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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琳这名字,听着就接地气,像村里随处可见的丫头。她1996年出生在云南彝良县,那地方山高路远,家家靠几亩地和零星手艺过日子。家里重男轻女是常态,哥哥吃好的穿好的,她从小就得帮着干活,洗衣做饭下地,零嘴糖果轮不到她。父亲靠编卖背篓维持生计,偶尔会哄她几句,但那不过是场子里的把戏。
初中刚毕业那年,15岁的张琳本该继续念书,可父母脑子里只有彩礼的概念。隔壁村媒婆上门,甩出6000块,父母眼睛一亮,就把她推出去嫁给一个大她10岁的光棍。那男人25岁,村里人知道他手脚不干净,成天喝酒闹腾。张琳连话都没跟他说过,就这么稀里糊涂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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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日子像压路机一样沉重。她得包揽所有农活,早起五点钟,白开水泡饭对付一顿,然后扛锄头下地,割草喂猪,弯腰插秧到腰酸腿软。婆家催生,她很快就怀上,产后没歇几天,又得爬起来干。孩子叫高道宇,生下来没多久,丈夫就开始露馅。喝酒回来挑刺,动不动就上手,扇耳光踹腿,她报警也没用,警察走后照样挨打。回娘家求哥哥帮忙,三次都被他硬推回去,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管不着。
张琳咬牙忍着,攒了几个月几百块,半夜趁丈夫一家睡死,抱起孩子就跑。可纠结了几天,她狠心把孩子留给婆家,只带500块钱上了火车。一路提心吊胆,车厢里人挤人,她紧盯着包,结果小偷上手,钱和包全没了。下车到杭州,她饿了四天,脚磨起泡,捡垃圾勉强填肚子。最后钻进路边面馆,求老板娘给碗面,那老板娘心软,让她留下来打杂,刷盘子拖地,干了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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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这城市,对张琳来说是头一遭大场面。她补了身份证,从面馆转到理发店当学徒,学着打扮自己,顺便买了部手机开始玩短视频。接着跳槽进电子厂,流水线上站12小时,拧螺丝组装,手指飞快,工资总算涨了点。她住宿舍,吃食堂,日子虽苦,但自由了,不用看人脸色。短视频这玩意儿2016年刚火,她录点厂里日常,哼小曲分享生活,没想到刷出一堆点赞。
陈勋就是这么认识她的,他也是卡车司机,看她视频里那股乐观劲儿,加了好友,天天聊。陈勋追她时,她老实交代过去,有过婚有孩子,他没多想,就说看重现在这个人。俩人奔现没多久,2017年领证结婚,婚礼上陈勋叫来30多辆卡车组队接亲,张琳坐花车,风光得像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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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头两年,甜头是有的。张琳辞了厂里活,陪陈勋跑长途,坐副驾递水,看他拉货。她俩贷款买车,月入七八千,一趟三天才回。日子紧巴巴,但有奔头,想攒钱买房。可张琳闲不住,觉得靠一人收入太悬,想学开车补贴家用。陈勋反对,说她个子矮小,开大车危险,女人就该在家带娃。她没听,瞒着他报驾校,2.5个月考下B2本。面试物流公司,前三家直接拒,嫌她女的年纪小,技术不行,开玩笑说驾照怕是买的。
最后一家快递公司缺人,让她试用,她一口答应。正式上岗,开4.5米高9米长的货车,温州到泉州400多公里,两天一趟。晚上11点发车,开8.5小时到,卸货歇会儿,凌晨1点多返程。路长夜黑,她得嚼槟榔吃辣椒粉提神,尿急就憋到服务区,饿了啃功能饮料。服务区洗澡洗衣,冷水冲脸,车里眯会儿眼,继续上路。技术练熟了,她白天开晚上陈勋接,收入翻倍,月过万,一年攒下买了辆奥迪小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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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聚少离多,常在高速休息区碰头,抱抱就散。张琳跑这条线五年,肩膀腰椎疼得常年贴膏药,夏天热冬天冷,空调吹多了还加重毛病。可她从不叫苦,就图这份独立。经济稳了,她开始想家。回云南见父母,头发白了,她带他们逛街吃饭,帮父亲编竹篓,聊小时候翻山上学的事。父母老了,她想接出来养老,不管过去怎么亏待,养育之恩得还。
重点是儿子高道宇,上小学了,衣服破补丁摞补丁,她去学校见,孩子起初不认,眼神陌生。她花200块买自行车给他,偷偷塞钱买玩具,想弥补亏欠。可陈勋知道后炸了锅,说不介意过去,但不能为前夫儿子花钱,怕家乡父母闲话,怕未来家庭背包袱。俩人吵起来,陈勋觉得她瞒着他给钱不对,她觉得他当初表态不真诚。争执到头,2020年左右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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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手续办完,张琳一个人扛。儿子高道宇接来杭州,她租学区房,早起送学,自己拉货。孩子适应慢,起初不爱说话,她多夹菜多哄,渐渐成绩上去了,前排常客。单亲妈妈这身份,不容易,她得平衡工作和家。开车照旧,夜路长,提神法子换着花样,辣椒粉嚼着舌头麻,服务区那些偏见还得咽。收入攒着,她考了A2本,目标买房供儿子读大学,让他见见世面。
短视频继续发,分享开车心得,粉丝涨了不少。她的故事传开,2022年,奥斯卡两次获奖导演柯文思在中国拍片,刷到她内容,觉得这姑娘不服输的精神像活生生的电影。柯文思是英国人,拍过《最后的苏格兰王》,这次项目叫《柴米油盐之上》,第二集就定张琳,叫《琳宝》,因为她娇小像个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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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拍了几个月,柯文思跟车录像,从卸货到夜路,从见儿子到离婚纠葛,全实打实。张琳成了中国126万女货车司机里的代表,片子2022年7月上线,观众看完直呼接地气。柯文思说,她证明了女性能靠双手翻身,不用靠任何人。
张琳自己讲,出来赚钱就别抱怨累,坚持下来是为对女性的偏见扇耳光。片子火了,她订单多,公司加单,她接得稳。父母偶尔视频,她寄钱回去,老人家身子骨还行。陈勋那边,散了但不恨,各过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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