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这天儿，真够冷的。”
男人站在自家楼下，跺着脚取暖，嘴里嘀咕。
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传过来，带着笑：
“今晚来我这儿吧，我炖了点汤，热乎乎的，省得你一个人在家对付。”
男人一听，心里一热，忙说：“哎，行，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他紧了紧大衣，嘴角不自觉上扬，迈开步子往女人家走去。
隆冬的夜，北风呼呼地刮着，街上的路灯昏黄得像是蒙了层灰。
住在城郊老小区的唐福林，今年62岁，裹着件厚实的军大衣，站在自家楼下搓着手，嘴里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里打着卷儿。
他今晚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
毕竟，这可是他这辈子头一回正儿八经地“约会”。
唐福林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年轻时在国营厂子里当过车工，后来厂子倒闭，他靠着跑货车养家糊口。
老婆叫李翠兰，比他小三岁，性子泼辣，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她说了算。
俩人结婚三十多年，生了个儿子叫唐小刚，如今在南方打工，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
可惜李翠兰五年前得了肺病，拖了两年，人就没了。
那之后，唐福林一个人守着老房子，日子过得寡淡，电视机成了他唯一的伴儿。
这几年，儿子唐小刚老催他再找个老伴儿，说：“爸，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找个人搭伙过日子，互相照应着。”
唐福林起初不乐意，觉得自己这把年纪了，孤家寡人惯了，再找个老伴儿怪别扭的。
可架不住儿子三番五次劝，外加小区里几个老伙计也撺掇，说现在老年人再婚多正常啊，他才动了心思。
这不，前俩月他在社区组织的“银发交友会”上认识了马桂芝。
马桂芝59岁，比唐福林小三岁，长得白净，眉眼间还有点年轻时的风韵。
她年轻时在纺织厂做过会计，后来厂子改制，她就回了家，带着个女儿长大。
女儿如今嫁了人，去了外地，马桂芝一个人住在一套两居室里，退休金比唐福林还高点，日子过得比他滋润。
她跟唐福林聊得来，俩人都是苦日子熬过来的，话题一打开就收不住。
那天交友会散场，马桂芝主动加了唐福林的微信，说：“老唐啊，咱俩岁数都不小了，有空出来喝喝茶，聊聊天，挺好的。”
唐福林当时脸一红，支支吾吾应了声“好”，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从那以后，俩人隔三差五就见一面，喝茶、散步，偶尔还一块儿去菜市场买点菜，马桂芝手艺好，做了拿手菜给唐福林尝。
唐福林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日子好像又有了点盼头。
这天晚上，是马桂芝约的他。
下午她发微信说：“老唐，今晚我炖了牛肉汤，特意多放了点枸杞和红枣，你过来一块儿吃吧，天冷，暖暖身子。”
唐福林一听，赶紧回了个“好”，还特意翻出压箱底的一件毛衫换上，又对着镜子捋了捋花白的头发，觉得自己得收拾得精神点，别让人家瞧不上。
晚上七点，唐福林准时敲开了马桂芝家的门。
屋里暖气烧得足，空气里飘着牛肉汤的香味儿。
马桂芝穿着件深红色的毛衣，笑眯眯地招呼他：“来，老唐，坐这儿，汤刚出锅，热乎着呢。”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除了牛肉汤，还有个炒青菜、一盘花生米，外加一小碟腌萝卜。
唐福林坐下，搓着手说：“桂芝，你这手艺真不赖，我那口子在的时候，做菜可没你这么讲究。”
马桂芝听了这话，笑着摆摆手：“嗨，老唐，你就别夸了，我这也就是家常菜，凑合吃吧。”
俩人一边吃一边聊，从年轻时的厂子生活聊到现在的物价，又聊到儿女的事儿。
马桂芝说她女儿前阵子生了个外孙，她还抽空去外地看了趟，回来后总觉得家里空荡荡的。
唐福林点点头，叹口气说：“可不是嘛，我那儿子一年回来不了两回，家里冷清得跟啥似的。”
聊着聊着，气氛越来越融洽。
马桂芝忽然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说：“老唐，这酒是我女儿去年带回来的，说是进口货，我一个人喝不惯，今儿咱俩尝尝？”
唐福林一愣，他这辈子喝惯了大绿棒子和二锅头，红酒这种洋玩意儿还真没怎么碰过。
不过看马桂芝兴致高，他也不好扫兴，点头说：“行，那就尝尝。”
马桂芝开了瓶，倒了两杯，酒液在玻璃杯里晃荡着，红得跟宝石似的。
唐福林端起来抿了一口，皱着眉说：“这味儿怪怪的，又酸又甜，不如白酒痛快。”
马桂芝哈哈一笑：“你呀，就是没喝惯，多喝两口就好了。”
说完，她自己也喝了一大口，脸颊微微泛红，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娇俏。
俩人你一杯我一杯，半瓶红酒不知不觉就下去了。
唐福林觉得头有点晕乎乎的，但心里却热乎乎的，看着对面马桂芝那张笑脸，他忽然觉得这日子要是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好像也不错。
马桂芝兴致也上来了，拍拍桌子说：“老唐，咱俩这岁数了，图啥啊，不就是个开心吗？你说是不是？”
唐福林嘿嘿一笑，点头说：“对，桂芝，你说得对。”
他顿了顿，鼓起勇气说：“那啥，桂芝，我这人直性子，你要不嫌弃，咱俩以后多走动走动？”
这话说得含糊，可意思谁都明白。
马桂芝一听，愣了下，随即笑得更开了：“老唐，你这是啥意思啊？想跟我搭伙过日子？”
唐福林老脸一红，挠挠头说：“我……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要不愿意就算了。”
马桂芝摆摆手：“别别别，我没说不愿意啊，咱们这岁数，能遇上个合得来的不容易，我得好好想想。”
说完，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俩人碰了一下，继续聊了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十点多，窗外的风更大了，呼啸声钻进屋里，听着怪渗人的。
唐福林酒劲儿上来，觉得身上热得不行，额头上都渗出了汗。
他站起身想去开窗透透气，可刚迈出一步，就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差点摔地上。
马桂芝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他：“老唐，你咋了？没事吧？”
唐福林摆摆手，喘着气说：“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可话刚说完，他脸色突然一白，捂着胸口闷哼了一声，整个人往沙发上一倒。
马桂芝这下慌了神，拍着他的脸喊：“老唐！老唐！你别吓我啊！”
见他没反应，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了120，声音都带了哭腔：“喂，救护车，快来！我家有人晕倒了！”
没过十分钟，救护车就到了楼下。
医护人员冲进屋，把唐福林抬上担架，马桂芝跟在后面，眼泪汪汪地上了车。
急诊室的灯亮得刺眼，唐福林被推进去时已经意识模糊，嘴里嘀咕着听不清的话。
马桂芝站在门外，双手攥得紧紧的，心里七上八下，脑子里全是乱糟糟的念头。
医生忙活了半个多小时，终于从检查室出来。
马桂芝迎上去，急切地问：“医生，他咋样了？没事吧？”
医生摘下口罩，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这么大年纪，真是不要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