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兰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一名三十年前的大学生,同时他也是我们村的“媳妇”,当时像我们这种这一届甚至几届的大学生里,她是唯一一个嫁在农村生活在农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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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晓兰上学时是我的同桌,成绩一直不错,95年高中毕业后复读一年,考了一所专科学校,现在听起来专科似乎太普通了,但在三十年前,一个农村孩子能考上大专、中专,都是特别了不起的事儿。
我们那时候刚好赶上双向选择,毕业后可以自己找工作,如果自己不找,档案会回到自己所在的县里,然后分到某个单位或者厂子里。晓兰选择了后者,毕业后回到小城的一个国营厂子,当然不会是什么好的单位,化工厂之类的,没两年单位就黄了,晓兰没有像我们这一代的大学生一样去城里打工,用她的话就是,当时刚好有人说媒,已经二十多了 ,就同意了,两人看对了眼,结了婚。
也是巧了,她刚好就嫁到了我们村。
当年知道她嫁到我们村时,我是相当震惊:一个大学生怎么能在农村待呢?会不会有人笑话?如果是我,说什么都要出去,反正我不愿守在家里,在外面混得好不好没关系,但在农村,就好像所有人的视野里,你的生活你的婚姻都会成为村里婶子大娘闲暇时聊天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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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虽然算是有些亲戚,也是同学,但来往并不算亲密,因为漂泊在外的人并不自由,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两回家,前些年在北京,一年也最多回去一次,那时候交通不便,通讯也不发达,对晓兰的了解也只是回去时听到母亲提到的片段里了解到她这些年的生活轨迹:
她生了两个女儿,她去了村里的小学代课,她的老公对她不错,公婆也能干,起了新屋了,再后来,村里选择妇女干部,她有文化,就去了村部,成了一名村官了。
02
十几年前我从北京回到了省城,离家近了,父母也老了,我回去的频次也多了,以前一年一回,现在是至少一月一回,而且现在通讯发达了,我和惠兰也加了微信,从她的朋友圈里能看到她的工作情况,在村里忙忙碌碌的,还经常去乡里市里培训,回去再见,感觉比以前的状态更好了,她本来就是性格爽朗磊落的人,每次回去见了,都会聊聊天,说说彼此的状况,不得不说,现在的我,每次回去见到她,都会生出由衷的羡慕。
她现在的,真是是我们这些天天奔波劳碌的社畜们“向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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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兰住在带着大院的小楼里,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是我们小时候书里写过的样子,虽然在农村家家都有个院子,但是像我们这些住在高楼里的人,真的是羡慕她出门不会担心停车堵车,上班不用担心迟到,孩子不用担心没有带,老人不用担心没法照顾,“钱多事少离家近”,虽然只占了一条离家近,但这一条,已经让我十分向往。
她在村里的收入不多,那天问起,她说现在涨了,有二三千块钱,这虽然听起来不多,但你想,这个钱不用还房贷,生活费什么的家里自己种的有粮有菜,而且还都是有机天然,孩子有公婆帮衬照顾着,老公也在附近的一个厂子里上班,一月也有六七千块钱,这一家里有近万块的收入,还不加上一年里粮食什么的收成,其实比我们这些在外城混的人,一点也不差,甚至可以说得上好。
现在的她,在我眼里很有活力,每次回去见了,都觉得她眼神亮亮的,我想这应该是每天睡眠充足的缘故,每天早上不用像我这样,六点前就要起床,八点前就要开车出门上班,每天通勤来回要一两个小时,光油钱一月要一千多,每天都想着劝自己早睡早起,但是每天都会熬到深夜才睡去,每天顶着个黑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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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再对比晓兰,感觉她的作息要规律的多。村里的夜晚似乎格外安静,我每次回去,都觉得乡村的夜让时光拉得很早,晚上八点我在省城不过是刚到家吃过饭,可村子里的超市已经关门了,街上已经静下来了,似乎鸡鸭猫狗也都回窝里安生睡觉了。惠兰说孩子们要上学,晚上写完作业就让上床睡觉了,自己也都是九点多就睡了,很少失眠。
“有啥愁的,白天去村里处理工作,忙完还要骑车去赶着回娘家照顾生病的爹,一天也是忙够呛,回到家里吃了饭就要上床睡觉,失眠啥?”
聊天里,我总是被晓兰的乐观和快乐感染。她的父亲几年前就得了一种病,具体的是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老人是能吃能动,就是常常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所以她和自己的妹妹要一轮一天回去照顾父亲,她其实每天要忙工作忙孩子还要忙娘家,也很忙,但就连这忙碌我也羡慕,能在父母床前尽孝,是我们多少人根本做不到也不敢想的事情。
以前我也曾为晓兰遗憾过,以她的聪明能干,如果和我们一样出去闯闯,一样可以在城里生活下去,可三十年后的现在,我却觉得,生活在外面的自己就像一直努力把要扎在水泥地里的一棵植物,无论我怎么努力,她也长不好,而晓兰,她扎根的农村,扎根的泥土,是我们熟悉的肥沃的土地,她在那里恣意生长,活成我们向往的模样:她有工作,在村里与村民打交道,虽然看似都是小事,却做的是真正有意义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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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老公对她很好,因为他何其有幸,找了个有文化的大学生。国庆回家,她来找我聊天,到了饭点说要赶着回家,今年考上大学的女儿回来了,老公在家做葱油鸡 ,你看,老公在家里做饭,就这一点,就足以让我眼红了。
我们在外面把自己努力打造成职业女性,在家里也是一日三餐需要亲手料理,我很少有不动手就能吃到饭的时候,当然,我可以点外卖。
生活是什么?生活从来是日子是你自己的,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人过半百,忽然觉得,以前那些追求和向往,其实都算不上错,但无论如何选择,只要让自己内心丰盈踏实,就是最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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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我的朋友晓兰,三十年后,扎根农村的她,替我们这些人过上了向往的生活。虽然她也常常会有遗憾,会说你看,你们都在城里混成了城里人,我还呆在这里,但我想说,你在三十年前,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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