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最怪飞地：3米宽走廊值千金？

阿尔卑斯山北麓，巴伐利亚州南端，有一块仅7.1平方公里的土地静静存在着。这里是容霍尔茨，奥地利的飞地。

三百多位居民世世代代在这片被德国包围的山谷里生活。每天清晨，他们静静望着索尔格朔芬峰上厚厚的积雪，畅快呼吸着1054米海拔带来的清新空气。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要回奥地利本土，得先穿过德国领土。

这种尴尬持续了一个多世纪。直到1995年4月29日，一份协议改变了这一切。德国决定送给奥地利一条走廊。不是租借，不是交换，而是长久赠送。这条仅3米宽、约100米长的通道，成为连接容霍尔茨与奥地利本土的纽带。在“地少价高”的欧洲，这样的慷慨十分罕见。

翻开德国联邦法律公报，1995年第II部分，第897页，这份名为《德意志联邦共和国与奥地利共和国关于容霍尔茨通道的协议》的文件，字里行间隐隐透露出一种别样的情谊。

这份情谊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公元1世纪，罗马军团，跨过阿尔卑斯山，在莱茵河与多瑙河之间，设立了上日耳曼行省和下日耳曼行省。罗马将军们，试图去征服这片，被茂密森林覆盖的土地，却一直未能达成心愿。那些被他们称为“蛮族”的日耳曼部落，最终反而将西罗马帝国给摧毁了。

废墟之上，日耳曼人建立起自己的王国。其中最为强大的当属法兰克王国。公元843年，查理大帝的孙辈们签署了《凡尔登条约》，自此帝国一分为三。东法兰克王国获取了现今德国中西部、奥地利，以及阿尔萨斯和洛林等地的土地。

这是德意志民族共同体的最初形态，虽然进入10世纪后，东法兰克王国已分裂成多个公国，但日耳曼人之间的血缘认同始终未断。

962年，奥托一世在罗马接受教皇加冕，神圣罗马帝国就此诞生。这个被称作“既非神圣，亦非罗马，更非帝国”的松散邦联，却将德意志人的政权框架，维系了近千年之久。据史料记载，帝国内部竟然有314个邦国以及1475个骑士庄园领地。

容霍尔茨，在那复杂的封建体系当中，逐渐得以形成。其最初是蒂罗尔的伯爵领地，而后被划归至奥地利大公国。当俾斯麦发挥着主导作用的时候，普鲁士推行了“小德意志”方案，把奥地利从统一进程里给排除了出去。

1871年德意志帝国成立之后，这片土地便成了奥地利在巴伐利亚境内的一块飞地。有意思的是，1866年普奥战争结束后，两国没结仇。相反面对法国和俄国施压时，它们选择合作。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和奥匈帝国并肩作战；到1938年，德军进入维也纳时，许多奥地利人自发上街，流露出欢迎态度。

历史学教授海因茨·杜赫哈特，在《中欧历史评论》中提到，德奥之间的领土安排体现中欧地区，从冲突走向合作的历史演变过程。这一转变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表现得格外显著。

1955年，占领军撤离，奥地利郑重地，明确地宣布长久中立。1990年，在两德统一之际，联邦德国清晰地，果断地宣布现有边界，即为最终边界，踊跃且积极地舍弃了所有历史领土要求。此行为为5年后那大方的赠地，奠定了稳固基础。

对比之下，世界其他地方的飞地问题，往往需要复杂的谈判。2015年，印度以及孟加拉国，分别进行了一系列行动，交换了162块飞地，这其中牵涉到5.3万人的国籍归属。

双方历经68年之久的谈判，才得以完成总计97.8平方公里土地的交换。2016年，比利时和荷兰同样如此，因默兹河改道而对边界作出调整，不过那是以公平交换为原则的。

德国的做法截然不同。没有要求补偿，没有提出条件，就这样把主权完整地移交给了奥地利。维也纳大学国际法教授，曼弗雷德·诺瓦克认为："容霍尔茨案例创造了一个重要先例，即在不违反国家主权原则的前提下，通过双边协议解决飞地通行权问题”。

但或许比法律意义更重要的，是这个举动背后的情感纽带。走在今日的慕尼黑或维也纳街头，你很难分辨出，谁是德国人，谁是奥地利人。他们说着，几乎相同的语言，分享着相似的文化传统。

依据2023年的人口统计来看，德国有86.3%的德意志族人，奥地利此比例更高，达88.6%。

整个德语区人口超1亿。萨克森人、施瓦本人、巴伐利亚人，这些古老的日耳曼部族，已汇合成一个整体。尽管国界，将他们相互隔开，但是血脉中，始终存在的那份认同感，一直没消失。

1995年，当奥地利即将加入欧盟之际，德国决定送出一份，十分不一样的礼物，以表祝贺。

欧盟委员会前主席，雅克·德洛尔曾如此评价：“这种规模，不算大且仅局限于特定区域的调整，真切地展现了欧洲一体化的精神，与此同时也清晰地显示出，成员国之间选择凭借合作，而非对抗的途径，去解决历史遗留问题。”

如今容霍尔茨的居民，可以自由往来于这条窄窄的走廊。3米的宽度，刚好容得下一辆小汽车通过。100米的距离，步行不过两分钟。但就是这短短的通道，连接的不仅是两片土地，更是两个民族千年的情谊。

或许这便是为何德国甘愿赠予这块土地的真实缘由。在这个因土地而不惜动武的世间里，有些事物比疆土更为珍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