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哎,老李,你听说了吗?红旗镇的张海涛,栽了!”县招待所的包厢里,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神秘。
被称作老李的男人呷了一口杯中的热茶,慢悠悠地问:“张海涛?那个天天琢磨着往上爬的镇书记?他能栽跟头?他不是刚在新来的林书记面前立了军令状,要搞那个什么‘美丽乡村’的试点吗?”
“嗨,问题就出在这个林书记身上!”发福男人一拍大腿,“那天林书记搞突然袭击,去他们镇检查,张海涛为了表现自己治下有方,指着办公室里一个忙得脚不沾地的小年轻,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吆喝,‘小林,没眼力见儿啊!赶紧去把我那极品大红袍给林书记泡一壶!’”
老李眉毛一挑:“这不挺会来事儿的嘛,怎么会栽?”
“关键就在这,”发福男人凑得更近了,声音几乎成了耳语,“他使唤的那个‘小林’,就是林书记的亲儿子!你说这事儿,巧不巧,邪不邪?整个清河县,怕是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倒霉的了……”
这桩离奇又带着几分黑色幽默的传闻,如同一阵风,迅速刮遍了清河县的各个角落。
故事的主角,还得从一个月前,那个闷热的夏天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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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林远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旧双肩包,站在红旗镇政府那栋略显斑驳的三层小楼前时,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八月的太阳像是悬在头顶的一盆火,烤得柏油路都有些发软。镇政府大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几棵老樟树上的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嘶鸣。他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抬脚走进了那扇敞开的铁门。
党政办在二楼,门牌是块褪了色的木牌。林远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请进”。
办公室里,一个年近六十、头发花白的老同志正戴着老花镜,慢条斯理地用一个玻璃杯泡着枸杞菊花茶。他就是镇政府的老主任,王建国,人称“老王”。
“同志,你找谁?”老王抬起眼皮,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白衬衫,黑裤子,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文文静静,甚至有些木讷,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王主任您好,我是新来报到的林远,省考分配过来的。”林远说着,恭敬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报到证和档案。
老王“哦”了一声,接过材料,眯着眼看了半天。“林远……名牌大学毕业,不错不错。”他点点头,指了指角落里一张空着的办公桌,“就坐那儿吧。桌子你自己擦擦,柜子里有抹布。”
这张桌子靠着窗,上面积了一层薄灰。桌上的电脑是那种大屁股的台式机,屏幕还是老旧的CRT显示器,嗡嗡作响。林远没有半点不悦,放下包就开始收拾。他来之前,父亲林建国就跟他约法三章:第一,不许对任何人透露家庭背景;第二,踏踏实实从最基层干起,不准搞特殊;第三,用心看,用心学,用心记,真正了解农村是什么样子。
林远是自己主动要求来在基层的。作为新任县委书记的儿子,他若想去县里任何一个“清闲又体面”的单位,不过是父亲一句话的事。但他不想活在父亲的光环下,更不想成为别人口中“靠老子”的衙内。他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看这片父亲即将主政的土地,最真实的模样。
他刚把桌子收拾干净,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材魁梧、梳着油亮大背头的男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他穿着一件领口微微发黄的白衬衫,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皮包,满面红光,说话声如洪钟。
“老王!县里那个关于‘美丽乡村’建设的文件下来没?我跟你说,这可是林书记上任后抓的第一个大项目,咱们红旗镇必须当成头等大事来办!”
这人就是红旗镇的一把手,党委书记张海涛。
张海涛在红旗镇干了快十年,从副镇长一路爬到书记,根基深厚,说一不二。他最大的心病就是自己的年龄,四十五了,在副科的位子上卡了太久,眼看就要错过提拔的末班车。新来的县委书记林建国,被他视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听闻林书记是从省里下来的,作风强硬,尤其看重基层实干,便挖空了心思想要在新领导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老王慢悠悠地站起来,指了指林远:“书记,这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叫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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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涛的目光这才落到林远身上,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扫了一遍。看到林远那身朴素的穿着和略显青涩的脸,他眼神里的热度瞬间降了下来。在他看来,这种没背景、没人脉的愣头青,就是来单位填坑的。
“大学生啊,”张海涛把皮包往桌上一扔,语气里带着几分长辈式的敲打,“学历不等于能力。到了基层,就要把学校里那套清高收起来。党政办就是个大杂烩,什么都得干,手脚要麻利,眼力见儿要活泛。多看,多学,少说,多做,听见没?”
“听见了,张书记。”林远点头应道,不卑不亢。
张海涛“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个态度。他扭头又对老王交代了几句工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对林远说:“对了,小林是吧?我办公室窗台那几盆兰花,叶子有点发黄,你去看看,给浇点水。记住,兰花娇贵,水不能多,也不能少。”
这算是林远的第一个“正式”工作任务。
老王看着林远拿着个破水杯去浇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沫。这大院里,来了又走的人多了去了,是龙是虫,都得在这口大染缸里滚一遭。
02
林远很快就体会到了张海涛口中“大杂烩”的含义。
他成了整个党政办公室,乃至整个镇政府的“全能工具人”。因为他从不推诿,叫干啥就干啥,而且总是默默地把事情做得井井有条,所以大家但凡有什么杂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小林,帮我把这份文件复印五十份,下午开会要用。”
“林远,去食堂帮我打份饭,我这儿走不开。”
“小林啊,我电脑又死机了,你过来帮我看看,你们年轻人懂这个。”
尤其是镇书记张海涛,更是把林远使唤得得心应手。张海涛的办公室在三楼,视野最好,装修也是全楼最气派的。林远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张海涛的办公室,给他擦桌子、换茶叶、整理报纸。
张海涛喝茶讲究,一天三换。早上龙井,下午铁观音,晚上要是加班,还得是普洱。林远专门找老王请教了不同茶叶的冲泡方法,每次都把水温和时间控制得恰到好处。
有一次,张海涛正跟几个村支书谈事,唾沫横飞地部署工作,中途口渴了,端起茶杯却发现空了。他眉头一皱,直接朝门外喊了一嗓子:“小林!死哪儿去了?没看到我杯子空了吗?”
林远正在楼下整理堆积如山的档案,听到喊声,立刻跑上楼。他刚到门口,张海涛就把杯子“当”一声放在桌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他:“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我这儿跟几位书记谈重要工作,你倒好,茶水都供应不上!要你有什么用?大学里都教了些什么!”
几个村支书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林远什么也没说,拿起杯子,默默地去续水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海涛还觉得不解气,对着几个村支书哼了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欠敲打。不敲打敲打,不知道天高地厚!”
村支书们纷纷附和:“是是是,张书记您这是关心他,爱护他。”
办公室里,唯一对林远抱以同情的是一个叫李静的女孩。她和林远差不多同时间考进来,家在县城,性格开朗外向。她好几次看到林远一个人在加班,或者被领导呼来喝去,都觉得他挺可怜的。
“林远,你怎么什么活儿都接啊?张书记那人,你越是好说话,他越是蹬鼻子上脸。”一次午休,李静偷偷给林远塞了个苹果,小声说道。
林远笑了笑,接过苹果:“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熟悉业务了。”
李静撇撇嘴:“擦桌子浇花算什么业务啊?”
林远没再解释。在他看来,这些别人眼中的杂事,都是了解这个小镇的窗口。给张海涛送文件,他能顺便看到书记的工作思路和人事安排;去各个办公室帮忙,他能听到大家对各项政策最真实的议论;下村去取材料,他能亲眼看到田间地头的真实情况。
他有一个小本子,每天晚上都会把当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记下来。红旗镇的土地流转问题、农村养老金的发放漏洞、村级组织的涣散现象……这些活生生的素材,比省里那些干巴巴的报告要真实一万倍。他觉得自己这趟来对了。
这天下午,张海涛又把林远叫到了办公室。
“小林,县里马上要搞‘美丽乡村’建设的全县评比,这是新来的林书记亲自抓的‘一号工程’。我已经在县常委会上立了军令状,咱们红旗镇必须拿第一!”张海涛在办公室里踱着步,意气风发,“迎检的材料,就交给你来总负责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加班也好,通宵也好,必须给我做出一份全县最亮眼的材料来!要图文并茂,数据详实,亮点突出!”
他把一叠厚厚的资料扔在桌上:“这是各村报上来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你给我好好梳理、提炼、拔高!记住,我们不是在做记录,我们是在做文章!要让林书记一看,就觉得我们红旗镇的工作是全县的标杆!”
林远看着那堆材料,点了点头:“好的,张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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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一场真正的考验,要来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林远几乎是以办公室为家。
他白天要应付各种日常杂务,只有到了晚上,才能静下心来处理那堆“美丽乡村”的材料。党政办的灯,几乎每晚都为他亮到凌晨。
李静看他辛苦,偶尔会留下来陪他,帮他打印、校对。她发现,林远虽然话不多,但做起事来却有一股惊人的韧劲和条理。那些在别人看来枯燥无味的数据和报告,在他手里仿佛被施了魔法,一点点变得清晰、有逻辑。
“林远,你觉不觉得,这些村里报上来的数据,有点……太好看了?”一天深夜,李静揉着酸涩的眼睛,指着一份报表说,“你看这个‘幸福村’,说他们村的污水处理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村民满意度百分之百,这怎么可能?我上次跟计生办下乡,路过他们村,村口那条河还臭着呢。”
林远推了推眼镜,神色凝重。他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张海涛为了在评比中出彩,给各个村都下了死命令。村干部们为了完成任务,自然是想尽办法“创造”数据。幸福村为了应付检查,花大价钱在村委会附近建了一个小型的污水处理站,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实际上,全村大部分的生活污水还是直排。这种只顾面子不顾里子的“盆景工程”,在材料里比比皆是。
林远心里很清楚,如果把这些掺了水的数据原封不动地报上去,或许能暂时蒙混过关,讨得张海涛的欢心。但新来的县委书记,真的是那么好糊弄的吗?他父亲林建国在省发改委工作多年,以眼光毒辣、作风务实著称,最痛恨的就是形式主义和弄虚作假。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张海涛。
第二天上午,张海涛召集了镇领导班子和相关部门负责人,开“美丽乡村”迎检工作调度会。会上,张海涛大谈特谈如何包装材料,如何设计参观路线,如何培训讲解员,确保在检查组面前呈现出“最完美的一面”。
“我们要把亮点做得更亮,把优点说得更优!检查组想看什么,我们就给他们看什么!这不仅是一次检查,更是一场政治任务!”张海涛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星子横飞。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认真地做着笔记,不时点头称是。
03
在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林远犹豫再三,还是举起了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张海涛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小林,你有什么事?”
林远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张书记,各位领导,我在整理材料的时候发现,有几个村上报的数据,可能……可能和实际情况有一些出入。比如幸福村的污水处理率,我前段时间去过,情况似乎没有报告里说的那么乐观。我们如果完全按照这个材料上报,万一检查组深究起来,会不会有风险?”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每个字都清晰可闻。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海涛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这个他一直当成苦力使唤的愣头青,居然敢当着全体班子成员的面,拆他的台!
“啪!”
一声巨响,张海涛狠狠地把手里的保温杯拍在会议桌上,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
“林远!”他指着林远,手指都在发抖,“你一个刚来的懂什么!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我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长!什么是工作?这就是工作!什么叫方式方法?这就是方式方法!你是觉得我蠢,还是觉得在座的各位领导都蠢?”
他越说越激动,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远:“我让你整理材料,是让你动脑子去‘美化’!不是让你来当‘纪委’,给我挑刺的!我告诉你,这份材料就这么定稿!一个字都不许改!你只管去做!不想干就滚蛋,有的是人想干!”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着头,假装看自己的笔记本。李静坐在角落里,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担忧地望着脸色煞白的林远 an。
林远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默默地坐了下来,挺直的脊背里,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倔强。
散会后,张海涛余怒未消,对跟在身后的办公室主任老王说:“老王,你看看,这就是你招来的大学生!不知天高地厚,拎不清轻重!这种书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找个时间,好好敲打敲打他!”
老王叹了口气,应承下来,心里却泛起一阵嘀咕。这个叫林远的小伙子,虽然看起来木讷,但那双镜片后面的眼睛,却异常的沉静和清澈。他总觉得,这年轻人,没那么简单。
迎检的日子,说来就来。
这天一早,红旗镇政府大院就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连花坛里的杂草都拔得干干净净。张海涛穿上了一件崭新的白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在门口焦躁地来回踱步,不停地看手表。
上午十点,几辆黑色的奥迪车准时出现在镇政府门口。张海涛一个箭步冲上去,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车门打开,一个身形挺拔、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他就是清河县新任县委书记,林建国。他身后跟着县长、县委副书记、组织部长、县委办主任等一众县领导。
“林书记!欢迎您来我们红旗镇检查指导工作!我们是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给盼来了!”张海涛伸出双手,几乎是小跑着迎上去,想要和林建国握手。
林建国只是轻轻和他搭了一下手,表情平淡地说:“张书记客气了,我们今天不搞那些虚的,就是随便走走,看看真实情况。”
一行人被迎进了早已准备好的会议室。林远负责的迎检PPT,经过张海涛的亲自修改,变得更加“完美无瑕”。在巨大的投影幕布上,红旗镇的各项事业蒸蒸日上,人民生活幸福安康,一派盛世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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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涛拿着话筒,激情四射地汇报着。他把林远熬了几个通宵总结提炼的亮点,全都说成了是自己“亲自调研、亲自谋划”的成果。
林建国坐在正中央,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偶尔会抬眼看看屏幕上的数据。他身边的几位县领导,则不停地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汇报终于结束了。张海涛长舒一口气,正准备邀请领导们去预设好的“示范点”参观,林建国却摆了摆手。
“张书记,材料和PPT都做得很漂亮,”林建国说,语气不咸不淡,“不过,我今天不想看你们准备好的东西。纸上得来终觉浅,我们就在你这个政府大院里随便走走,看看大家日常的工作状态,怎么样?”
这个提议,完全打乱了张海涛的全盘计划。他心里“咯噔”一下,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但书记发话,他哪敢不从?只能强撑着笑脸,在前面引路:“好的好的,林书记说得对!我们红旗镇的干部,个个都是工作热情饱满!您请这边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会议室,沿着走廊慢慢前行。张海涛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各个办公室的职能。
当他们走到二楼党政办门口时,看到了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电话铃声、打印机声、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像上紧了发条的陀螺。
04
张海涛心里一喜,觉得这是个展现自己治下有方、员工勤奋的好机会。他侧过身,对着林建国,脸上带着几分炫耀的得意,指着办公室里那个最忙碌、被文件和档案淹没的身影说道:
“林书记您看,我们这儿的年轻人就是有干劲!从不叫苦叫累!特别是那个,叫小林的,名牌大学毕业生,能吃苦,理论水平也高,是我们这里的骨干力量!大事小事交给他,随叫随到,绝对放心!”
为了进一步展示自己对下属的“绝对权威”,也为了在这种关键时刻使唤个人,好显得自己不把“大学生”当回事的“魄力”,张海涛甚至都懒得回头,就那么背对着办公室,朝着里面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小林!还愣着干嘛?没看到林书记和各位领导都站半天了吗,口渴了都不知道?赶紧去把我办公室里那罐极品大红袍拿出来,给林书记和领导们泡一壶过来!手脚麻利点,别让领导们久等了!”
张海涛的声音洪亮而威严,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他喊完,还得意地瞥了林建国一眼,期待着能从这位新书记的脸上看到一丝赞许。
然而,他预想中的赞许没有出现。
他只看到,跟在林建国身后的县委办主任、县组织部长那几位核心圈子的领导,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他们一个个先是惊愕,然后是想笑又不敢笑,拼命地憋着,最后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肩膀微微耸动。
整个走廊陷入了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寂静。张海涛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僵住了。他隐隐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办公室里,那个被文件淹没的“小林”,正埋头核对一份下午就要上报县里的紧急数据。听到这声熟悉的、充满命令口吻的吆喝,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了头。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那副黑框眼镜的镜片上,反射出一丝亮光。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办公室门口拥挤的人群,正好对上了最前方,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的眼睛。
林建国停下了脚步。
他脸上的那一丝客套的、公式化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他越过了身旁笑容已经凝固、还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张海涛,目光笔直地、锐利地落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他看着儿子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衫,看着他那略显疲惫却依旧清澈的眼神,看着他被无数文件包围的、小小的办公桌。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然后,林建国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还保持着一脸邀功表情的张海涛,用一种异常平静,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问道:
“张书记,你……刚才是在叫我儿子,去给你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