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人活一辈子,图个啥?说到底不过是热炕头,一碗饭。可有的人,站得太高,脚下的地是真是假都忘了。有时候,一捧不起眼的炉灰,比金山银山都重。它能让你看清脚下的路,是通往荣华富贵,还是万丈深渊。只是,看清的时候,人往往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01
雍正二年的秋天,天高云淡,京城里的空气都透着一股子爽利劲儿。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平定了西北的战事,奉天子的旨意,回京了。
这一天,京城的大道上,黄土都叫清水洒了三遍,干干净净,一点尘土都飞不起来。文武百官,凡是叫得上名号的,都出了德胜门,在十里外的长亭候着。这阵仗,比得上迎接太子爷了。
日头刚爬上三竿高,远处官道上就腾起一股黄龙似的烟尘。马蹄声由远及近,像是打雷,震得人心口发慌。年羹尧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西域宝马上,身上穿着御赐的铠甲,金光闪闪,晃得人睁不开眼。他身后跟着的,是他手底下那帮百战余生的亲兵,一个个黑着脸,满身煞气,像是刚从阎王殿里杀出来。
前来迎接的官员们,赶紧把腰弯得跟煮熟的虾米一样。年羹堯只是坐在马上,用马鞭的杆子挨个点了点他们的官帽顶,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到了皇上派来的内侍跟前,也只是在马背上拱了拱手,就算是行过礼了。那内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也只能堆着笑,说上几句“大将军辛苦”的场面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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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尧的将军府,早就张灯结彩,红的绸子挂满了门楣,跟办喜事一样热闹。府里头,摆开了几十桌的酒席,都是年家的亲族故旧,还有他提拔起来的那些门生。
年羹尧换了一身便服,坐在主位上。他端着酒杯,脸喝得通红,声音跟洪钟一样,讲着他在西北怎么打仗,怎么杀敌。他说到兴头上,一拍桌子,唾沫星子乱飞:“朝廷里的那些个事,军国大事,离了咱们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它转不动!”
底下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跟着叫好。年羹尧高兴了,随手就赏人。他指着一个副将说:“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这个从三品的参将,你来当!”又对着一个幕僚说:“湖广那个位置空出来了,你去!跟吏部打招呼,就说是我年羹"尧说的!”
这些话,要是传出去,每一句都是掉脑袋的罪过。可在这将军府里,这些话就像是家常便饭。
一片闹哄哄里头,只有一个老婆婆,静静地坐在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她就是年羹尧的老母亲,宿夫人。她头发全白了,梳得一丝不苟。她不怎么吃菜,也不怎么喝酒,就那么看着,看着被所有人围在中间的儿子。她的眼睛浑浊了,看不大清东西,可那眼神里的忧愁,却比什么都清楚。她觉得,儿子不像是衣锦还乡,倒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跳舞,看着热闹,其实凶险得很。
夜深了,酒席散了,府里头安静下来。宫里头的赏赐,却像流水一样,一抬一抬地送了进来。金银玉器,古董字画,还有几匹只有皇上才能用的明黄色缎子。下人们看着这些东西,眼睛都直了,觉得这是天大的恩宠。
宿夫人被丫鬟扶着,也出来看了一眼。她看着那些发光的宝贝,没有一点笑模样。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嘴里念叨着:“赏得不能再赏了,接下来,就是要罚了。”声音很小,小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她心里头明镜似的,这哪是赏赐,这是往锅底下又添了一把柴火。油锅里的火越旺,离炸锅的时候就越近了。
02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鸡才叫了第一遍。宫里的太监就到了将军府门口,扯着嗓子喊:“圣旨到!宣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即刻入宫面圣!”
这道旨意来得急,听着也寻常。皇上要问西北的后续安排,是理所应当的事。年羹尧宿醉未醒,头还有些发沉。他让下人伺候着,换上了一品大员的朝服,顶戴花翎,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他对着铜镜照了照,镜子里的人,威风八面,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将军。
出门前,他绕了个弯,去了后院母亲的屋里。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不管多大的事,出门前总要给老太太请个安。
宿夫人的屋里,点着安神的檀香,味道淡淡的。她把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了,屋里就剩下他们娘俩。年羹尧跪在垫子上,给母亲磕了个头,说:“母亲,儿子要去见皇上了。”
宿夫人把他扶起来,没像往常那样,嘱咐他要忠心,要懂规矩。她走到床边,从一个很旧的木匣子里,拿出一个用黄纸包着的小包。那匣子看着有些年头了,边角都磨得没了漆。她把那个小纸包,塞到年羹尧的手里。
年羹尧打开纸包的一角,往里头看了看。他愣住了。里头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也不是什么保命的符咒。就是一小撮普普通通的白灰,跟灶膛里掏出来的一模一样,还有点黑色的炭末没烧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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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满脸都是问号:“母亲,这是干什么?”
宿夫人的脸,绷得紧紧的,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深。她盯着儿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尧儿,你听娘的话。今天进了宫,到了养心殿,你跪下给皇上磕头之前,一定要把这包灰,洒在你前头的金砖地上。记住,要洒得不留痕迹,别叫人看出来。就洒在你磕头的那块地方。”
年羹尧听完,差点笑出声来。他觉得母亲真是老糊涂了。他是谁?他是抚远大将军,皇上最信得过的人。在皇上面前,别说是洒灰,就是朝服上多一根线头,都是大不敬的罪过。这要是被人发现了,一本参上去,吃不了兜着走。
他劝慰母亲说:“母亲,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皇上跟我是什么交情,亲如兄弟。我办这么没名堂的事,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宿夫人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那光芒尖锐得很,像针一样。她一把抓住年羹尧的手腕,那干瘦的手,力气大得出奇。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低得像是在说悄悄话:“你给我听清楚了!咱家现在这个光景,外人看着是鲜花着锦,实际上是滚油里撒了一把盐,炸得厉害!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把我的话刻在心上,照着去做!这包灰,可能是救咱全家性命的东西!”
她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年羹尧心里的那点不以为然,慢慢地变成了一丝嘀咕。他还是不明白,一包灶膛里的灰,怎么就跟全家的性命扯上关系了。可是看着母亲花白的头发,看着她眼睛里那份不容置疑的坚持,他的心软了下来。他没再多问,默默地把那个黄纸包,塞进了自己宽大的袖子里。那纸包很小,很轻,可他觉得,袖子里像是揣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他带着这块“石头”,还有一肚子的疑问,坐上了去宫里的大轿。轿子走得很稳,可他的心,却怎么也稳不下来。他总觉得,今天这趟进宫,跟以往不大一样。
03
紫禁城还是那个紫禁城,红墙黄瓦,在秋日的阳光下,威严又安静。可是年羹尧从轿子里出来,踏上宫里的石板路时,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凉意。
这股凉意,不是因为天冷,是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
以往他进宫,宫道上总能看见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各宫的管事,见了面,老远就得给他请安。今天,这条长长的宫道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子都少见。只有巡逻的侍卫,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那些侍卫,一个个都站得笔直,像是钉在地上的钉子。他们的手都按在腰刀的刀柄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那眼神,像狼一样,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凶光。
领他去养心殿的那个小太监,他也认识,叫小禄子,平日里最是会来事,嘴甜得很。今天,小禄子一句话都没有,就低着头在前面走。年羹尧几次想开口问问,可看着他那张绷得像石头一样的脸,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整个宫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还有年羹尧官靴上的挂坠,随着步子,发出“叮当”的轻响。这声音在空旷的宫道里,显得特别刺耳。
终于到了养心殿的门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关得严严实实。门口站着两个大内侍卫,跟门神一样,一动不动。小禄子上前,跟他们说了几句,然后自己推开一道门缝,溜了进去。
年羹尧就站在殿外的台阶下等着。他心里头的鼓,越敲越急。他想不通,皇上见他,怎么会是这么个阵仗。这不像是召见功臣,倒像是要提审犯人。
过了好一会儿,小禄子才从门缝里出来。他对年羹尧说:“大将军,皇上让您自个儿进去。”说完,又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好像不敢看年羹尧的眼睛。
年羹尧吸了一口气,把胸膛挺得笔直。他戎马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就不信,在这天子脚下,还能出什么事。他伸手,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养心殿里,比他想象的还要暗。窗户都关着,只有几缕光线从缝隙里钻进来,在空气中照出一条条漂浮着灰尘的光柱。殿里很空旷,那些巨大的蟠龙金柱,在昏暗里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投下大片的阴影,让人觉得压抑。
雍正皇帝没有坐在龙椅上。他穿着一身家常的袍子,背着手,站在东边窗户的跟前,背对着门口。他好像在看窗外那棵老槐树,看得入了神。
整个大殿里,除了雍正,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种安静,比外面的安静还要可怕。年羹尧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都敲在了自己的耳朵里。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稳了稳心神,按照规矩,准备上前几步,然后跪下行礼。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身影,动也没动,就那么淡淡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羹尧,你回来了。朕听说,你这次回京,城门口迎接你的那个场面,比朕当年从王府搬进这宫里的时候,还要热闹啊。”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像是在唠家常。可是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针,扎进了年羹尧的后脊梁骨。他刚刚才压下去的冷汗,一下子就冒满了整个后背,把里头的衣服都浸湿了。他觉得自己的膝盖一软,差点就直接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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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恐惧像一张大网,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年羹尧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像是有几百只蜜蜂在嗡嗡叫。皇上那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可连在一起,意思就只有一个: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这一刻,年羹-尧才真正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召见。这是皇帝给他摆的一场鸿门宴,就等着他自个儿钻进来。他这一路上所有的不安和猜测,都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冰冷的事实。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跪下来,磕头,认罪。把所有的骄横跋扈,都推到自己喝多了,一时糊涂的份上。他想求皇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看在他立下的大功上,饶他这一次。
可是他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动不了。他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他魂都快吓飞了的时候,他宽大的袖子里,那个硬邦邦的纸包,轻轻地硌了一下他的手腕。
就这么一下,像是当头一棒,把他给敲醒了。
他脑子里,一下子就闪现出他母亲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还有她抓住自己手腕时,那不容商量的眼神。她说:“这包灰,可能是救咱全家性命的东西!”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从他心底里冒了出来。
信,还是不信?
听母亲的话,把这包来路不明的灰,洒在皇帝的养心殿里。这要是被发现了,罪名比他那点骄横跋扈,大上百倍,那是当场就能拉出去砍头的死罪。
不听母亲的话,就现在这个局面看,他也是凶多吉少了。皇上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动了杀心。
横竖都是一个死,不如赌一把!他戎马一生,打过无数的仗,有好几次,都是在必死的局面里,硬生生杀出一条活路来。他决定,再赌最后一次。这一次,他赌的不是兵法,不是运气,而是自己的老母亲。
他强迫自己把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按了下去。他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紧张,有些抽搐。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地吐出来。
他抬起脚,一步,一步,朝着大殿中央那个明黄色的蒲团走去。他的步子很稳,跟平时上朝的时候一模一样,看不出半点慌乱。
到了蒲团跟前,他撩起朝服的前襟,准备跪下去,行那三跪九叩的大礼。
就在他弯下腰,双腿的膝盖即将碰到蒲团的那一眨眼功夫,他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动作。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宽大的袖子,正好挡住了所有可能投来的视线。他的右手在袖子里,手指轻轻一动,那个小小的黄纸包,就滑到了他的指尖。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捻开了纸包的一个角。然后,他装作整理袖口的样子,手腕顺势往前一抖。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像是一道幻影。
一小撮细腻的白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飘飘洒洒地,落在了他面前那几块乌黑锃亮的金砖上面。
养心殿里的金砖,都是用特殊的工艺烧制出来的,擦得跟镜子一样,能照出人影来。这撮白灰落在上面,薄薄的一层,并不起眼。加上殿里光线又不好,背对着他的雍正皇帝,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
年羹尧做完这一切,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规规矩矩地俯下身,把自己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那冰冷坚硬的金砖上。
“臣,年羹尧,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05
年羹尧的额头,紧紧地贴着冰冷的地砖。那股凉气,顺着他的额头,一直钻进他的心里。他闭着眼睛,等待着。他等待着皇帝的雷霆之怒,等待着侍卫冲进来把他拖出去。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殿里,还是那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这种安静,比任何严厉的喝骂,都更让人感到恐惧。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那种连空气都凝固了的死寂。
他的心里头,充满了疑惑。他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个动作,到底有没有被发现。他更不知道,母亲让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他犯一个更大的罪,死得更快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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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抬头,只能按照礼节,一下,一下地磕着头。每磕一次,他就觉得离鬼门关又近了一步。
就在他磕下第三个头,准备直起身子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过了自己面前的那片地面。就是他刚才洒了白灰的那一小块地方。
起初,他没看出什么名堂。那层白灰太薄了,就像是落了一层不起眼的灰尘,覆盖在乌黑的金砖上。
就在这时,一束光,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透了进来,恰好就照在了那片地面上。那光线很刁钻,角度也很特别。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