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01
乐乐是这个家的太阳。
她三岁,扎着两个羊角辫,跑起来的时候,辫子会在空中划出两道快乐的弧线。她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露出几颗小米粒一样的乳牙。
我和妻子林悦,把我们能给的一切,都给了她。
我叫陈浩,是一家软件公司的项目经理。林悦在广告公司做设计。我们在这座城市里有自己的房子,不大,但很温馨。阳台上种满了林悦喜欢的花花草草,乐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踩着小板凳,用她的玩具水壶,一本正经地给那些植物“喂水”。
我们的生活,就像一台运转精密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严丝合缝,充满了按部就班的幸福。
唯一的烦恼,是我们的工作太忙了。加班成了家常便饭,有时候回到家,乐乐已经睡着了。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我和林悦的心里,总会涌起一阵阵愧疚。
为了更好地照顾女儿,我们商量了很久,决定请一个保姆。
通过一家信誉很好的家政公司,我们认识了刘姨。
刘姨四十多岁,来自一个偏远的山村。她皮肤黝黑,手上布满了老茧,看上去就是个勤快、朴实的农村妇女。她话不多,笑起来很憨厚,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老实劲儿。
面试的时候,她有些局促地搓着手,对我们说:“俺没啥文化,但俺有力气,会照顾孩子。俺自个儿的娃也是俺一手拉扯大的,你们放心。”
她看乐乐的眼神,是真诚的喜欢。乐乐也不怕生,伸出小手,把自己的草莓饼干递到刘姨嘴边。
就是这个瞬间,我和林悦都放下了心。
刘姨的到来,让这个家变得更加井井有条。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她做的饭菜,有一种家的味道。她会给乐乐讲故事,带她在小区里晒太阳,乐乐很快就“刘姨、刘姨”地跟在她身后,像个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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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林悦终于可以从繁杂的家务中解脱出来,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孩子。晚饭后,我们会一起坐在地毯上,陪乐乐搭积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乐乐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段时间,我常常会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人生别无所求。
02
幸福的泡沫,总是那么容易被戳破。
噩梦,是从乐乐的一次低烧开始的。
起初,我们都以为只是普通的着凉感冒。社区医院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开了点药,嘱咐我们多喝水。
可那之后,乐乐的病情就变得反反复复。低烧,腹泻,呕吐,小脸一天天见白,精神也越来越萎靡。原来那个像小火炉一样充满活力的孩子,现在总是蔫蔫地靠在沙发上,连最喜欢的动画片都看不进去了。
她开始严重地食欲不振。刘姨变着法地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可她常常是吃一口就吐出来,然后就委屈地掉眼泪。
我和林悦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越揪越紧。
我们换了一家医院,又换了一家。从社区医院,到区里最好的三甲医院。我们挂了无数个专家号,做了各种各样的检查。抽血的针管,一次次扎进乐乐细小的胳膊,她哭得撕心裂肺,林悦也跟着掉眼泪。
可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显示不出明确的病因。医生们也只是给出一些模糊的诊断:肠胃功能紊乱,免疫力低下,病毒感染。
药吃了一堆,乐乐的身体却不见好转,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她的小胳膊,瘦得像一根枯树枝,原来胖乎乎的脸蛋,也凹陷了下去,只剩下一双大大的眼睛,显得格外无辜和脆弱。
那段日子,家里再也没有了笑声。我和林悦的公司都请了长假,二十四小时守着孩子。刘姨也表现得忧心忡忡,常常一个人唉声叹气,偷偷抹眼泪。
在一家省级儿童医院,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教授,看着乐乐厚厚一沓的病历,眉头紧锁。他沉思了很久,对我们说:“孩子的症状很奇怪,常规检查都查不出问题。我建议,做一个全面的病毒筛查,特别是……HIV抗体检测。”
HIV。
艾滋病。
这三个字,像一道晴天霹雳,在我们脑子里炸响。
我当时就懵了,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医生,这绝对不可能!我们家……我们……”
我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是一个多么遥远,多么可怕的词语。它只会出现在新闻里,出现在那些混乱的、与我们无关的世界里。怎么可能,会和我们三岁的女儿扯上关系?
林悦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她死死地抱着乐乐,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老教授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先别激动,只是一个排查性的建议。毕竟,孩子持续低烧,淋巴结肿大,这些都是需要警惕的症状。”
那一刻,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抽血,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炼狱般的煎熬。
几天后,我们去取报告。那是一张薄薄的纸,我却觉得它有千斤重。我不敢看,林悦也不敢看。我们把报告递给医生,像两个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医生看着报告,沉默了很久。
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他指着报告单上一个刺眼的“阳性”字样,对我们说:“孩子……确诊了。”
轰的一声。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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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林悦当场就昏了过去。
我抱着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被抽空了。我听不见医生在说什么,也看不见周围慌乱的人群。我的脑子里,只剩下那两个字。
阳性。
我的女儿,我那只有三岁的、天真可爱的女儿,她的人生还没来得及真正开始,就被判了死刑。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那天,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回到家的。家里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乐乐的玩具散落在地毯上,墙上还贴着她画的歪歪扭扭的太阳。可这个家,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家了。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坟墓。
我和林悦,像两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我们没有哭,因为巨大的悲伤,已经超越了眼泪能够表达的范畴。
为了查明感染源,我和林悦第一时间,也去做了HIV检测。
等待结果的那几天,我们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们回避着彼此的眼神,因为我们都在害怕,害怕那个最不堪的猜测。是她?还是我?我们之间,有人背叛了另一个人吗?
那种猜忌,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们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检测结果出来了,两个人,都是阴性。
这个结果,不但没有让我们松一口气,反而将我们推进了更深的迷雾。
排除了母婴传播。
那么,病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04
我们开始像疯子一样,回忆乐乐这三年来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
我们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检查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可能存在的、带血的针头。
没有。
我们去乐乐上的早教班,询问老师和同学的家长,有没有发生过意外的伤害事件。
没有。
我们一遍遍地回想,有没有带她去过不正规的诊所?有没有在公共场所被不明物体划伤过?
答案,全都是否定的。
乐乐的生活轨迹,简单到只有家、早教班、小区花园这三个点。她接触的人,除了我们,就是刘姨,还有早教班的老师和同学。
每一个可能的感染途径,都被我们一一排除。
线索,就这么断了。
巨大的压力,让我们都处在崩溃的边缘。我们开始争吵,为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们互相指责,互相埋怨,把所有的痛苦和无助,都发泄在最亲近的人身上。
“是不是你带她出去的时候不小心?!”
“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你敢说你外面就一定干干净净吗?!”
恶毒的话,像刀子一样,刺向对方。每一次争吵过后,都是更深的沉默和绝望。我们都知道,我们不是在怪对方,我们只是太疼了,疼到需要找一个出口来释放。
可最终,是对女儿的爱,让我们重新站到了一起。
一个深夜,我们背对背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
林悦突然翻过身,从背后抱住我,她的眼泪,浸湿了我的睡衣。
“陈浩,”她哽咽着说,“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乐乐……乐乐还需要我们。”
我转过身,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在那一刻,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在这场风暴中,保姆刘姨的表现,堪称完美。
她比我们还要伤心。她抱着日渐消瘦的乐乐,一遍遍地哭着说:“我可怜的娃啊……怎么就遭了这种罪啊……老天爷真是没开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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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加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乐乐,也照顾着我们。她会熬好汤,端到我们面前,劝我们:“先生,太太,你们得保重身体啊。你们要是垮了,乐乐可怎么办啊。”
有时候,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和那双因为悲伤而红肿的眼睛,我甚至会感到一丝愧疚。我们甚至,也曾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过这个老实的农村妇女。
我们旁敲侧击地问过她的健康状况,问过她的丈夫和孩子。她的回答,毫无破绽。她说她身体好得很,一年到头都不得病。她说她男人在老家种地,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我们找不到任何怀疑她的理由。
她,似乎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清白的人。
05
所有的路,都走到了尽头。
我们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找不到感染源,就意味着我们无法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的生命,一点点地流逝。
那段时间,我开始酗酒,林悦则整夜整夜地失眠。我们像两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疯狂地撕咬着自己的伤口。
一天下午,林悦在打扫乐乐的房间。自从乐乐生病后,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房间,就变得空空荡荡。林悦跪在地上,一遍遍地擦拭着地板,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墙角那个不起眼的白色小圆球上。
那是一个家用监控摄像头。
是几个月前,我为了出差时能随时看看女儿,特意安装的。它有云存储功能,会自动保存最近三个月的录像。
后来因为工作太忙,我们渐渐地,都把这个东西给忘了。
它像一只被遗忘的眼睛,在角落里,默默地记录着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林悦像触电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她冲出房间,抓住我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陈浩!监控!乐乐房间里的监控!”
那个被我们遗忘的角落,成了我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
我们把刘姨支了出去,让她去超市买东西。
然后,我们冲进书房,打开电脑,登录了监控的云端后台。
整整三个月的录像。
数千个小时的视频文件。
我们就像两个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漂浮在海面上的稻草。
我们开始夜以继日地翻看。
快进,两倍速,四倍速,八倍速。
屏幕上的画面飞速地闪过。白天,黑夜,白天,黑夜。
录像里,大部分的画面,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刘姨在尽职尽责地照顾乐乐。
她给乐乐喂饭,一口一口,很有耐心。
她给乐乐讲故事,声音温柔。
她哄乐乐睡觉,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她抱着乐乐在房间里跳舞,逗得乐乐咯咯直笑。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那么正常。
看着这些画面,我们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我们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因为找不到原因,就想把罪责,强加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疲惫和失望,像潮水一样,将我们淹没。
我们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电脑旁边,堆满了烟头和外卖盒子。我们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布满了血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希望,也一点一点地被磨灭。
06
就在我们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那是一个深夜,我已经连续看了超过三十个小时的录像,大脑一片空白,眼睛又干又疼。我把时间轴,拖到了乐乐第一次发烧的那个星期。
我机械地,以十六倍速快进着。屏幕上的人影,像一出荒诞的默片。
突然,我的心脏,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我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我把进度条,一点点地,往回拖。
十六倍速,八倍速,四倍速,正常速度。
画面,定格在了凌晨两点三十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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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夜灯。乐乐躺在小床上,因为发烧,睡得并不安稳。
我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的、不似人声的呜咽。
我想尖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下一秒,我的身体一软,整个人瘫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