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凌晨三点的写字楼，只有薛心怡桌上的台灯还亮着。
电脑屏幕映着她苍白的面容，密密麻麻的德文合同条款像蚂蚁般爬满文档。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
这是她连续加班的第23天。欧洲客户苛刻的修改意见像雪片般飞来，而公司上下能精准对接的只有她一人。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女儿，别忘了周六去医院复查。"
她正要回复，一阵剧烈的眩晕突然袭来。眼前的键盘开始旋转，天花板上的灯管化作模糊的光带。
"有人吗..."她虚弱地呼唤，手指无力地滑过桌面，碰倒了那个印着慕尼黑啤酒节标志的马克杯。
陶瓷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随后，一切归于黑暗。
01
救护车的鸣笛划破了凌晨的寂静。薛心怡被抬上担架时，手指还无意识地做着敲击键盘的动作。
值班的保安老张急得满头大汗："薛经理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
抢救室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医生皱着眉头查看心电图："过度劳累导致的心律失常，必须住院观察。"
朱广财接到电话时正在享受晨跑。他喘着气停下脚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薛心怡住院了？严重吗？欧洲那边后天就要开项目评审会..."
他快速盘算着损失，甚至没问一句员工的病情。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他焦虑的脸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病房里，薛心怡缓缓睁开眼。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点滴瓶有规律地滴答作响。
护士轻轻按住她想要起身的动作："别动，你在输液。医生说你疲劳过度，需要静养一个月。"
"一个月？"她虚弱地重复，"可是公司还有重要会议..."
"命重要还是工作重要？"护士严厉地说，"你心跳都快到140了，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
窗外，朝阳正缓缓升起。薛心怡望着那抹金色，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
她想起抽屉里那张泛黄的合影——三年前第一次独立完成跨国项目时，团队欢呼的瞬间。
那时的朱总拍着她的肩膀说："心怡啊，你就是公司的宝贝！"
现在想来，那语调里的热情，分明透着商人计算投资回报的精明。
手机在床头震动，是孙光辉发来的消息："薛经理好好休息，工作我会处理好。"
她盯着那条短信，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孙光辉的语气太过热切，就像等候多时的替补球员。
护士进来换药时，发现这个年轻姑娘眼角有未干的泪痕。
但谁也不知道，薛心怡此刻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埋下一个决定——
等她康复归来，有些账，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02
朱广财把会议桌拍得砰砰响："薛心怡这一病，欧洲业务不能停！"
高管们大气不敢出。投影幕布上，德国客户的订单额像一柄利剑悬在每个人头顶。
"孙光辉，你暂时接替薛心怡的工作。"朱广财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关键是后天的跨国视频会议，只许成功！"
孙光辉强压住上扬的嘴角："朱总放心，我研究过薛经理的工作笔记..."
人力资源总监马红梅推了推眼镜："按照制度，薛心怡的病假需要扣除相应年终奖。"
"该扣就扣。"朱广财摆手，"制度就是制度。"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技术顾问程永福轻轻摇头。他悄悄给薛心怡发了条短信："安心养病。"
医院花园里，薛心怡看着程老的短信，心里泛起暖意。这位看着她成长的长辈，总是这么体贴。
"薛经理？"一个小护士惊喜地跑过来，"我姐姐说多亏你帮忙，才拿下德国那个大单！"
薛心怡怔了怔，这才认出是供应商李总的妹妹。职场上的善缘，竟在医院里开了花。
与此同时，孙光辉正得意洋洋地搬进薛心怡的工位。他抚摸着那张人体工学椅，像在抚摸王座。
"把薛心怡的客户资料都转给我。"他对助理吩咐道，声音里透着迫不及待。
但当他打开第一个德国客户的档案时，笑容凝固了——全是密密麻麻的德文笔记。
他急忙打电话给翻译部："派个德语翻译来帮我准备后天的会议！"
电话那头的回答让他心凉了半截："最好的德翻都跟着薛经理做项目，现在抽不出人手..."
夜幕降临，孙光辉对着成堆的德文文件抓狂。而医院的薛心怡，正梦见自己在阿尔卑斯山脚下，听着悠扬的手风琴声。
她不知道的是，公司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而风暴的中心，正是她曾经视若珍宝的那些欧洲客户...
03
一个月后，薛心怡推开公司玻璃门时，前台小妹惊喜地叫出声："薛经理回来了！"
同事们围上来嘘寒问暖，但薛心怡敏锐地察觉到一些躲闪的目光。
"朱总让你去趟人力资源部。"助理小声提醒道。
马红梅的办公室冷得像冰窖。人力资源总监从眼镜上方打量她："按照公司规定，病假超过15天要扣发年终奖。"
薛心怡的心猛地一沉："具体扣多少？"
"30万。"马红梅推过来一张通知单，"这是明细。"
数字像针一样扎进眼睛。薛心怡想起那些通宵加班的夜晚，想起因为错过母亲生日内疚的眼泪。
"马总监，我去年给公司带来的利润是..."
"制度面前人人平等。"马红梅打断她，"董事长亲自签的字。"
回到工位时，薛心怡发现自己的座位被挪到了角落。原来的位置坐着孙光辉，他正用蹩脚的德语打电话。
"薛经理回来了？"孙光辉捂住话筒，假惺惺地笑，"要不要我把位置换回来？"
"不必了。"薛心怡平静地整理新工位，"我申请调去新人培训部。"
这个消息像野火般传遍公司。朱广财闻讯赶来："心怡啊，公司现在需要你！"
薛心怡抬头，第一次直视老板的眼睛："朱总，医生说我不能再加班了。"
她打开电脑，屏幕上赫然是调岗申请邮件——发送时间正好是三分钟前。
朱广财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挤出一句："你再考虑考虑。"
看着老板的背影，薛心怡轻轻点下发送键。邮件嗖地一声飞向人力资源部。
她端起新买的保温杯，里面是母亲熬的中药。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比不上心里的滋味。
窗外，一辆快递车停在公司门口。那是德国客户寄来的圣诞礼物，收件人依然写着"Ms. Xue"。
但薛心怡已经转身走向培训室。那里，几个实习生正等着她讲解最基础的商务礼仪。
没有人知道，在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一个重大的决定正在生根发芽...
04
视频会议室的空调嗡嗡作响。孙光辉不停擦着汗，领带勒得他喘不过气。
"汉斯先生，关于技术参数的问题..."他结结巴巴地看向翻译。
屏幕那端的德国客户皱起眉头："我想听Xue的直接解释，她人在哪里？"
朱广财赶紧插话："薛经理在忙其他项目，孙先生同样专业..."
"专业？"汉斯冷哼一声，"他连基本术语都说不清楚！"
会议在尴尬中结束。朱广财一脚踢开椅子："孙光辉！这就是你保证的万无一失？"
"朱总，德国人太难搞了..."孙光辉哭丧着脸，"他们非要薛心怡不可！"
此时薛心怡正在培训室教新人写邮件。她语气轻柔，完全看不出这是曾经在谈判桌上横扫千军的王牌。
"薛经理，"实习生好奇地问，"听说您和德国客户谈判从不需要翻译？"
她微微一笑："只要用心，谁都可以做到。"
话音未落，朱广财推门而入："心怡，我们谈谈。"
走廊上，朱广财试着打感情牌："公司培养你这么多年，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薛心怡望向窗外："朱总，我需要休息。"
"年终奖的事可以商量..."朱广财压低声音，"只要你回来接手欧洲业务。"
薛心怡突然想起三年前，也是在这样昏暗的走廊，朱广财承诺给她"全公司最高的年终奖"。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吊在驴眼前的胡萝卜。
"按照制度办就好。"她重复着马红梅的话，转身离开。
朱广财站在原地，手机嗡嗡作响——是汉斯发来的最后通牒：下周的谈判再见不到薛心怡，就终止合作。
夜色渐深，薛心怡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打开手机，看到汉斯发来的短信："薛，希望你还记得慕尼黑啤酒节的约定。"
她轻轻按住删除键，却在最后一秒松开了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