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孙欣瑜靠在床头，轻轻摇着怀里的女儿。小家伙睡得正香，小嘴微微嘟着。
窗外飘着细雨，房间里弥漫着鸡汤的香味。这本该是个温馨的月子时光。
可她心里总悬着一块石头。婆婆何慧芳昨天对着阳台嘀咕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生个丫头补这么金贵..."
二十只土鸡挤在阳台的笼子里，是母亲薛桂芝特意从乡下送来的。
每一只都是母亲亲手养大的。她说坐月子是女人的大事，得好好补。
孙欣瑜望着阳台方向，心里隐隐不安。婆婆这两天总是盯着那些鸡看。
她想起母亲送鸡时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这个月子，怕是不会太平静了。
01
孙欣瑜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小家伙正睡得香甜。粉嫩的小脸透着红晕，睫毛长长的。
"宝宝真像你。"卢英杰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生怕吵醒女儿。
他俯身亲了亲孙欣瑜的额头，"辛苦了。"
孙欣瑜微微一笑，心里却有些发酸。自从生下女儿，婆婆何慧芳就没给过好脸色。
厨房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何慧芳在准备午饭。动静比平时大了不少。
"妈今天心情不好？"孙欣瑜小声问。
卢英杰挠挠头，"可能累了吧。我待会儿去帮忙。"
女儿忽然动了动，小嘴巴嘟囔着。孙欣瑜连忙轻轻拍着她的背。
这时何慧芳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鸡汤。脸色不太好看。
"趁热喝了吧。"她把碗放在床头柜上，眼睛瞟了眼孙女。
"谢谢妈。"孙欣瑜端起碗，鸡汤飘着油花，闻着很香。
何慧芳站在床边，欲言又止。"英杰，你出来一下。"
卢英杰跟着母亲出了卧室。孙欣瑜竖起耳朵，听见婆婆压低的声音。
"你姐夫昨天来电话，说他家小子会翻身了..."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孙欣瑜的心沉了沉。姐夫家的儿子比女儿大两个月，婆婆每次提起都格外热情。
女儿忽然哭起来，孙欣瑜赶紧抱起她轻轻摇晃。小家伙委屈地扁着嘴，眼泪汪汪的。
"乖，不哭不哭。"她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心里涌起一阵难过。
为什么生女儿就这么不受待见？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父母从未因为她是女孩而偏心。
卢英杰回来了，脸上带着疲惫。"妈说下午要去姐家一趟。"
"去看小外孙？"孙欣瑜轻声问。
"嗯。"卢英杰坐在床沿，伸手逗女儿，"说是姐夫家请了育婴师，妈想去看看。"
孙欣瑜没再说话。婆婆对侄孙的关心，明显超过了对亲孙女。
窗外天色阴沉，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女儿又睡着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孙欣瑜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英杰，你会一直疼女儿吗？"
"当然啊。"卢英杰握住她的手，"你瞎想什么呢。"
但孙欣瑜能看到他眼中的闪烁。在这个家里，婆婆的态度影响着每个人。
她想起生孩子那天，婆婆听说是个女孩时，脸上的失望藏都藏不住。
"没关系，下一胎再生个儿子。"这是婆婆当时说的话。
孙欣瑜抱紧女儿，心里一阵发紧。这个小小的生命，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
就要面对这样的偏见吗？
02
门铃响的时候，孙欣瑜正在给女儿换尿布。小家伙蹬着小腿，很不配合。
"来了来了！"何慧芳从厨房快步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薛桂芝，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头发被雨打湿了。
"妈！"孙欣瑜惊喜地叫出声，"不是说下周才来吗？"
薛桂芝放下东西，先去看外孙女。"想早点来看看我的小宝贝。"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包，塞在孙女襁褓里。"外婆给你的见面礼。"
何慧芳站在一旁，语气淡淡的："亲家母路上辛苦了吧。"
"不辛苦不辛苦。"薛桂芝笑着，又从门口拖进来两个大竹笼。
阳台上顿时热闹起来。二十只土鸡在笼子里扑腾，咯咯直叫。
"这都是自家养的土鸡，给欣瑜坐月子补身子。"薛桂芝抹了把额头的汗。
孙欣瑜眼眶发热。母亲总是这样，把最好的都留给她。
何慧芳盯着那些鸡，眉头微皱："这也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一天一只，刚好吃到出月子。"薛桂芝没察觉亲家的异样。
她拉着女儿的手，仔细端详："脸色还行，就是瘦了些。月子一定要坐好。"
卢英杰下班回来，看到满阳台的鸡也愣住了。
"妈，您这也太费心了。"
"应该的。"薛桂芝笑眯眯的，"欣瑜小时候我忙，没照顾好她坐月子，现在得补上。"
晚饭时，薛桂芝一直抱着外孙女不肯撒手。
"这孩子真俊，像欣瑜小时候。"
何慧芳低头吃饭，偶尔瞥一眼孙女，没接话。
孙欣瑜心里明白，婆婆是嫌母亲话太多。两个老人的性格天差地别。
饭后，薛桂芝把女儿拉到卧室，塞给她一个存折。
"这是我攒的，你收着。女人生孩子后，自己手里得有点钱。"
孙欣瑜推辞不要，母亲硬是塞进她枕头底下。
"英杰人不错，但婆家的事...你得多为自己打算。"
薛桂芝话没说完，但孙欣瑜懂她的意思。母亲总是这样，话只说三分。
第二天一早，薛桂芝就要赶回去。家里还有农活要忙。
"鸡我都处理干净了，放在冷冻层。记得每天炖一只。"
临走时，她又在阳台站了很久，看着那些鸡不知在想什么。
孙欣瑜抱着女儿在窗口目送母亲离开。心里空落落的。
何慧芳站在阳台门口，盯着鸡笼幽幽叹气。
"这么金贵的东西，给生丫头的人补，真是..."
后面的话说得太轻，孙欣瑜没听清。但那种语气，让她心里发凉。
03
何慧芳站在阳台上，盯着鸡笼看了很久。
鸡群在笼子里不安地躁动，似乎感受到她不善的目光。
"造孽啊。"她喃喃自语，"这么好的土鸡，给生丫头的补身子。"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到侄儿谢立辉的号码。手指在拨号键上犹豫。
最后还是没有打出去。转身回到客厅，电视里正在播放育儿节目。
孙欣瑜在卧室喂奶，能听到婆婆不断换台的声音。每个台停留不超过三分钟。
这是何慧芳烦躁时的习惯动作。孙欣瑜心里七上八下的。
女儿吃饱了，满足地打着奶嗝。小脸红扑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们宝宝最可爱了，对不对？"孙欣瑜轻声对女儿说。
何慧芳突然推门进来，吓了孙欣瑜一跳。
"我出去一趟，去你姐家看看。"何慧芳边说边穿外套，"立辉说他家小子最近长得快。"
孙欣瑜点点头，没说话。婆婆每次提起侄孙，语气都特别柔软。
何慧芳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阳台。"那些鸡太吵了，影响你休息。"
没等孙欣瑜回应，她已经关上门离开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孙欣瑜抱着女儿走到阳台，鸡群立刻围拢过来。
这些鸡羽毛油亮，眼神灵动，一看就是精心饲养的。母亲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她想起小时候，家里养鸡下蛋，母亲总是把最大的鸡蛋留给她。
"女孩子更要补身体。"母亲总是这么说。
可现在，她的女儿却因为性别被嫌弃。孙欣瑜心里一阵刺痛。
女儿在她怀里扭动，小手胡乱挥舞着。孙欣瑜握住那只小手，软乎乎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妈妈最爱你了。"
傍晚何慧芳回来时，脸上带着笑。这是孙欣瑜很久没见过的笑容。
"立辉家小子真聪明，都会认人了。"何慧芳难得地主动抱过孙女。
但很快又放下。"丫头片子就是文静，不如小子活泼。"
孙欣瑜默默接过女儿，心里堵得难受。
睡前卢英杰打电话回来，说加班要晚归。何慧芳接的电话。
"忙点好，男人就该以事业为重。"她说着，瞥了眼孙欣瑜。
深夜，孙欣瑜被阳台的动静惊醒。她悄悄起身查看。
月光下，何慧芳站在鸡笼前打电话。
"...这么多鸡放着也是浪费...你们家小子正需要营养..."
孙欣瑜的心猛地一沉。她退回卧室，一夜无眠。
04
卢英杰凌晨两点才到家。衬衫皱巴巴的，眼里全是血丝。
孙欣瑜假装睡着，听着他轻手轻脚地洗漱。浴室的水声哗哗作响。
"还没睡？"卢英杰躺下时，发现妻子身体僵硬。
"阳台的鸡..."孙欣瑜欲言又止，"妈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卢英杰翻了个身，语气疲惫："你别多想。妈就是嫌鸡吵。"
可是昨天母亲打电话的内容还在耳边。孙欣瑜咬住嘴唇。
早晨六点，女儿准时哭了。孙欣瑜挣扎着起身喂奶。
何慧芳已经起床，在厨房准备早饭。锅碗瓢盆撞得叮当响。
卢英杰被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妈今天心情又不好？"
孙欣瑜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怀里的女儿。小家伙吃奶很急，呛得直咳嗽。
"慢点吃。"孙欣瑜擦掉女儿嘴角的奶渍，心里沉甸甸的。
吃早饭时，何慧芳一直低头喝粥。直到卢英杰提起工作的事。
"最近项目忙，可能要经常加班。"
何慧芳立刻抬头："忙点好。男人就该拼事业。"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孙欣瑜："不像有些人，整天在家闲着。"
孙欣瑜筷子一顿，米粒掉在桌上。卢英杰赶紧打圆场：
"欣瑜要照顾孩子也很辛苦的。"
"照顾孩子有什么辛苦的。"何慧芳冷哼，"我们那时候生完就下地干活。"
孙欣瑜放下碗："我吃饱了。"抱着女儿回了卧室。
卢英杰跟进来，一脸为难："妈就那个脾气，你多担待。"
"我要担待到什么时候？"孙欣瑜声音发抖，"就因为生的是女儿？"
"你别瞎想。"卢英杰拍拍她的肩，"我上班去了。"
门关上的声音很重。孙欣瑜坐在床边，眼泪终于掉下来。
女儿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情绪，小手在空中抓挠。孙欣瑜握住那只小手。
下午，何慧芳说要出去买菜。出门前特意去了趟阳台。
孙欣瑜透过门缝，看见婆婆在数鸡。手指点着鸡笼，嘴里念念有词。
"一只，两只...二十只。真是不小的开销..."
声音里带着不满。孙欣瑜悄悄关上门，心跳得厉害。
她给母亲发了条信息，说鸡很好吃。薛桂芝很快回复：
"那就好。这些鸡都是我挑的最好的，养了整整一年。"
接着又发来一条："记得全部吃完，别浪费。"
孙欣瑜看着短信，心里更加不安。婆婆到底想做什么？
窗外天色渐暗，要下雨了。女儿在婴儿床里咿呀学语。
孙欣瑜抱起女儿，走到阳台。鸡群安静地挤在一起。
"妈妈一定会保护好外婆的心意。"她轻声对女儿说。
但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05
雨下了一整天。阳台上的鸡被淋得瑟瑟发抖，叫声凄厉。
何慧芳站在窗前，眉头紧锁。"吵死了，影响孩子睡觉。"
孙欣瑜没搭话，只是把女儿往怀里搂了搂。小家伙睡得很熟。
下午三点，卢英杰发来消息，说要加班到很晚。孙欣瑜看着手机发呆。
何慧芳突然变得殷勤起来。"你去睡会儿吧，我看着孩子。"
孙欣瑜确实很累，但婆婆反常的态度让她警惕。
"不用了妈，我不困。"
"让你去就去。"何慧芳语气强硬，"月子期间休息不好，以后落病根。"
孙欣瑜拗不过，只好躺下。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听见婆婆在客厅踱步，时不时看时间。好像在等什么。
四点左右，门铃响了。孙欣瑜立刻坐起身。
何慧芳快步去开门，声音刻意压低："来了？快进来。"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姑妈，车在楼下停着呢。"
是谢立辉。孙欣瑜的心猛地一沉。她悄悄走到门边偷看。
谢立辉手里拿着几个大编织袋，正往阳台走。
"这么多鸡啊。"他感叹，"够我们家小子吃好几个月了。"
何慧芳催促："快装车，趁她睡着。"
孙欣瑜浑身发冷。她真想冲出去制止，但腿像灌了铅。
阳台传来鸡群的骚动，还有婆婆和谢立辉的低声交谈。
"...都是最好的土鸡...给你们家小子补身体最合适..."
"姑妈太客气了。这么多鸡，得花不少钱吧？"
"反正放着也是浪费..."
孙欣瑜死死咬住嘴唇。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装车的声音持续了十几分钟。然后是关门声，谢立辉走了。
何慧芳哼着歌在客厅走动，心情很好的样子。
孙欣瑜躺回床上，假装刚睡醒。"妈，几点了？"
"快五点了。"何慧芳语气轻快，"睡得好吗？"
孙欣瑜走到阳台。空荡荡的鸡笼在雨中显得特别凄凉。
"鸡呢？"她尽力保持平静。
何慧芳走过来，面不改色："立辉来拿走了。他家小子需要营养。"
雨越下越大，打在空鸡笼上噼啪作响。孙欣瑜扶着栏杆，手指发白。
她想起母亲送鸡时欲言又止的神情。那些没说完的话，现在都明白了。
母亲早就料到会这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