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过日子,就像是在一条河里淘金,有的人淘着淘着,就剩下了一手泥沙。
亲情这东西,有时候也像这河里的沙子,攥得太紧,它会从指缝里溜走;可要是攥得太松,又怕被不懂珍惜的人,一阵风就给吹散了。
陈默家和叔叔家的这根亲情绳子,早就被拉得紧绷绷的,上面挂满了沉甸甸的人情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哪根最不起眼的稻草压上来,它就会“啪”的一声,彻底断掉。
01
夏天的午后,空气黏糊糊的,像一块化不开的麦芽糖。陈默推开家门,一股沉闷的热气迎面扑来。客厅里,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父亲陈国栋驼着背,坐在那张掉了漆的木头方桌前,戴着老花镜,一遍又一遍地盯着一本摊开的存折。母亲李秀英则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拿着一把蒲扇,扇出的风却吹不散她眉宇间的愁云,眼角还挂着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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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个场景意味着什么。他走过去,声音有些发紧:“爸,妈,怎么了?”陈国栋抬起头,眼神躲闪,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倒是母亲李秀英忍不住了,把蒲扇往桌上一拍,带着哭腔说:“还能怎么,你那个好叔叔,又来了!”
果然。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他拿起桌上的存折,上面的数字刺痛了他的眼睛。那上面,是老两口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现在,又要在后面画上一个大大的减号。他不用问也知道,小叔陈国良这次,又编了什么天花乱坠的理由。
果不其然,母亲絮絮叨叨地把事情说了个遍。小叔陈国良这次,说是跟一个“大老板”搭上了线,要合伙做一个环保建材的“新项目”,前景一片光明,就是启动资金还差五万块。他拍着胸脯跟大哥保证,等项目一启动,不出三个月,连本带利,双倍奉还。
这种话,陈默从记事起,听了不下二十遍。陈国良,他这个小叔,就是个眼高手低的主,一辈子没正经上过一天班,总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从早年的“养殖”到后来的“保健品”,再到现在的“环保建材”,项目换了一个又一个,唯一不变的,就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然后拍拍屁股,把一屁股烂账留给自己的大哥。
陈默心里积压了多年的火,“噌”的一下就窜了上来。他想起了堂弟陈浩,上大学四年,每年一万多的学费,都是他爸妈给掏的。毕业三年了,工作换了七八个,没一个干得长久,现在干脆待在家里啃老,三天两头跑来他家蹭吃蹭喝,来了还从不空手,走的时候总要顺点烟酒回去。
他还想起了婶婶张桂芬,那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她把陈默家当成了自己的免费仓库和取款机。小到柴米油盐,大到人情往来,哪一样不是从大哥家揩油。去年她看上一件两千多的羊绒大衣,愣是在饭桌上旁敲侧击了半个钟头,最后还是他爸妈看不下去,第二天取了钱给她送了过去。
这些年,陈国栋和李秀英这对老实巴交的夫妻,为了那句“长兄如父”,为了所谓的“兄弟情分”,不知道打了多少次肿脸充胖子。他们自己省吃俭用,一件衣服穿好几年,却总是在弟弟一家面前,摆出“有大哥在,就有你们一口饭吃”的姿态。
这次这五万块,几乎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是老两口最后的养老钱了。陈默再也忍不住了,他把存折重重地拍在桌上,第一次对父亲吼了起来:“爸!你到底要糊涂到什么时候!他那是你弟弟吗?他就是个无底洞!我们这个家,迟早要被他们一家子给掏空!”
陈国栋被儿子吼得满脸通红,他哆嗦着嘴唇,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他……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啊。我不帮他,谁帮他?”李秀英在一旁,哭得更凶了。屋子里的空气,比外面的天气还要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02
那场争吵,最后在父亲的沉默和母亲的眼泪中不了了之。陈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夜没睡。他知道,跟父亲讲道理是行不通的。父亲那代人,骨子里就刻着“亲情大过天”的烙印。想要让他清醒,光靠嘴上说是没用的,必须得让他亲眼看看,他那个宝贝弟弟,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陈默的脑海里慢慢成形。他要设一个局,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回避的局。国庆节快到了,这正是一个好时机。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陈默算好时间,给母亲李秀英打了个电话。他知道,母亲这个点,肯定在阳台上侍弄她那些花花草草。他还知道,母亲有个习惯,接家里人的电话,喜欢开着免提,一边干活一边聊天。而小叔一家,就住在他们家对面那栋旧居民楼里,两家阳台隔着一条不宽的小马路,遥遥相望。
电话一接通,陈默就用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语气,大声说道:“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那个新项目,成了!”李秀英果然开了免提,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带着惊喜:“真的啊?哪个项目?”
陈默继续提高音量,说得有些含糊,但关键信息却一个不落:“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啊!有个姓王的老总,特别看好我的方案,说要给我投一大笔钱!为了表示诚意,人家先把第一笔二十万的‘诚意金’都打给我了!人家说了,这是给我前期筹备用的。”
“哎哟!二十万!”李秀英的声音都变了调。
陈默接着往下说,这是他计划里最关键的一步:“妈,人家王总这么够意思,我肯定得表示表示。我寻思着,国庆节那天,在市里那个锦江饭店,订个最好的包厢,请王总吃顿饭,好好感谢一下人家。到时候,你也跟爸一起来,这么大的事,你们也该见见这位贵人。”
电话那头,李秀英激动得语无伦次,连声说好。陈默一边应付着母亲,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瞥向对面楼的阳台。果然,窗帘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个身影,正是耳朵比谁都尖的婶婶张桂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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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鱼饵已经撒下去了,接下来,就看鱼儿什么时候上钩了。
03
陈默的这个电话,就像一颗石子,在对面陈国良的家里,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张桂芬把耳朵贴在墙上听来的“绝密消息”,添油加醋地向丈夫和儿子复述了一遍。在她嘴里,侄子陈默已经不是简单地拉到投资,而是攀上了一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一步登天了。
陈国良一听,眼睛都亮了。他最近正愁那五万块钱还不够他那个“新项目”塞牙缝的,这简直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他立刻就断定,陈默请王总吃饭这么重要的场合,肯定少不了他这个亲叔叔。这可是结交“王总”这种大人物的绝佳机会啊!到时候,只要自己在酒桌上,跟王总那么一提,说不定自己的那个“环保建材”项目,也能顺便拉到一笔投资。
儿子陈浩也跟着起哄:“就是!爸,这回你可得好好表现。到时候我跟王总敬杯酒,让他给我安排个清闲点的好工作。”一家三口,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光闪闪的未来,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兴冲冲地等着大哥陈国栋的电话,等着那份他们认为理所当然的邀请。可等了一天,手机安安静静,一点动静都没有。又等了一天,还是没动静。张桂芬最先坐不住了,她在家里阴阳怪气地摔摔打打,嘴里不停地念叨:“真是翅膀硬了!发达了,就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了!请外人吃那么好的饭店,都不知道叫上自己的亲叔叔,良心都让狗吃了!”
陈国良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心里憋着一股火。可让他主动打电话去问,他又拉不下这个脸。他背着手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眼珠子一转,一个“好主意”冒了出来。
他对老婆儿子说:“等什么等!我们自己去!到时候,我们就说是特地赶过去,给大哥大嫂一个惊喜,顺便当面祝贺一下小默。这样,咱们既能把饭蹭了,人也见了,面子上还好看。他们总不能当着贵客的面,把我们往外赶吧?”
张桂芬一听,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是妙极了。陈浩也连连点头。一家三口一拍即合。他们立刻行动起来,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压箱底的最体面的衣服。张桂芬拿出了她那个花大价钱买的仿牌包,陈国良则把他那件只在重要场合才穿的夹克衫熨了又熨。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要在第二天的锦江饭店,“闪亮登场”。
04
国庆节当天,傍晚时分,陈默开着车,载着父母,提前半个小时来到了锦江饭店。这是本市最豪华的饭店之一,门口金碧辉煌,进进出出的人都衣着光鲜。陈国栋和李秀英一辈子没来过这种地方,显得有些拘谨和不安。
陈默领着他们,穿过铺着厚厚红地毯的走廊,来到了预定好的“牡丹厅”包厢。包厢很大,一张能坐下二十人的红木大圆桌摆在中央,头顶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可偌大的圆桌上,只孤零零地摆着四副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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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空旷和冷清,让陈国栋心里的不安,更加重了。他搓着手,几次掏出手机,想给弟弟打个电话,都被陈默拦住了。“爸,”陈默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就这一次,你信我一次。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在这里等着就行。”
李秀英也坐立不安,她拉着儿子的手,压低声音问:“小默,那个王总,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你可别为了你小叔借钱的事,去求人家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啊。咱们家可经不起折腾了。”
陈默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安抚道:“妈,你放心。王总就是我一个普通朋友,今天请他来,就是想让他帮忙做个见证。别的,你什么都别想。”
看着父母那既紧张又疑惑的样子,陈默的心里也很复杂。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这个计划,对两位善良了一辈子的老人来说,有些残忍。可他更知道,有些脓疮,如果不下狠心把它挤破,它就会一直在那里腐烂,直到烂到骨头里。
一个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进来倒茶,包厢里的气氛,在奢华的吊灯下,显得格外压抑和沉重。一场风雨,即将来临。
05
傍晚六点半,正是饭店最热闹的时候。包厢厚重的门板,也隔不住外面走廊里的喧闹声。突然,一阵熟悉的、咋咋呼呼的大嗓门由远及近。“是这里!牡丹厅!我大哥订的!”
紧接着,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猛地推开了。小叔陈国良一家三口,像三尊凯旋的将军,满面春风地出现在门口。
陈国良走在最前面,手里提着一瓶包装花哨的廉价红酒,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婶婶张桂芬紧随其后,她特意化了浓妆,挎着那个崭新的仿牌包,下巴抬得高高的。堂弟陈浩吊儿郎当地跟在最后面,一边走还一边低头玩着手机。
“大哥!嫂子!小默!我们来给你们一个惊喜!”陈国良的大嗓门,在安静的包厢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他们一家人,完全无视了桌上那四副孤零零的碗筷,径直就朝着桌边走了过来,仿佛他们才是这场宴会的主人。
可就在陈国良的目光,扫过整个包厢,最终落定在主位上那个人的脸上时,他那热情洋溢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他的脚步,也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样,再也无法往前移动分毫。整个人,就像一尊被点了穴的雕像,彻底愣在了原地。
跟在他身后的张桂芬和陈浩,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顺着陈国良的目光看过去,当他们看清那个人的脸时,脸上的表情,就像川剧变脸一样,从刚才的得意洋洋,瞬间变成了无法掩饰的惊恐和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