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月14日,完成潜台,从吴石将军手中密取情报并传递回大陆的任务后,朱枫给远在上海的同乡好友朱慰庭及其夫君吕逸民写了一封短信,短信是竖行书写在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横格纸上的。其实,在做离台返乡准备的时候,朱枫最想将归期告诉爱人朱晓光和女儿朱晓枫,但台湾和大陆之间的航线和邮路当时均已切断,寄一封信给亲人,太难了,而且有暴露的风险,所以最后只能将信写给好友,托好友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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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枫写这封短信的时候,虽不知道短短的几行字是自己的“绝笔”,但字里行间却透出了一股无畏的英气,这大概就是骨子里自带的巾帼英雄的气魄。
这封短信的原文是这样的——
逸兄、慰姊:
别久颇以为念遥维,阖府康泰为讼!凤将于月内返里一行,约有一周至旬日可留,便望转告小女及晓妹等,多年不见想念弥殷,得此可增快慰也!
专此即颂
冬安
祖湘嫂兄及诸亲友均候
威凤手上 一月十四日
朱枫与爱人朱晓光通信,总是喜欢称他为“梅”,有时候也叫他“妹”,这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浪漫。熟悉朱枫的亲朋后来看到这封“绝笔”短信,有的是意难平,有的是热泪盈眶,这封短信末尾的署名“威凤”,在朱枫所留下的其他书信和墨迹中从未出现过。镇海朱家大院“六只凤”,朱枫是老四,小名叫桂凤,她常以“桂凤”、“静凤”或一个“凤”字落款,而此刻她却在“凤”之上又增添了一个“威”字,笔触是那样的端庄、遒劲,从容又镇定,似银钩铁划,虎虎生气。
朱晓光是3月4日之后才看到这封短信的,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爱妻已经落入敌人的魔掌。看到这封短信,他也注意到了“威凤”这两个字,那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幅令他终生不能忘怀的意象:眉宇间有英秀之气的爱妻,在阴霾密布的台岛的冬天里,投映出的尽是无畏目光和飒爽英姿。
联想到去年10月,爱妻接受组织委派,决定赴台时从香港写给他的那封信,朱晓光泪流满面。
事后看,那封信,太像是英雄的告别——
“两月后,我将以更愉快的心情与妹(指朱晓光)相见,并以此告沈女(指朱晓枫)。······妹如须去别处,请勿为我滞行。这时候,个人的事情暂勿放在心上,更重要的应先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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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告家人归期的短信寄走后,1950年1月下旬,朱枫按照先前的约定来到台北“建昌行”跟台工委书记蔡孝乾接头,但这一次,蔡孝乾没有露头,托人给朱枫带来了一张预警的字条——
陈太太:老吴的生意亏本了。眼下市价低落无法推销,我拟外出,您不用等我了,请早日成行,切盼!郑字。(刘小姐事,请转告大舅不用办了,谢谢。)
在这张预警的字条里,“老吴”是台工委武装部部长张志忠的代号,“亏本”即被捕的意思。蔡孝乾告诉朱枫,张志忠已被捕,现在情势危急,他已经隐蔽起来,不能接头。他要朱枫火速撤离台湾,越快越好。
括号中的“刘小姐事”,指出的是他与朱枫初次接头时,托朱枫帮忙,在与吴石接头时,请他为其情妇马雯娟代办一张出境证的事,“大舅”指的就是吴石。
朱枫接到蔡孝乾的预警字条,立即前往吴公馆,找吴石商量。吴石在空军有熟人,最后决定由亲信副官聂曦出面,将朱枫紧急送上一架飞往舟山的国民党运输机。
当时的舟山群岛,国民党有十二万人驻军,全岛兵力达五个军部、十六个师,并且增加了炮兵、战车,加修了工事并实施海上封锁,舟山本岛上的首府定海城几乎成了一座戒备森严的恐怖军营。
朱枫顺利飞到定海后,没有在县城落脚,而是去了舟山岛最东部的渔港沈家门。沈家门有朱家一位故交,名叫顾孙谋,此人是当地最具规模的一家医院存济医院的院长。
有资料说,朱枫投奔顾孙谋后,对方将她藏在存济医院暂住了十多天,直到不幸被捕。
但2010年顾家的后人披露说,朱枫当时实际上就住在缪家路15号的顾宅子里,1950年2月18日,旧历正月初二,一个朔风怒号、寒流袭来的日子,隐蔽了两个星期的朱枫被捕,当即被押解到定海县城里的看守所,严密关押起来。
在隐蔽的那两个星期里,朱枫本是有机会从定海逃走的,遗憾的是,当时她少了一些警惕性,没想到蔡孝乾会那么快被捕,更没想到会出卖她,所以两次找到偷渡渔船,她都觉得船小,海上风浪大,最后都没有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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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枫被捕之后,马上就意识到一定是台北方面出了问题,否则保密局特务不会到舟山抓她。
羁押在定海看守所里,朱枫意志决绝,萌生了“以死相拼”的念头,但处在严密的看管下,她很难找到“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