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毯尽头的誓言还在耳边回响,萧钦明为我戴上戒指的手微微发颤。
他眼角有泪,说会护我一生安稳。我心尖发烫,却在他身后瞥见婆婆郭薇精明的笑。
那笑意像针,轻轻扎在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我叫卢依诺,三十二岁,婚前用十年青春在互联网行业搏出千万身家。
这笔钱是我的铠甲,也是我的软肋。恋爱时我瞒得紧,只说自己是个普通项目经理。
婚礼上小叔子肖烨华举杯祝酒,嘴上说"欢迎嫂子",眼睛却黏在我挎的包上。
那只爱马仕是闺蜜曹玉婉送的结婚礼物,我本不想背,可她坚持。
"就得让他们瞧瞧你的底气。"玉婉在我耳边低语。
我笑着嗔她多事,心里却咯噔一下。有些底气,露不得。
敬茶时婆婆握紧我的手,指甲不经意划过我腕上的翡翠镯子。
"依诺真是旺夫相。"她转头对亲戚夸赞,目光却像秤杆在掂量我的斤两。
钦明递给我一杯热茶,手心温暖干燥。他是我选择的良人,温和体贴。
可玉婉总说他眉间有道浅痕,是常年夹在家人和现实间留下的褶。
"你这婆婆小叔,不是省油的灯。"领证前夜玉婉提醒我,"千万守住婚前财产。"
我点头。这道理我懂,在商场沉浮多年,见过太多人心叵测。
只是没料到风雨来得这样快。蜜月刚结束,婆婆就端着果盘来探虚实。
阳台晾着钦明的衬衫,在风里晃得像面旗。我默默把银行卡锁进保险箱。
最深的秘密藏在最寻常的日子里。有些伏笔,埋下时连自己都未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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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婚房朝南的落地窗前,我缩在沙发里看钦明收拾行李箱。
蜜月旅行的贝壳摊在茶几上,还沾着巴厘岛的海风。
"妈说晚上包饺子。"钦明把衬衫叠成豆腐块,"弟弟也来。"
我嗯了一声,继续翻看手机里的合照。照片上我们依偎在情人崖,日落把海水染成金红色。
那时钦明指着海浪说,我们的感情会比岩石更坚固。
现在岩石还在,浪声却似乎远了点。
门铃响时我正在拌黄瓜,钦明小跑着去开门。婆婆郭薇的声音脆生生撞进厨房。
"哎哟这玄关亮堂!当初就说要买南向的。"
她身后跟着肖烨华,二十三岁的人走路还蹦跶,卫衣帽子歪戴着。
"嫂子这装修花了不少钱吧?"他鞋也不换就往里踩,眼睛四下扫视。
钦明赶紧递拖鞋:"你嫂子设计的,简单弄弄。"
饺子端上桌时,婆婆夹起一个吹气:"依诺现在做什么项目?"
"刚换工作,做教育类APP。"我给她舀醋。
肖烨华突然插嘴:"我哥们儿搞直播带货,一个月赚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钦明配合地问。
"五十万!"弟弟把饺子整个塞进嘴里,"所以我也要创业。"
婆婆笑眯眯给我夹菜:"还是你有出息,烨华要有你一半本事就好了。"
我低头喝汤,汤勺碰着碗边发出轻响。这话题像试探的气球,轻轻抛过来。
饭后钦明去洗碗,水和瓷器的碰撞声从厨房传来。婆婆拉我在沙发坐下。
"钦明心眼实,以后你多担待。"她拍我的手,"你们年纪都不小了……"
我知道下一句要说什么,抢先道:"现在事业刚稳定,孩子的事不急。"
肖烨华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忽高忽低:"必须投啊!风口就在这儿!"
晚风带着楼下车流声涌进来,吹动了婆婆额前的碎发。她眼神暗了暗,又亮起来。
送走他们后,钦明揉着肩膀说:"弟弟就是孩子气,你别在意。"
我盯着玄关处歪掉的脚垫,想起肖烨华踩过的鞋印。孩子气的人不会在祝酒时瞄新娘的首饰盒。
睡前我把婚礼红包放进保险箱,密码锁咔嗒一声。钦明在浴室刷牙,哼着婚礼上的歌。
水声哗哗,像某种掩护。
02
回门宴摆在城西的杭帮菜馆,我父母特意从宁波赶来。
母亲给婆婆带了两盒血燕,包装得郑重其事。"孩子们年轻,亲家多费心。"
婆婆接过礼品袋时捏了捏厚度,笑道:"依诺懂事,是我们钦明有福气。"
肖烨华忙着拆蟹粉小笼,汁水溅到钦明袖口。我递纸巾过去,婆婆忽然问:"你们公司分红不少吧?"
"看项目效益。"我夹了块龙井虾仁给母亲。
母亲会意接话:"现在大环境一般,能不裁员就不错了。"
"那不能。"婆婆抿口茶,"依诺一看就是能挣会花的。"
她视线掠过我的手表。这是离职时合伙人的赠礼,表盘背面刻着"功成身退"。
钦明在桌下碰碰我的腿,起身敬酒:"感谢爸妈把依诺培养得这么好。"
他总这样,在话题敏感时打圆场。像潮水抹平沙痕,可沙子还在原地。
去洗手间时,母亲跟进来补妆:"她打听你收入三四回了。"
镜子里她的口红画歪了,我拿棉签帮她擦:"心里有数。"
回包厢见肖烨华举着手机给父亲看:"这种新能源项目,投一百万两年翻倍!"
父亲呵呵笑:"年轻人有闯劲好。"
可当我坐下,他忽然问:"依诺当初创业也艰难吧?"
满桌静下来。婆婆盛汤的手悬在半空。
"我没创过业,一直打工。"我接过汤碗,热气糊住眼镜。
婚前资产公证的事只有玉婉知道。连钦明都以为我那套公寓是租的。
散席时下雨,钦明去开车。婆婆撑开伞靠过来:"你叔叔老家要拆迁……"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她后半句被卡车喇叭声吞没。
上车后钦明说:"弟弟想借咱们车位停他的摩托。"
后视镜里父母撑着伞站在雨中,身影越来越小。我摇上车窗:"物业不许外来车辆长停。"
雨刮器左右摆动,像在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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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玉婉来送乔迁礼物时,正碰上我在书房贴防窥膜。
"至于吗?"她倚着门啃苹果,"跟防贼似的。"
窗外是晚高峰的堵车长龙,刹车灯红彤彤连成一片。
我压平膜边缘的气泡:"肖烨华昨天来借书房打游戏,眼神往主机柜瞟。"
"早说了你那小叔子属雷达的。"玉婉放下果核,"你老公呢?"
钦明在客厅组装书架,哼歌声断断续续飘进来。他最近总加班,说是新项目要上线。
玉婉压低声音:"共同账户你放多少?"
"按他工资比例存的日常开销。"我关上门,"保险箱密码只有我知道。"
她竖起大拇指:"聪明女人学不会自保,就得学会自虐。"
这话是玉婉的座右铭。她离婚时分走前夫半幅身家,现在开瑜伽馆逍遥快活。
晚饭时钦明说起公司团建要去滑雪:"弟弟也想去,能带家属。"
我盛汤的手一顿:"你们兄弟玩,我下周出差。"
玉婉在桌下踢我,嘴上夸钦明装的书架结实。可当钦明去添饭,她立刻撇嘴。
"听见没?滑雪票一天四百,准是你婆婆撺掇的。"
电视正放家庭伦理剧,婆婆催儿媳生孩子的台词耳熟得刺人。
睡前钦明搂着我嘟囔:"弟弟考公务员失败,妈想让我们带带他。"
月光从窗帘缝漏进来,在他睫毛下投出细影。我假装睡着,数他呼吸。
三十三下时,他忽然说:"你要不喜欢,我就回绝。"
我没应声。黑暗中保险箱的金属边沿泛着冷光。
04
肖烨华是踩着快递箱进门的,手里晃着车钥匙:"嫂子帮我看看BP?"
创业计划书封皮烫金,内页错字连篇。我翻到第三页忍不住问:"目标客户是哪个群体?"
"年轻人啊!"他瘫在沙发上划手机,"搞个APP,让用户花钱买心灵成长。"
钦明切好水果递过来:"你嫂子做产品的,多请教。"
"所以得融资嘛。"肖烨华咬掉草莓尖,"哥你投五十万,占股百分之十。"
我叉起整颗草莓:"现在投资寒冬,天使轮给不了这么高估值。"
他坐直身子:"自家人谈估值伤感情!妈说你们结婚收了不少礼金……"
空调突然停止运转,遥控器显示电量耗尽。寂静中楼道电梯叮咚一声。
"礼金存定期了。"我起身找电池,"你哥的积蓄也在理财里。"
肖烨华嗤笑:"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抵押贷款也行啊!"
钦明终于开口:"先做好市场调研再说。"
送客后我们发现玄关少了个摆件。黄铜陀螺仪,是钦明送我的生日礼物。
三天后在婆婆家看到它摆在电视柜上,插着干花当装饰。
"烨华说你们嫌这东西碍事。"婆婆削着苹果,"我瞧着挺别致。"
螺旋状的果皮咔嚓断裂。钦明低头啃西瓜,汁水滴到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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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钦明失眠了,在床上烙饼到凌晨三点。
我装睡到窗外鸟叫,终于听见他开口:"弟弟挺努力的。"
晨光把窗帘印花投在天花板上,像张模糊的地图。
"昨天妈来电话,"他嗓子发哑,"说爸爸的老寒腿又犯了。"
我打开床头灯,他眼底有红血丝:"你想帮就帮,量力而行。"
他猛然抬头:"真的?其实五十万我们不是……"
"不是天上掉的。"我打断他,"我们要换车,还要存生育基金。"
卫生间水声轰鸣,我站在镜前刷牙。泡沫溢出嘴角,像某种无奈的嘲笑。
婚前我参加过融资谈判,对手公司派来的代表是亲兄妹。
哥哥不断让步,妹妹寸寸紧逼。最后哥哥被董事会罢免,妹妹接手公司。
那时玉婉说:"亲情是世界上最结实的绳子,也是最快的刀。"
下班时钦明在楼下等我,手里举着冰淇淋:"抹茶味的,化了吗?"
地铁口风很大,他头发被吹成乱草。我接过甜筒,塑料袋里露出房产中介的宣传册。
"看看总行吧?"他讪笑,"万一有学区房促销。"
冰淇淋在舌尖化开,苦香味缠住喉咙。我们第一次约会,他也这样举着冰淇淋跑过来。
那时他论文被拒稿,我项目遭撤资。两个失意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分吃甜筒。
他说等有钱了要买带院子的房子,种满绣球花。
现在我们有能力了,可绣球花丛里似乎藏着别人的手。
06
婆婆挑了大暑那天上门,拎着整只金华火腿。
"钦明最爱吃火腿炖冬瓜。"她围上围裙自来熟地进厨房。
我盯着案板上的火腿,它被稻草捆得结实,像某种隐喻。
炖锅咕嘟冒泡时,她忽然问:"你们现在谁管钱?"
抽油烟机噪音很大,我关掉开关:"各管各的,月底凑一起对账。"
"那不好。"婆婆撒了把葱花,"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火腿的咸香弥漫开来。窗外知了声嘶力竭。
饭桌上她不断给钦明夹菜:"你小时候一顿吃三碗,现在猫食似的。"
钦明笑着躲闪,膝盖在桌下撞到我。婆婆突然看我:"依诺婚前肯定有积蓄吧?"
冬瓜在舌尖烫出水泡。我吹着汤勺:"刚付完房子首付,没剩多少。"
"十万有吗?"她眼睛亮晶晶的,"烨华说创业启动资金至少要十万。"
空调滴水落在阳台雨棚上,嗒,嗒,嗒。像倒计时。
我放下碗叹了口气。这口气我排练过多次,要带七分无奈三分羞惭。
"不瞒您说,婚前总共就存了十万。"我指甲掐进掌心,"还是省吃俭用攒的。"
婆婆汤勺咣当掉进碗里。厨房传来冰箱的压缩机启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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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衣柜门砰地被撞开。
肖烨华冲出来时带倒了一盆绿萝,花盆碎裂声像鞭炮。
"十万?"他眼球凸得吓人,"我那创业启动资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