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场上的那架木制鼓风机,是麦子丰收季最忠实的“筛选者”。榆木打的机架敦实如老黄牛,四脚稳稳扎在晒得发烫的土路上,周身沾着的麦糠与尘土,都是它与麦子打交道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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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肚子”是掏空的方木槽,顶部敞着口,等着新打下的麦粒连同碎秸秆、麦糠一起涌进来。下方一侧是出粮口。侧面圆形风箱内装着木质风叶板,连着一根手臂粗的槐木轴,深色的摇柄被汗水浸得发亮,那是父辈们弯腰摇风扇时,与木头反复较劲留下的印记。后来,风叶换成铁皮做的,转轴两头还加装了轴承,摇起来特别轻便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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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午后,日头正烈时,鼓风机就“醒”了。父亲弓着腰扶住摇柄,手腕一沉,“呼——”的风便从风槽里冲出来,带着干燥的土腥气。母亲则站在风口前,端着满簸箕的麦粒,均匀地往风箱里倒。金黄的麦粒裹着碎秸秆落下,风像一双看不见的手,轻轻托起轻飘飘的麦糠,让它们顺着风道飘向远处,落成一小堆蓬松的“雪”;而饱满的麦粒则稳稳当当穿过风层,“哗啦啦”掉进下方的布口袋里,每一粒都带着阳光的重量。
我总爱凑在旁边,看那些麦糠在空中打着旋儿飞舞,又看麦粒在布袋里越积越高,听风穿过木槽的“呜呜”声,混着父母偶尔的谈笑,成了麦场上最踏实的声响。有时我也会学着父亲的样子摇柄,可使出浑身力气,风也弱得像叹气,麦粒里总掺着碎秸秆——父亲笑着说,这风得“懂”麦子,轻了筛不干净,重了会吹走小粒的麦,得跟着倒麦的节奏匀着劲,才能让每粒好麦子都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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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集体生产时木质鼓风机一般就不再用了。因为粮食多,用它太慢。生产队里,多数情况是选择有风的天气,用木锨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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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了电动筛麦机,机器一响,麦粒与杂物瞬间分离,快得很。有的生产队还购置了大型卷扬机。机器一动,“呼呼呼”,麦子往斜上方一个劲地被吐出去,借着风势,麦糠、桔梗和瘪麦都被吹到一旁,干净麦子落在前方。一大堆粮食,一会儿就能扬完,快极了。不过,用扬场机得选有风的时候,否则效果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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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人们还是念着那架木鼓风机,说它的风“稳当”,不会像电机那样“急吼吼”的,能把那些个头小却饱满的麦粒也细心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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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它就立在麦场边的屋檐下,木头上的风槽还能看见当年风穿过的痕迹,仿佛只要握住摇柄轻轻一转,就能再唤出满场的麦香,还有那些藏在风里的、沉甸甸的丰收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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