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我这肚子......又疼得不行了。”
陆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
“哎哟,陆小姐,您快躺下歇着。”
保姆周姨连忙扶住她,满脸心疼地递过一杯温水。
“可医生翻来覆去就是查不出毛病,您说,这到底是撞了什么邪了?”
陆晚晴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周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和得像春天的风。
只是,在她转身的瞬间,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01
陆晚晴的人生,在外人看来,就像一本被精心装帧过的成功学范本。
二十七岁的年纪,她已经是一家新兴科技公司的项目主管。
她住在市中心高档小区的精装公寓里,每天迎着晨光醒来,化上精致的妆容,像一名随时准备奔赴战场的女战士。
她的生活被规划得井井有条,从工作计划到健身食谱,一切都精确到了小时。
陆晚晴对自己很满意,也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她相信,只要足够努力,生活就会回馈给她想要的一切。
然而,三个月前,这份坚定的信念开始出现裂痕。
起初,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腹部不适。
像一根细小的针,偶尔在小腹的某个位置轻轻扎一下,随即又消失无踪。
她以为是自己为了一个重要项目连续熬夜,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肠胃抗议。
她没太当回事,只是在药店买了些常见的肠胃药备着。
可情况并没有好转。
那根看不见的针,似乎在她的身体里生了根。
它扎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深。
疼痛从隐约的不适,逐渐演变成一阵阵清晰的绞痛。
有时候是在深夜,将她从睡梦中疼醒,浑身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有时候是在会议上,当她正意气风发地讲解着,腹部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瞬间失语,只能强撑着,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神秘的疼痛,像一个潜伏在她身体里的鬼魅,开始严重扰乱她引以为傲的秩序。
止痛药的效果越来越差,从一片到两片,剂量在增加,疼痛却依旧我行我素。
陆晚晴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求医之路。
她请了年假,几乎跑遍了这座城市所有知名的三甲医院。
她挂了消化内科的专家号。
医生听完她的描述,开了一系列的检查单。
胃镜探头伸进身体时带来的不适感,至今想起来还让她心有余悸。
可检查结果出来,胃黏膜光滑,十二指肠球部未见异常。
一切正常。
她又被建议去看妇科。
繁琐的检查做了一遍又一遍,B超影像清晰地显示,她的子宫和卵巢也健康得很。
没有囊肿,没有肌瘤,没有任何可疑的病灶。
医生看着她,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
陆晚晴不甘心。
她又挂了更高级别的专家门诊。
这一次,她做了更全面的检查。
她躺在冰冷的仪器上,闭着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找出病因,什么都行。
然而,当她揣着厚厚一沓检查报告再次坐在医生面前时,得到的回应依然是那令人绝望的四个字。
“未见异常。”
所有的指标,所有的影像,都在告诉她,她的身体,从生理结构上来看,是健康的。
一位年长的老专家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和紧锁的眉头,沉吟了许久。
![]()
“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他问道。
陆晚晴点了点头。
“我们临床上有一种情况,叫肠易激综合征。”
专家解释说,这是一种功能性疾病,与精神压力、情绪波动有很大关系。
“简单来说,就是你的肠道对刺激过于敏感了。”
他建议陆晚晴放松心情,注意休息,甚至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
心理问题?
陆晚晴走出诊室,拿着那张写着“肠易激综合征(可能)”的诊断书,心里五味杂陈。
难道这几个月来让她痛不欲生的折磨,仅仅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吗?
是她的精神,在攻击自己的身体?
这种无法被证实的诊断,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和挫败。
身体的疼痛真实存在,可现代医学却给它贴上了一个“可能”的标签。
这意味着没有特效药,没有明确的治疗方案。
她像一个在浓雾中航行的旅人,看不清方向,也找不到靠岸的港口。
回到家,空荡荡的公寓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她把自己扔在沙发上,连脱掉高跟鞋的力气都没有了。
腹部又开始传来熟悉的、翻江倒海般的疼痛。
她蜷缩成一团,额头上渗出冷汗,牙齿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些日子,她瘦了整整一圈。
原本合身的职业套装,现在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
镜子里的那张脸,眼窝深陷,神情倦怠,再也找不到往日的神采飞扬。
公司的同事们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大家私下里议论纷纷,猜测她是不是得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病。
她负责的项目进度也因此受到了影响,几次重要的会议都因为她身体突发不适而中断。
上司找她谈了话,言语中虽然客气,但关切之下隐藏的担忧和催促进度,她听得明明白白。
陆晚晴感到了巨大的恐慌。
她害怕的不仅是这挥之不去的病痛,更是害怕自己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她辛苦打拼来的事业,她精心维持的生活,似乎都在这莫名其妙的腹痛面前,变得岌岌可危。
她开始自我怀疑。
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要强了?
是不是自己的身体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向自己发出警告?
深夜里,她常常一个人坐在黑暗中,任由疼痛和焦虑将自己吞噬。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孤岛,被无边无际的痛苦海水包围着。
没有人能真正理解她的感受。
朋友们只会劝她“放轻松点”。
父母远在老家,她不想让他们担心,每次打电话都报喜不报忧。
就在她感到最绝望的时候,生活似乎又为她打开了一扇小小的窗。
而推开这扇窗的人,是她的保姆,周姨。
02
周姨是陆晚晴通过家政公司请来的,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多。
她四十多岁的年纪,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城,看上去朴实而又勤劳。
她的手脚很麻利,把这个不大的家收拾得一尘不染。
在陆晚晴生病的这段时间里,周姨成了她身边唯一的依靠。
当陆晚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迎接她的总是一桌温热可口的饭菜。
“陆小姐,您回来了。”
周姨会一边接过她的包,一边絮絮叨叨地说。
“今天我给您炖了山药排骨汤,最是养胃的,您快趁热喝一碗。”
看着周姨那张布满关切的脸,听着她温和质朴的话语,陆晚晴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总能得到片刻的舒缓。
周姨似乎将她所有的痛苦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会默默地为陆晚晴准备好热水袋,在她疼得蜷缩在沙发上时,轻轻地帮她敷在小腹上。
她会去打听各种民间的偏方,用艾草给陆晚晴煮水泡脚,说是能驱寒气。
她还学会了简单的腹部按摩,手法虽然不专业,但那份心意却让陆晚晴感到无比温暖。
在这个冰冷的大城市里,周姨的存在,像一簇小小的炉火,温暖了陆晚晴那颗因病痛而变得脆弱的心。
她对周姨越来越依赖,也越来越信任。
周姨不仅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还主动分担了她生活中的许多琐事。
她会细心地帮陆晚晴把换季的衣物清洗、熨烫、收纳好。
她甚至会打理陆晚晴那个昂贵的梳妆台。
“陆小姐,您这些瓶瓶罐罐可真多。”
周姨一边用柔软的布擦拭着那些护肤品,一边笑着说。
“女孩子家,是该好好保养。”
陆晚晴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很多都是国际大牌。
周姨似乎对此很感兴趣,总会拿起来看看,问问这是什么功效,那是什么用途。
陆晚晴也乐于跟她分享这些。
有时候,周姨会拿着一瓶面霜说:“哎呀,这个牌子我听说过,我一个远房亲戚就在大商场里卖这个,她说这个纯天然,对皮肤最好。”
陆晚晴听了,心里对这个产品的信赖又多了几分。
渐渐地,周姨甚至会在陆晚晴下班后,主动帮她卸妆。
“您累了一天了,快去歇着吧,这个我来弄。”
她会用卸妆棉沾满卸妆水,轻柔地擦拭陆晚晴的脸颊。
那份无微不至的关怀,让陆晚晴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周姨是她的长辈,是她的亲人。
她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感慨,自己是何其幸运,能遇到这样一位善良又贴心的保姆。
然而,就在这份日益加深的信任之中,一些极其微妙的违和感,偶尔会像水中的涟漪,一闪而过。
陆晚晴在被疼痛折磨的间隙里,有过片刻的清醒和复盘。
她试图寻找自己腹痛发作的规律。
似乎,并没有特别明确的规律。
但隐隐约约中,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有几次,她因为出席公司的重要晚宴或者会见关键客户,需要化上一个无可挑剔的全妆。
从底妆、遮瑕、定妆到眼影、口红,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而往往在这样的日子之后,当天晚上的腹痛,就会来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猛烈和持久。
那种疼痛,像是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搅碎一般。
这个念头只是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她很快就自我否定了。
这怎么可能呢?
化妆和腹痛,这两者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一定是心理作用。
肯定是那些重要的场合让她精神高度紧张,从而诱发了更严重的肠易激综合征。
对,医生就是这么说的,一切都是压力和情绪的错。
她这样说服自己,便不再去深究。
还有一件小事。
有一次,她新开封了一套价格不菲的进口护肤品,包含水、精华和面霜。
按照她平时的用量,这一套至少可以用上三四个月。
可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次的产品消耗速度,似乎比预想中要快上不少。
尤其是那瓶面霜,才用了一个多月,就已经下去了一大半。
她心里有些纳闷。
有一天,她随口问起了周姨。
“周姨,你有没有动过我梳妆台上的东西?”
周姨正在拖地,听到这话,停下手里的活,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
“没有啊,陆小姐。”
她回答得坦然。
“我就是每天帮您擦擦灰,怕那些贵东西落了尘。”
想了想,周姨又补充了一句。
“是不是最近天气太干燥了?皮肤需要的水分多,可能用量就不知不觉大了一些。”
陆晚晴觉得周姨说得有道理。
秋天的确干燥,自己的皮肤状态也确实不好。
也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她为自己瞬间的怀疑感到了一丝愧疚。
周姨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无端地猜忌她呢?
从此,她便将这些小小的疑点,彻底抛在了脑后。
她依旧在各大医院之间奔波,尝试着各种治疗方案。
中药喝了一副又一副,苦涩的药汁从舌尖蔓延到胃里,可疼痛却丝毫没有减轻。
理疗、针灸,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她都试了。
每一次满怀希望地去,每一次又带着更深的失望回。
她的世界,仿佛被这奇怪的病痛彻底笼罩了。
工作、社交、生活,一切都变得黯淡无光。
而周姨,始终是她这片灰色世界里,唯一的那抹亮色。
她会在陆晚晴情绪崩溃时,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轻声安慰。
“没事的,小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会在陆晚晴疼得吃不下饭时,把饭菜端到床边,一口一口地喂她。
“人是铁,饭是钢,多少吃一点,才有力气跟病魔斗啊。”
陆晚晴甚至觉得,如果没有周姨,自己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她把周姨当成了自己最亲近、最可信赖的人。
她向周姨倾诉自己的痛苦和恐惧,分享自己每一次检查失败后的沮丧。
周姨总是耐心地听着,然后用她那朴实无华的语言,给予陆晚晴力量和安慰。
03
那天是个星期三的下午。
一场重要的部门会议刚刚开到一半,陆晚晴的腹部又准时响起了“警报”。
这一次的疼痛来势汹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尖锐。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衬衫后背。
她感觉眼前阵阵发黑,连坐直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不得不举手示意,打断了总监的发言。
在同事们关切又复杂的目光中,她被助理扶着,提前离开了公司。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她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惨白的脸色,都吓得不轻,连声问她要不要直接开去医院。
陆晚晴虚弱地摇了摇头。
去医院又有什么用呢?
除了再做一遍那些让她身心俱疲的检查,得到一个“一切正常”的结果,又能改变什么。
她现在只想回到那个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安全和温暖的地方。
她的家。
她想喝一碗周姨煲的热汤,想躺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
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陆晚晴付了钱,强撑着身体,一步步挪向自己的单元楼。
她想给周姨一个惊喜。
这段时间,周姨为了照顾她,也跟着操碎了心,人都清瘦了不少。
她刚刚在路上,特意绕去一家有名的糕点店,买了周姨最爱吃的桂花糕。
她想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在她生命中最灰暗时期,给予她无限温暖的“亲人”。
所以,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提前给周姨打电话。
她用指纹打开了家门。
动作很轻。
房子里一如既往地安静、整洁。
客厅里空无一人。
她换上拖鞋,将手里的糕点盒轻轻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正准备开口喊一声“周姨”,却隐约听见,自己的卧室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声音很轻,被门板隔着,听不真切。
是周姨在打电话吗?
陆晚晴有些好奇。
周姨平时很少在工作时间接打私人电话,她一向很有分寸。
她放轻了脚步,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走近一点,听清楚周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然而,当她走到卧室门口时,那扇虚掩着的门缝里飘出的话语,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