背影。
那双眼睛里,此刻流露出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像怜悯,又像是一种冷酷的审视。
沈晚仿佛感觉到了,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与那双眼睛对视了片刻,然后继续手里的活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这十八年,她和公公之间的交流,早已超越了语言。
她知道他想什么,他也知道她承受着什么。
(二)
导火索在那周的周末被点燃了。顾建明破天荒地回了家,而且是在深夜。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房睡觉,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沈晚刚给公公换完最后一次尿袋,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有些意外。
“怎么回来了?不是说项目忙吗?”
顾建明没有看她,盯着面前那杯水,水面倒映着他疲惫又决绝的脸。
“沈晚,我们谈谈。”
沈晚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准备听老师训话的学生。
“谈什么?”
“我们离婚吧。”顾建明终于说出了口,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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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直视着沈晚,“这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十八年了,我每天活得像个罪人。一回到这个家,我就喘不过气。我的人生不能就这么耗死在这里。”
沈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见她不说话,顾建明更来劲了,他觉得她是被说中了,是理亏。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摸着良心说,我们之间还有感情吗?我们这还算个家吗?我每天在外面拼死拼活,回来连个安生觉都睡不了。我也有我的追求,我才四十八岁,我不想下半辈子就守着一个病人和一个没有共同语言的女人过。”
他终于提到了重点:“我爱上别人了。她叫小雅,她懂我,她能给我我想要的生活。跟她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沈晚沉默了很久,久到顾建明都有些不耐烦了。
可就在他准备再次开口时,她说话了,声音平静得可怕:“爸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但顾建明显然早有准备。他身体前倾,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
“我知道你辛苦,所以我不会亏待你。这房子,归你。反正这破房子也卖不了几个钱,你就带着爸继续住在这里。我每个月,给你三千块钱,当做爸的赡养费。你知道我这几年做生意也不容易,这是我能拿出的极限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三千块钱是对她天大的恩赐。
这笔钱,连顾老爷子每个月的进口营养液和药物都不够,更不用说其他开销。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在逼她,逼她自己扛不住,然后把这个“包袱”彻底甩掉。
“就这些?”沈晚又问。
“就这些。”顾建明斩钉截铁地说,“公司的股份,我名下的存款,都跟你没关系,那是我的婚前财产和我自己打拼来的。你照顾爸十八年,这套房子和每个月的钱,就是对你的补偿。你同意,我们就尽快去办手续。”
沈晚看着他,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同意。”
(三)
顾建明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他以为沈晚会哭,会闹,会拿父亲当挡箭牌,会狮子大开口要分财产。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对付她,结果一句都没用上。
她的平静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但很快,这丝不安就被巨大的喜悦和解脱感所取代。
因此,他断定,沈晚是被这十八年的生活彻底磨垮了,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意志和能力。
一个脱离社会快二十年的中年妇女,能有什么心眼?
他现在要解决的,是最后一个,也是他心中最没底的障碍——他的父亲,顾老爷子。
第二天一早,他特意等到沈晚出去买菜,才端着一杯温水走进了父亲的房间。
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努力挤出一个孝顺的笑容。
“爸,我跟您说个事。”他握住父亲那只毫无知觉的手,声音放得很低,“我跟沈晚,我们准备离婚了。”
床上的顾老爷子眼皮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珠转向他,里面看不出情绪。
顾建明继续他的表演:“爸,您别怪我。这十八年,您都看在眼里。我不是不孝,是我真的撑不住了。我每天在外面应酬,陪笑脸,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可我回到家,得到的是什么?是无穷无尽的药味和压抑。我也有我的人生啊,爸。您以前也是个工程师,是个有理想的人,您应该能理解我。”
他声情并茂,说到后面,眼眶都有些红了。
“沈晚是个好女人,我承认。她照顾您,辛苦了。所以离婚后,房子我给她,我每个月还给她钱。我不会让她和您流落街头的。爸,我只求您一件事,您就点个头,成全我吧。您也希望我下半辈子能活得开心点,对不对?”
他紧紧盯着父亲的脸,等待着判决。他设想过父亲可能会用眼神表达愤怒,或者流下失望的眼泪。无论如何,他都准备好了应对。
可顾老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在一片死寂中,老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的头,非常缓慢,但又无比清晰地,点了一下。
一下。
同意了。
顾建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谢谢您,爸!谢谢您理解我!我就知道,您是天底下最通情达理的父亲!”
他感觉自己瞬间被解放了。
他站起身,兴奋地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然后俯下身,在父亲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爸,您放心,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脚步轻快得像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雅,告诉她,他们光明正大的未来,马上就要来了。
在他转身的瞬间,他没有看见,他父亲的目光越过了他的肩膀,落在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的沈晚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浑浊,只有一种冰冷的、清醒的默契。
沈晚也对着床上的老人,几不可见地,微微颔首,像是在回应一个无声的指令。
(四)
接下来的几天,离婚的进程顺利得超乎想象。
顾建明找律师草拟了一份离婚协议。
协议里,他把自己名下的财产撇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那条“将位于城南XX路XX号的房产赠与女方”和“男方每月支付3000元赡养费”的条款。
他把协议拿给沈晚的时候,心里还有点打鼓,怕她看了会反悔。
然而,沈晚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连细节都没看,就拿起笔,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不仔细看看?或者找个律师问问?”顾建明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用了。”沈晚把笔放下,淡淡地说,“就按你说的办吧。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越快越好,后天上午怎么样?”顾建明急切地问。
“可以。”
顾建明的心彻底放了下来,随后认真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的几缕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光彩,眼神空洞。他心中最后一丝愧疚也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他觉得沈晚真是个可怜又愚蠢的女人。她把一生最好的年华都耗费在了这个家,耗费在了他父亲身上,到头来得到了什么?一套不值钱的破房子和一点少得可怜的生活费。
她甚至连为自己争取一下的念头都没有。这样的女人,活该被社会淘汰。
他把这个过程告诉了小雅。小雅在电话那头娇笑着:
“建明哥,我就说她掀不起什么风浪吧。一个天天围着屎尿屁转的黄脸婆,脑子都转不动了。等离了婚,你把那三千块钱也别给了,就说生意亏了,她能拿你怎么样?到时候,让她自己去求社区街道办吧。”
顾建明听着小雅年轻活力的声音,心里一片火热。他觉得自己的新生活就在眼前,金光闪闪。他甚至开始规划,等离了婚,就把现在自己住的那套公寓卖掉,换一个更大的,和小雅结婚后用。至于老房子里的父亲和前妻,他们会像旧报纸一样,被他彻底扔在过去。
去民政局的前一天晚上,沈晚像往常一样伺候公公睡下。
她给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最后,她俯下身,在老人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爸,明天就都结束了。您放心。”
顾老爷子的眼角,一滴浑浊的泪,悄无声息地滑落,没入了枕头里。
(五)
民政局里人不多。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一切都显得那么冷冰冰。
顾建明和沈晚并排坐着,等待叫号。顾建明坐立不安,不停地看手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不耐。他时不时地瞥一眼身边的沈晚。
她还是那副样子,安安静静地坐着,背挺得很直,眼睛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平静,在顾建明看来,就是一种认命的麻木。
“下一对,顾建明,沈晚。”
顾建明立刻站了起来,几乎是拽着沈晚走到了办事窗口。
工作人员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公式化地询问着他们:
“两位是自愿离婚吗?财产分割和子女抚养问题都协商好了吗?”
“自愿的,完全自愿。”顾建明抢着回答,“我们没有子女,财产也已经协商好了,协议在这里。”
工作人员接过协议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沈晚:
“女方,你对这份协议没有异议吗?”
沈晚摇了摇头:“没有。”
“再考虑一下,离婚不是儿戏。”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劝了一句。
“不用考虑了,我们想得很清楚。”顾建明催促道。
接下来的流程,盖章,签字,拍照。
当那两本红色的结婚证换成两本深红色的离婚证时,顾建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感觉压在自己身上十八年的一座大山,终于被搬开了。
他把那本崭新的离婚证塞进口袋,像揣着一张通往天堂的门票。
他看着沈晚,她也拿着那本小册子,默默地放进了自己的布包里。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于是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带着施舍的口吻说
:“沈晚,以后……你好自为之吧。有什么实在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可以给我打电话。”当然,他心里想的是,她最好永远别打。
沈晚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大门走去。
顾建明跟在她身后,心情无比畅快。阳光从大门外照进来,刺眼而温暖。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小雅穿着婚纱的笑脸,看到了他们未来崭新而美好的生活。他甚至觉得,今天的空气都格外清新。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民政局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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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顾建明准备转身离开,去赴小雅的约会时,异变陡生。
一辆黑色的、光亮如镜的奔驰商务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他们面前的路边,稳稳停下。
这车一看就价值不菲,与这条老街的破败格格不入。
顾建明愣了一下,以为是哪个大老板来附近办事。
然而,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精致的黑色职业套装女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径直穿过马路,没有多看顾建明一眼,而是走到沈晚面前,微微躬身,毕恭毕敬地为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随后的一句话,令顾建明彻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