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琪!你跟阿姨说实话,浩宇呢?你们不是一起出去旅游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方惠兰的双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抓着面前女孩的胳膊,指甲因为太过用力,都快掐进了肉里。
女孩,廖思琪,刚刚过完十九岁生日,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用力甩开了方惠兰的手。
“阿姨,你弄疼我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抱怨,“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我跟沈浩宇在国外吵架,早就分手了!他一个二十岁的男人,有手有脚的,要去哪我怎么知道?”
“他爱去哪就去哪,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要是真担心,就去报警啊,在这里缠着我算怎么回事?”
说完,她挎上新买的名牌包,转身就走,留下沈家夫妇,如坠冰窖。
01.
一个月前,沈家还在兴高采烈地规划着沈浩宇和廖思琪的第一次出国旅行。
他刚满二十岁,在读大二,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和幻想的年纪。
“爸,妈,你们看!”
沈浩宇拿着手机,兴奋地冲到正在看电视的父母面前。
“思琪在网上抢到了特价机票和酒店,去东南亚玩一星期,两个人加起来才五千多块!她说我们放暑假,正好可以出国玩一趟,放松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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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是碧海蓝天,椰林沙滩,看起来像天堂一样。
母亲方惠兰放下手里的毛衣针,有些担忧。
“出国?那边安全不?你们俩都还年轻,又是第一次出远门,可别出什么事。”
“妈,您就放心吧!”沈浩宇搂着母亲的肩膀,一脸的自信,“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人家那是正规的旅游城市,安全得很!再说了,我们是跟团的,有导游带着,能出什么事?思琪都安排好了!”
他口中的思琪,廖思琪,是他在一次同乡会上认识的小女友。比他小一岁,长得漂亮,嘴又甜,把沈浩宇迷得神魂颠倒。
沈浩宇觉得,廖思琪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为了这次旅行,他省吃俭用了好几个月,还去外面做了两个月的兼职,就是想在旅途中给思琪多买点礼物,让她开心。
他还特意买了个新相机。
“思琪,等到了那边,我要给你拍好多好多漂亮的照片,把我们所有开心的瞬间都记下来!”
廖思琪依偎在他怀里,笑得一脸甜蜜。
“浩宇哥,你真好。”
出发那天,沈浩宇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和廖思琪在机场的合影,配文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带你去看看。第一站,我们出发啦!”
照片下面,是亲戚朋友们一片点赞和祝福。
沈兴国和方惠兰看着儿子发来的照片,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更多的是欣慰。
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了。
他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青春旅行。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条旅行路线的终点,不是碧海蓝天,而是通往地狱的单程车票。
大巴车在颠簸的土路上开了很久。
当沈浩宇看着窗外越来越破败的景象,和远处那些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时,他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思琪,这是哪啊?怎么跟照片上的度假村一点都不一样?”
廖思琪没有回答他,只是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车子最终在一个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大院子里停下。
几个端着枪的男人,面无表情地上了车。
沈浩宇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一把将廖思琪护在身后,紧张地看着那些人。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是来旅游的!”
没有人理他。
一个像是头目的人,走到廖思琪面前,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当地的语言。
然后,沈浩宇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廖思琪,那个他发誓要用生命去保护的女孩,从那个头目手里,接过了一沓厚厚的钞票。
她当着他的面,把钱放进自己的包里,拉上了拉链。
整个过程,她没有看沈浩宇一眼。
直到两个男人上前,用冰冷的手铐铐住沈浩宇的双手时,她才缓缓地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怜悯,又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沈浩宇,对不住了。”
“这趟旅行太贵了,我可不想花钱。现在这样,不仅能免费玩一星期,还能挣十万块奖金。”
“你就在这,好好‘工作’吧。”
02.
说好的一星期旅行,过去了十天,儿子还是音讯全无。
沈兴国和方惠兰开始慌了。
儿子的手机永远是关机状态,微信不回,朋友圈也再没有更新过。
他们给廖思琪打电话,她的手机也关机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乌云一样笼罩了这个家。
他们跑去廖思琪的家里,她父母也说联系不上女儿,还话里话外地埋怨,说肯定是沈浩宇把他们女儿带坏了。
万般无奈之下,沈兴国夫妇走进了警察局。
“警察同志,我儿子失踪了!他跟他女朋友出国旅游,现在十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求求你们,帮帮我们吧!”
方惠兰一开口,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负责接待的民警很有耐心,详细地问了情况,做了笔录。
但他最后的话,却让沈家夫妇的心凉了半截。
“叔叔阿姨,根据你们提供的情况,沈浩宇是自愿和女友出国的,属于个人行为。目前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他遭到了犯罪侵害。我们只能先按照失踪人口进行信息登记,然后通过上级部门,尝试联系我国驻当地的大使馆协查。”
“但是你们也知道,跨国寻找一个主动失联的成年人,难度非常大。你们先回家等消息,有任何进展,我们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又是“等消息”。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压得沈家夫妇喘不过气来。
从那天起,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了笑声。
方惠兰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她不吃饭,不睡觉,整天就坐在儿子的房间里,摸着儿子的衣服,默默地流泪。
沈兴国像个陀螺一样,到处打电话,托关系,求爷爷告奶奶,只要有一丝希望能找到儿子,他都愿意去试。
但所有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缅北,那个只在新闻里听过的混乱之地,成了一个吞噬了他们所有希望和幸福的黑洞。
03.
就在沈兴国夫妇陷入彻底的绝望时,廖思琪,一个人回来了。
她不仅回来了,而且看起来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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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手腕上戴着一块崭新的名牌手表,朋友圈里,全是她在海边度假、逛免税店的照片。
好像那场所谓的“失联”,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兴国夫妇在小区门口堵住她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对撕心裂肺的质问,廖思琪显得从容不迫,甚至有些不耐烦。
她一口咬定,自己和沈浩宇在国外因为一点小事吵翻了,一气之下就分手了,然后自己一个人继续旅行,最后才回国。
“他一个大男人,还能丢了不成?说不定是没钱了,不好意思跟你们开口,躲在哪个地方打黑工呢。”她轻描淡写地说。
看着她那张毫无愧疚、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的脸,沈兴国气得差点当场犯了心脏病。
他们报了警,但廖思琪对着警察,也是这套说辞。
由于没有证据,警察也只能对她进行口头教育,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兴国不甘心,花光了家里不多的积蓄,请了一位律师。
律师在听完所有情况,又去跟警方沟通之后,给出的答复,是致命的一击。
“沈先生,方女士,恕我直言,这个案子,从法律层面来说,非常棘手。”
律师的表情很沉重。
“第一,你们的儿子沈浩宇,是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廖思琪的行为,虽然在道德上应该被谴责,但很难用我国刑法中‘拐卖’的罪名去起诉她。因为法律上对‘拐卖’的定义,主要是针对妇女和儿童。”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主要的犯罪行为,都发生在境外。我们的警方,很难到境外去搜集到有效的证据链,来证明廖思琪确实存在主观上‘出卖’你们儿子的行为。”
“所以,结论就是……”律师顿了顿,艰难地说,“她很有可能,会因为证据不足,而不会受到任何法律的制裁。”
不会受到任何法律的制裁。
这句话,像最后的审判,宣判了这个家庭的死刑。
方惠兰眼前一黑,当场就晕倒在了律师事务所。
04.
家,彻底散了。
方惠兰大病一场,出院后就变得沉默寡言,整天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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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兴国为了给老伴治病,为了请律师,不仅花光了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这个曾经撑起整个家的男人,如今被生活压弯了腰,鬓角斑白,满脸沧桑。
他们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无济于事。
而廖思琪,据说用那笔钱,加上父母的资助,已经准备出国留学了。
一个受害者在地狱里煎熬,一个加害者却在天堂里狂欢。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
就在沈兴国夫妇已经彻底死心,准备接受这残酷的命运时,家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是沈浩宇的表哥,袁承武。
袁承武比沈浩宇大几岁,从小就不爱读书,在社会上混得早,当过兵,进过工厂,现在在给一个大老板开车,身兼司机和保镖。
他个子很高,身材结实,皮肤是常年在外面跑才有的古铜色。他话不多,但眼神很稳,身上有股子一般年轻人没有的沉静之气。
“舅,舅妈。”
他走进屋,看着满屋的萧条和舅舅舅妈那憔悴不堪的样子,什么都没问。
他从一个黑色的布包里,掏出一沓用报纸包着的钱,放在桌上。
“这里有十万块,是我这几年攒的。你们先拿着应急。”
沈兴国看着那笔钱,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承武,你的心意,舅领了。但是……没用了……都晚了……”
他声音哽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律师的话,都跟外甥说了一遍。
袁承武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神,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硬。
等沈兴国说完,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转过身。
“舅,警察有警察的规矩,律师有律师的说法。”
“但是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不只有一种解决办法。”
沈兴国和方惠兰猛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袁承武的目光,扫过他们苍老的脸,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我有办法,把浩宇救回来。”
“我也有办法,让那个姓廖的丫头,把她吃下去的,连本带利,全都吐出来!”
05.
袁承武的话,像一声炸雷,在沈兴国夫妇死寂的心湖里,炸开了滔天巨浪。
“承武……你……你说的是真的?”方惠兰挣扎着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外甥,生怕自己是幻听了。
“舅,舅妈,我从不开玩笑。”袁承武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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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过一张凳子,坐到两位老人的面前,形成了一个三角。
“想救浩宇,想让坏人得到报应,我可以做到。但是,你们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有一个做不到,我现在就走,再也不管这件事。”
“你说!别说三个,就是三十个,我们也答应!”沈兴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说道。
袁承武伸出三根手指,每一根都像铁一样有力。
“第一,从今天起,忘了警察,忘了律师。这件事,跟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我们家的私事。”
“第二,把家里所有能拿出来的钱,包括我这十万,全部交给我。我要用钱开路。”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从现在开始,我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行动,你们都必须無条件地相信和配合。不许问为什么,不许有任何怀疑,更不许在背后搞小动作。”
这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让人心惊。
这意味着,他们要放弃所有正规的渠道,用一种他们无法想象的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
这意味着,他们要赌上自己全部的身家,甚至后半生的安宁。
更意味着,他们要把儿子和这个家的未来,全部托付给眼前这个他们其实并不算特别了解的外甥身上。
沈兴国和方惠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惊和挣扎。
袁承武没有催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沉着而坚定,像深不见底的古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最终,是沈兴国,这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男人,狠狠地一拍大腿。
“好!”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个字,“承武,舅信你!我们就把这条老命,把浩宇的命,都交给你了!”
方惠兰也捂着嘴,用力地点着头,眼泪无声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