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 年 5 月的武汉,初夏的闷热已经浸透了城市的每个角落。
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江岸区城中村的小树林里还飘着隔夜的潮湿水汽,清洁工刘某推着环卫车,准备清理墙根下堆积的建筑垃圾。
他的铁钳刚碰到一块发霉的三合板,一股刺鼻的腐臭味突然窜进鼻腔 .
那是一种混合了烂肉、黏液和霉味的恶臭,像无数只虫子钻进喉咙,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刘某捏着鼻子后退两步,壮着胆子掀开那块三合板。
下一瞬,他的尖叫刺破了城中村的寂静。
板下蜷缩着一具赤裸的尸体,皮肤已经呈现出暗绿色,肿胀得面目全非,几只苍蝇在尸体上空嗡嗡盘旋。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小时内就传遍了整个城中村。
这片挤满低矮民房、电线像蜘蛛网般缠绕的区域,本就因流动人口多而治安复杂,如今出了命案,恐慌瞬间蔓延。
早餐摊前,大妈们压低声音议论 “是被先奸后杀吧”。
楼道里,租户们匆匆锁门,连晚归都不敢。
甚至有家长拽着孩子绕开小树林,生怕 “沾到晦气”。
流言越传越邪乎,有人说看到过穿红衣服的女人在小树林徘徊,还有人说半夜听到过女人的哭声。
人心惶惶中,每个人都在担心: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武汉市公安局江岸分局的侦查员们接到报案时,刚结束一夜的巡逻。
警车呼啸着穿过狭窄的城中村小路,车胎碾过积水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抵达现场后,侦查员们立刻拉起警戒线,法医带着工具箱蹲在尸体旁,刑侦技术人员则拿着手电筒,一寸寸排查周围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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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高度腐败,死亡时间至少一周以上。”
法医初步检查后,语气凝重地向带队的张队长汇报,“全身没有明显外伤,颈部有轻微勒痕,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死亡 —— 也就是被掐死或勒死的。”
张队长皱着眉看向四周:发现尸体的小树林位于城中村边缘,右边是刚建好的小学,左边是教职工宿舍院,前方几百米是新建二区的居民楼。
这条小路偏僻得很,平时只有捡垃圾的和抄近路的人才会走,路面坑坑洼洼,连路灯都没有。
“这里绝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他蹲下身,摸了摸地面的泥土,“尸体下面的土是干的,没有拖拽痕迹,周围也没有打斗迹象,应该是凶手把尸体运到这抛尸的。”
可问题在于,怎么运过来的?
技术人员反复排查了小路的进出口,没找到任何轮胎印或脚印 。
最近几天下过雨,泥土松软,若有车辆或行人经过,本该留下痕迹,但现场除了侦查员和清洁工的脚印,再无其他。
走访周边居民时,大家的回答更是让侦查员们心凉:
“没听到异常声响”
“没看到陌生人”
“那片小树林平时没人去,谁会注意啊”。
有个住在附近的大爷说,4 月底好像闻到过奇怪的味道,但以为是垃圾腐烂,没当回事 。
这唯一的 “线索”,也因为时间模糊而毫无用处。
张队长站在小树林旁,看着三条通往外界的小路,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三条路都窄得只能容两人并行,别说汽车,就连电动三轮车都开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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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要么是深夜扛着尸体过来,要么是把尸体运到路口后,再扛进小树林。”
他分析道,“不管哪种情况,凶手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体力好,能扛动成年人的尸体;二是对这里的环境极熟,知道这条偏僻的小路,还能避开居民。”
更棘手的是,整个区域没有一个监控探头。
城中村的民房大多是自建房,房东为了省钱,连楼道监控都没装,更别说偏僻的小路了。
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没有尸体身份信息,甚至连第一案发现场都找不到 ,这起案件,从一开始就陷入了 “死局”。
“黄金 72 小时早就过了。”
张队长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语气沉重,“现在最关键的,是先确定死者是谁。要是连死者身份都不知道,后续调查根本没法展开。”
法医小心翼翼地提取了尸体的 DNA 样本,送往市局实验室比对,同时对尸体进行更详细的尸检:死者是女性,年龄约 40 岁,身高 1.6 米,体态中等,牙齿磨损程度显示她可能长期从事体力劳动。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特征 .
没有衣物,没有饰品,没有随身物品,唯一的线索,似乎只有那具腐败的尸体本身。
专案组很快成立,侦查员们分成两组:一组继续排查城中村及周边区域,寻找可能的目击者或物证;另一组则梳理近期的失踪人口报案记录,重点排查 40 岁左右的女性。
两天过去,排查毫无进展。
就在侦查员们快要陷入绝望时,一组的民警小王拿着一份报案记录跑了进来:“张队,有线索!一个叫李军的男人,5 月 1 日后报了三次警,说他妻子胡霞失联了,失联时间和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刚好对上!”
张队长立刻让人联系李军。
半小时后,一个穿着蓝色工装、面色憔悴的男人走进了派出所。
当侦查员们提出让他辨认尸体照片时,李军的手开始发抖,接过照片的瞬间,他突然瘫坐在椅子上,眼泪夺眶而出:“是她…… 是胡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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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身份终于确定:胡霞,38 岁,湖北大悟人,生前在武汉 161 医院附近 “工作”。
可当侦查员们追问胡霞的具体工作时,李军却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军,你妻子已经遇害了,现在任何线索都可能帮我们抓到凶手。”
张队长耐着性子劝说,“你要是隐瞒什么,就是在给凶手机会。”
沉默了许久,李军才低着头,声音沙哑地说出了一个秘密:“胡霞…… 她不是正经工作,是在 161 医院附近站街,做那种生意的。”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让侦查员们愣住了。
李军接着说,他和胡霞有两个孩子,都在老家上学,为了多挣钱,胡霞正月十五后就来武汉了,一开始说在餐馆打工,后来才坦白是做 “皮肉生意”。
“我劝过她,可她不听,说这样来钱快。”
李军抹了把眼泪,“她每天早上 8 点都会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这是我们约定好的,可 5 月 1 日那天,直到中午都没打过来,我打她手机,一直关机…… 我才慌了,赶紧报警。”
侦查员们立刻追问:“你最后一次和胡霞联系是什么时候?”
“2013年4 月 30 日晚上 9 点。”
李军回忆道,“她给我打电话,说当天生意还行,让我别担心,还说第二天会按时给孩子打电话。没想到…… 那竟是最后一次通话。”
根据李军的说法,胡霞的遇害时间极有可能在 4 月 30 日晚 9 点到 5 月 1 日早 8 点之间 ,11 个小时的时间窗口,虽然还是宽泛,但至少有了排查方向。
更重要的是,李军提供了胡霞的手机号码,这成了案件的关键突破口。
侦查员们立刻调取了胡霞的通话记录。
在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里,一个号码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个号码在 4 月 30 日晚 10:55 给胡霞打了最后一通电话,通话时长 2 分钟,之后胡霞的手机就再也没有通话记录,直到 5 月 1 日凌晨 3:10 彻底关机。
“最后一个和死者通话的人,必须重点排查!” 张队长立刻让人查这个号码的机主信息。
结果很快出来:机主叫吴勇,55 岁,武汉本地人,住址在新洲区,而工作地点 ,竟然就在 161 医院附近的建筑工地,当门卫!
这个发现让侦查员们精神一振:吴勇不仅和胡霞有频繁通话(通话记录显示,过去一个月里,两人通话超过 50 次),还在胡霞活动的区域工作,这绝不是巧合。
侦查员们立刻驱车赶往 161 医院附近的建筑工地。
可到了工地值班室,却发现吴勇并不在。
“吴勇啊,他 5 月 1 日就辞职了,说是回老家办孙子的满月酒。”
一个值班的工友告诉侦查员,“他平时挺老实的,每天就在工地周边遛弯,对这一片熟得很,从来没说过要走,突然辞职,我们都觉得奇怪。”
“他身高多少?体态怎么样?” 侦查员追问。
“大概 1 米 7 吧,中等身材,看着挺结实的。” 工友回忆道,“平时能扛着几十斤的东西走老远,体力好得很。”
身高、体态、对环境的熟悉度、最后一个通话、突然辞职 —— 所有线索都指向吴勇。
张队长立刻做出判断:“吴勇有重大嫌疑,他辞职很可能是畏罪潜逃!马上查他的去向!”
通过户籍系统和交通监控,侦查员们很快查到:吴勇辞职后并没有离开武汉,而是回了新洲区九街附近的老家,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没出过门。
抓捕行动立刻展开。
可当侦查员们赶到吴勇老家时,却发现这里的地形比想象中更复杂。
吴勇家在山沟里,周围全是低矮的土房,村里只有一条主干道,外来人一进村,就会被村民们盯着看。
更危险的是,吴勇家后面就是一座山,一旦围堵时出现差错,让他跑上山,再想抓他就难如登天。
“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张队长和当地派出所民警商量后,决定以 “排查流动人口” 的名义上门。
这样既不会引起怀疑,又能近距离观察吴勇的反应。
当侦查员们敲开吴勇家的门时,一个穿着灰色衬衫、头发花白的男人开了门 —— 正是吴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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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民警时,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笑着问:“同志,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