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后我去了监狱,一次给劳改罪犯剃头,发现他曾是我“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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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我曾是执枪的兵,如今是监狱里握推子的匠人。

高墙之内,铁窗之下,我剃光了无数颗脑袋,也磨平了自己的棱角。以为这辈子就会在嗡嗡的电推声中耗尽。

直到那天,电推子下的后颈,一颗熟悉的黑痣像子弹击中我的记忆——那是我曾仰望的神”,如今,他穿着囚服,成了我手里的一个“犯人”。

镜子里,我们无声对视,我看到的究竟是昔日的恩人,还是一个冰冷的陌生人?

当他用绝望的眼神向我递来求救的纸条时,我该选择漠视,或是……救赎?



01

“师傅,手稳点儿,别给我脑袋上开条道出来。”

椅子上的人后脑勺对着我,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痞气,听着让人心里不太得劲。我没搭理他,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作为回应。监狱里的人,形形色色,待久了,什么怪话都听过,你要是句句都往心里去,那这活儿就没法干了。

我手里的电推子“嗡嗡”地响着,像一只被囚禁在铁壳子里的马蜂。我把推子前端冰冷的金属刀头,轻轻贴上他后颈的皮肤。就在刀头和皮肤接触的那一瞬间,我心里“咯噔”一下,手腕没来由地僵了僵。

不是因为他那句不咸不淡的挑衅,而是因为我看见了,在他脖子左侧,靠近耳根的地方,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痣。黑色的,凸起的,像一粒被汗水浸润了多年的芝麻。

这颗痣,太熟悉了。熟悉得像一颗尘封在我记忆深处的子弹,在这一刻,被人猛地抠了出来,带着血和锈,狠狠地击中了我的神经。

我晃了晃神,觉得自己大概是最近没休息好,有点眼花。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有一颗差不多数位置的痣,又算得了什么稀奇事。

我定了定神,继续手上的活儿。推子顺着他的头皮往上走,一绺绺黑色的头发像枯萎的草一样落下,露出青白色的头皮。从头到尾,他都没再说话,我也始终没看到他的正脸。

剃完头,狱警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跟着狱警朝监区的铁门走去,自始至终,留给我的都只是一个穿着蓝白条纹囚服的背影。

可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像一根拔不掉的刺,就这么扎在了我心里。

我叫李伟,今年三十二,半年前刚从部队退役。在部队待了十二年,从一个啥也不懂的农村小子,混到三期士官。部队就是我的家,纪律就是我的魂。

可一朝脱下那身穿了十二年的军装,回到地方,我才发现,自己就像一台高速运转了十几年的机器,突然被拔了电门,零件还在,却不知道该怎么转了。

城市里的生活,对我来说太快,也太吵。找了几份工作,都不长久。去高档小区当保安,业主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我不是在保卫他的安全,倒像是在站岗,供他检阅。去开网约车,碰上个不讲理的乘客,三句话就能把火点着,可我不能发火,只能赔笑,那感觉比在泥水里匍匐前进还憋屈。

我怀念部队,怀念那里的简单和直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像现在,一件事能绕出十八个弯,一句话能品出七八种意思。

就在我快要把自己那点退役金折腾光的时候,我碰上了老王。老王是我以前一个连队的战友,比我早退役几年,现在就在市郊的这所监狱里当一名狱警。一次老战友聚会,他看我愁眉苦脸的,就问我怎么了。我把自己的情况一说,他一拍大腿。

“阿伟,你要是不嫌弃,来我们这儿吧。”老王喝了口酒,满嘴酒气地对我说,“我们这儿后勤缺个职工,啥都干,也包括给犯人理理发,修修水电啥的。工资不高,但管吃管主,清净。再说了,你不是怀念部队的生活吗?我们这儿,高墙电网,作息规律,也算另一种形式的部队了。”

我当时就心动了。对我来说,钱多钱少是次要的,关键是那种熟悉的环境。于是,没过多久,我就办了手续,成了北郊监狱的一名后勤职工。

监狱确实像老王说的那样。每天听着固定的哨声起床、熄灯,干着分派下来的活儿,身边的人,不管是狱警还是犯人,都穿着制服。这里没有外面的喧嚣和虚伪,只有冰冷的铁门和绝对的规矩。这种环境,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我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给犯人理发,每个监区轮着来。这活儿不累,就是有点磨人。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平静地流淌下去。直到今天,直到我给那个犯人剃头,看到那颗痣。

晚上回到我的单人宿舍,那颗痣的形状总在我眼前晃悠。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了灰的军绿色铁皮箱。这是我从部队带回来的,里面装着我十二年的青春。我打开箱子,一股樟脑球和旧时光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在箱子最底下,我翻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相册的封面已经磨损得有些起毛了。我一页一页地翻着,新兵连的青涩,演习场的泥泞,五公里越野后累倒在地的狼狈……每一张照片,都是一段回不去的过去。

终于,我翻到了那一页。

那是一张我和几个战友的合影,背景是连队的荣誉墙。照片里,一个肩膀宽阔、笑容灿烂的男人,正意气风发地用胳膊搂着我的脖子,我那时候还很瘦,在他身边显得特别单薄。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我的手指抚过照片上他的脸,然后慢慢地、不受控制地移向他的脖子。照片的像素不算高,但只要仔细看,就能看见。就在他脖子左侧,和我今天看到的那个犯人一模一样的位置,也有一颗不太起眼的小痣。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骤然加速,像失控的战鼓,咚咚咚地捶打着我的胸膛。

难道……真的是他?

我猛地合上相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需要我给他剃头的阶下囚?

我不敢再想下去,那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盘踞在我的脑子里,吐着冰冷的信子。

02

第二天上班,我整个人都心神不宁。给犯人剃头的时候,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人家的后脖颈上瞟,想看看是不是还有一样的痣。结果当然是一个都没有。我的手艺都有些生疏了,好几次推子差点在人家头皮上拐了弯,引来好几个不满的嘟囔。

老王看我魂不守舍的样子,午休吃饭的时候用胳膊肘捅了捅我:“阿伟,怎么了?昨晚没睡好?看着跟丢了魂儿似的。”

我扒拉着饭盒里的米饭,含糊地应了一声:“没啥,就是有点闷。”

我没法跟他说。我能说什么?说我好像在监狱里碰见了我当兵时的班长?一个我曾经当成神一样崇拜的人?这话太荒唐,我自己都还没法相信。

整个白天,我的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一样,全是以前在部队里的事,而电影的主角,就是陈峰。

我刚到部队那会儿,就是个豆芽菜,又瘦又弱,跑个三公里都喘得像条离了水的鱼,每次都拖全班的后腿。我脸皮薄,心里又急又臊,好几次都躲在被窝里掉眼去。我们班长,把我从那种绝望里捞了出来。

他没骂过我一句,也没当着全班人说我。他只是每天晚饭后,等别人都去活动室看电视了,就悄悄把我拉到操场上。

“阿伟,别泄气。”他一边陪着我慢跑,一边给我鼓劲,“你就是方法不对。来,跟着我的节奏,三步一呼,三步一吸……对,就这么跑。”

操场上的风吹着,他有力的声音就在我耳边。跑到最后,我实在撑不住了,他就把自己的水壶递给我,那水壶里总是装着他自己泡的、加了盐和糖的温水。他说:“喝口,补充电解质。记住,咱们是一个班的兵,一个都不能掉队。”

他不仅体能好,专业技术更是全连的翘楚。我们是技术兵,摆弄的都是些精密的仪器。我刚开始接触的时候,看着那些复杂的电路图,头都大了。

陈峰就搬个马扎坐在我旁边,把那些像天书一样的图纸,掰开揉碎了讲给我听。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指着图纸上的每一个元件,告诉我它的原理、作用,还有可能出现的故障。

他从不藏私,我问什么他都耐心解答,有时候我一个问题问三遍,他都不嫌烦。在他的帮助下,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硬是成了后来连队里的技术骨干。



他不只是在训练和工作上帮我,在生活上,他更像我的亲哥哥。他家境好像不错,每次休假回来,都会给我们这帮小兵带很多好吃的,什么牛肉干、巧克力,都是我们平时见不着的好东西。他还会给我们讲外面的世界,讲城市里的高楼大厦,讲那些新奇的玩意儿,是我们这群常年待在军营里的人,了解外面世界的唯一窗口。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我入伍第二年,我爹在老家盖房子,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腿断了,急需一笔钱做手术。那时候家里穷,我妈在电话里哭得话都说不出来。我挂了电话,整个人都懵了,蹲在操场角落里,急得直撞墙。

是陈峰发现了我。他问清楚情况后,二话不说,回宿舍从他的箱子里拿出一个信封塞给我。

“阿伟,这里是两千块钱,你先寄回去给叔叔治病。”他拍着我的肩膀,沉声说,“别跟我客气,啥时候有啥时候再还。家里人的身体最重要。”

在那个年代,两千块钱不是个小数目,差不多是他大半年的津贴。这笔钱,就是我的救命钱。从那天起,我在心里就认定了,班长这个大哥,我跟一辈子。

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我想到了他退役的那天。他比我早退役两年,走的时候,我们全班都去送他。他还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挨个捶了我们的胸口。

轮到我时,他用力地拍着我的胸脯,眼睛亮晶晶的:“阿伟,好好干,等哥在外面混出名堂了,一定拉你一把!”

我相信他,我们所有人都相信他。他那样的人,到哪儿都能发光。

他退役后的第一年,我们还通过几次电话。他在电话里意气风生地说,跟朋友合伙做大生意,倒腾电子产品,很快就要发财了。

再后来,电话就渐渐少了,最后彻底断了联系。我总想着,他大概是生意太忙,没顾上我们这些穷战友。

直到昨天,那个犯人的出现,让我所有的记忆都蒙上了一层灰。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被我遗忘了很久的细节,像水底的石头一样,猛地浮出了水面。那是我退役前一年,有一次往老家打电话,我妈在电话里跟我抱怨,说家里被人骗了。

她说,有一个自称是我“部队战友”的人找上门,也姓陈,嘴巴特别会说,把我跟他在部队里的关系说得跟亲兄弟似的。那人说自己现在在南方做大生意,有个稳赚不赔的大项目,看在我战友的面子上,可以带我爸妈一起发财。我爸妈当时一听是我的战友,又听他把我在部队的事说得头头是道,就信了。结果,家里准备给我盖房娶媳妇用的五万块钱,就这么被他骗走了。人一走,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我当时气得火冒三丈,只当是个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我消息的骗子,还安慰我妈说,就当花钱买个教训。我从来,从来没有把那个骗子和我心中“英雄”般的班长陈峰联系在一起。

可是现在,我仔细回想我妈描述的那个骗子的“大项目”,不就是倒腾电子产品吗?这和我最后一次跟陈峰通话时,他吹嘘的生意,怎么那么像?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顺着我的脊梁骨爬了上来,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冻住了。

难道,当初骗走我家血汗钱的那个骗子……也是他?

03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的世界就塌了一半。

一边,是那个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二话不说拿出两千块钱救急的恩人;另一边,是那个用花言巧语,骗走我父母一辈子积蓄的骗子。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我脑子里疯狂地撕扯、碰撞,让我头痛欲裂,寝食难安。

我必须弄清楚。

我告诉自己,这世上也许真的有那么多巧合。同名同姓,长得像,脖子上有一样的痣,甚至连吹牛的“生意”都一样。在没看到确凿的证据前,我不能就这么给我的班长定了罪。

可我怎么去求证呢?我只是个后勤职工,连犯人的档案都接触不到。直接去问?更不可能。监狱里有严格的纪律,打探犯人的案情是大忌。

我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旁敲侧击。

监狱里的生活枯燥,信息闭塞,狱警们下了班,最大的乐趣就是聚在一起抽烟喝酒,聊聊监区里的新鲜事。以前我很少参与这种场合,觉得无聊。但现在,这成了我唯一的突破口。

“王哥,来,抽根烟。”我递给老王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根,装作不经意地开口,“最近是不是新来了一批?感觉都挺不老实的,昨天我给一个剃头,那小子嘴里就不干不净的。”

老王深吸一口烟,吐出一个浑浊的烟圈,点了点头:“可不是嘛,这批刺儿头是多。尤其那个分到A监区的,听说以前还当过兵,一身的兵痞习气,谁都不服。刚来没两天,就因为抢别人馒头,跟人打了一架,被关禁闭了。”

我的心猛地一紧,捏着烟的手指都有些发白。当过兵?

“哦?还有这号人?”我强装镇定,继续问道,“叫啥啊?这么横。”

“叫……叫什么来着……”老王眯着眼睛想了想,“哦,对,叫陈什么。名字起得倒挺大,人却不咋地。”

“陈峰。”

这两个字从老王嘴里说出来,就像两把大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天灵盖上。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刚刚还抱有的一丝侥幸,顷刻间荡然无存。

真的是他。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老王告别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我坐在床边,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黑下来。

我还是不甘心。万一,万一只是同名同姓,又恰好都当过兵呢?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它就像一根救命稻草,我死死地抓着不放。



我需要一个更确凿的证据,我必须亲眼看到他的档案,或者,亲眼看到他的脸。

从那天起,我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鬼鬼祟祟。我去各个监区送工具、送日用品的时候,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犯人堆里扫。我去给机关办公室送文件的时候,会特意路过档案室,那扇紧闭的铁门,对我来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我知道A监区犯人的档案就在进门左手边第三个铁皮柜里。有好几次,我看到档案室的门没锁,管理员只是去接个水的工夫,我的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进去!快进去!

可我的另一条腿却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我害怕,我怕被人发现,我怕丢了这份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工作。更重要的是,我怕那个铁皮柜里的档案,会把我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碾碎。

这种内心的煎熬,比在部队里参加极限生存训练还要痛苦。我就像一个走在悬崖边上的人,一边是深不见底的真相,一边是摇摇欲坠的过去。我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该退回去。

04

机会,总是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自己找上门来。

这天下午,我正在库房清点新到的理发工具,后勤科的张队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李伟,快,别点了!”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说,“A监区那边该理发了,负责那头儿的老刘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在厕所里蹲着起不来。你赶紧收拾一下,过去顶一下。”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手里的电推子差点掉在地上。

A监区。

陈峰就在A监区。

“怎么了?发什么愣啊?”张队长看我没反应,推了我一把。

“哦,没事,我……我马上就去。”我回过神来,赶紧应道。

我的手心开始不停地往外冒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我知道,这是无法回避的时刻了。是骡子是马,今天就得拉出来遛遛。

我推着那辆装着全套理发工具的铁皮车,走向A监区。从后勤楼到A监区,不过短短几百米的距离,我却感觉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一路上,监狱里各种各样尖锐的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晰。

沉重的铁门在我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锁舌转动的声音,像是在给我的过去上锁。远处传来犯人们放风时的吵嚷声,夹杂着狱警严厉的呵斥,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牢牢地罩住。

我被一个狱警带进A监区的一个小房间,这里是临时的理发室。一张破旧的木头椅子,一面挂在墙上、边缘已经起了黑斑的镜子,就是全部的家当。

“人会一个个带过来,你抓紧点。”狱警交代了一句,就靠在门口,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插上电推子的电源,那“嗡嗡”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我机械地操作着,剃掉一个个脑袋上的黑发。我的眼睛始终盯着门口,心里既盼着那个人出现,又怕他出现。

终于,门又一次被打开。他被狱警推搡着带了进来,有些不耐烦地坐在了那张木头椅子上。

这一次,我们之间,只隔了一面脏兮兮的镜子。

我抬起头,强迫自己朝镜子里看去。

镜子里的人,穿着宽大的囚服,显得有些消瘦。他的脸颊微微凹陷,胡子拉碴,头发也长得乱七八糟。他的眼神不再是我记忆中那种灿烂明亮的样子,而是充满了疲惫、麻木,还有一丝隐藏得很深的戾气。

岁月和牢狱生活,像两把最无情的刻刀,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但是,那张脸的轮廓,那道浓黑的眉毛,那个高挺的鼻梁……我化成灰都认得。

就是他。

陈峰。

“嗡”的一声,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瞬间一片空白。之前所有的猜测、怀疑、挣扎、侥幸,在这一刻,全都被这面镜子里的影像击得粉碎。

一股无法形容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愤怒,被背叛的愤怒;心痛,为我父母那五万块血汗钱而心痛;困惑,为那个曾经像太阳一样的“英雄”堕落至此而困惑……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把火,在我的胸膛里熊熊燃烧。

骗子!阶下囚!

那个骗走我家所有积蓄的人,那个我曾经最敬佩、最信任的班长,如今,就这么狼狈地坐在我的面前,成了一个需要我为他剃头的囚犯。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讽刺的笑话!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手里的电推子在他头皮上“呲啦”一下,差点开出一道口子。

他“嘶”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通过镜子朝我皱了皱眉。他的眼神里只有陌生和不耐,显然,他还没有认出我。我穿着工作服,戴着口罩,再加上几年时间的改变,他一时认不出来也正常。

我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我不能失控,这里是监狱,我是职工,他是犯人。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重新握稳了手里的推子。

推子在他的头上缓慢而沉重地移动着。每一推,都像是在用刀子刮我的心。我剃掉的,不仅仅是他的头发,更是我们之间所有残存的、可笑的情分。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电推子单调的“嗡嗡”声。

就在我快要剃完,拿起刮刀准备给他修一下鬓角和后颈的碎发时,他大概是觉得我的动作太过僵硬和漫长,终于抬起头,通过那面斑驳的镜子,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我来。

他的目光,从我的工作帽,到我的眉眼,再到我紧紧抿着的嘴唇。

他的眼神,慢慢地,从最开始的疑惑,变成了震惊,然后,那份震惊又迅速被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所取代,有慌乱,有难堪,最后,甚至还掺杂着一丝无地自容的羞愧。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我们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就这么通过一面脏兮兮的镜子,完成了这场时隔多年、荒诞无比的重逢。

空气仿佛凝固了。门口的狱警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而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用冰冷的刮刀,刮掉了他后颈上最后一根汗毛。

05

我机械地完成了所有的工作,收起工具,全程没有和他说一个字,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狱警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背,将他带出了房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回过头,隔着几米的距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像打翻了的五味瓶,有羞愧,有痛苦,还有一丝我当时无法理解的绝望。

我没有回应他的注视,转身开始收拾我的工具车。

等我推着车回到后勤库房,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我靠着冰冷的铁皮车,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我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没哭,只是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回到宿舍,我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又一遍地泼在自己脸上。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通红、面色苍白的自己,感到一阵陌生的恶心。

我恨他,恨他怎么可以心安理得地骗走我父母的养老钱,恨他怎么可以把自己活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也恨我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在看到他那副落魄模样的时候,心里除了愤怒,竟然还有一丝该死的、不合时宜的心痛。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子里闪过:他现在就在我手里,一个在A监区的重刑犯。我只要跟老王或者别的狱警稍微“提点”一下,说这个陈峰不老实,有的是办法能让他在里面过得生不如死。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阴暗了?可那种被背叛的灼烧感,却又在怂恿着我。

接下来的几天,我刻意回避所有关于A监区、关于陈峰的消息。我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以为这样就能让一切恢复原状。

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开的。监狱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吃饭的时候,总能从老王他们的闲聊中,听到一些零星的碎片。

“哎,你们说奇不奇怪,A监区那个叫陈峰的刺头,最近老实多了。”一个狱警说。

“是啊,前两天还跟头犟驴似的,这两天跟换了个人一样,不惹事了,也不跟人吵了,整天就闷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王也接话道:“我听他们监区的人说,他好像在躲着谁。放风的时候都拣着角落待,好像怕被人看见。”

这些话像小石子一样,一颗颗投进我看似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这不像是陈峰的性格。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个极其骄傲甚至有些自负的人,就算虎落平阳,骨子里的那股劲儿也不会轻易散掉。他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沉默?他在躲谁?

一个我以为已经被愤怒和憎恨掩埋了下去的东西——好奇心,又一次顽强地探出了头。这次的动机,不再是单纯地想要确认他的身份,而是想弄明白,一个我心中的“英雄”,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我得看看他的档案。

这次,我没再犹豫。我利用一次和档案室那个姓刘的管理员一起喝酒的机会,把他灌得七荤八素,套出了他下周要请假回家探亲的消息。就在他请假的那天下午,我借口去档案室找一份旧的采购单,拿到了备用钥匙。

我的手在发抖,钥匙插进锁孔好几次才对准。打开门,我闪身进去,反锁上门。我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我直奔左手边第三个铁皮柜,拉开柜门,按照犯人编号,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写着“陈峰”名字的牛皮纸档案袋。

我深吸一口气,抽出了里面的卷宗。

姓名:陈峰。籍贯:XX省XX市。入狱时间:三个月前。罪名:过失致人死亡,抢劫。刑期:二十年。

短短的几行字,像几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抢劫?还过失致人死亡?刑期二十年,等他出来,都快成个老头了。

简单的罪名无法解答我心中巨大的疑惑。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我为此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时候,一件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我照例在各个楼道里巡查,检查有没有需要维修的灯管。一个负责打扫卫生的犯人推着清洁车从我身边经过,他是我脸熟的一个,好像就是A监区的。

就在他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手飞快地在我口袋里一塞,然后头也不回,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推着车继续往前走。

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那里多了一个硬硬的小东西。我左右看了看,走廊里空无一人。我快步走进旁边的杂物间,关上门,心惊肉跳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被捏得紧紧的小纸团。

我颤抖着手,一点点展开。纸是劣质的卫生纸,上面是用笔芯戳出来的歪歪扭扭的两个字。那笔迹,潦草,却力透纸背,我认得,是陈峰的笔迹。

纸上只有两个字:

救我。

这两个字,像两只冰冷的手,猛地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瞬间无法呼吸。

救他?他把我全家害得那么惨,我凭什么救他?

他是罪犯,我是管理他的人,我怎么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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