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出了女首相，为什么上野千鹤子不高兴？

当地时间10月4日，日本前经济安保大臣高市早苗在自民党总裁选举中以29票之差战胜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的儿子小泉进次郎，成为日本自民党有史以来首任女总裁。这也意味着日本距离产生女性首相仅有一步之遥。然而日本知名女性主义学者上野千鹤子却认为“即便是产生首个女首相也并不值得高兴”，并在X平台连发数条帖子表达不满。上野千鹤子对高市的不满事实上指向一个长久以来就存在的讨论：“女性领导人更可能改善女性境况吗？”

首任女性首相

高市早苗在10月4日举行的自民党总裁选举中当选为该党第29任总裁，成为自民党首任女性总裁。根据日本政治传统，高市早苗仍需经过国会指名，才会成为日本首相。指名的临时国会将于10月15日召开，届时她将被指名为第104任首相。日本将迎来首名女性首相。在日本这样一个在方方面面都相对保守的国家，这无疑是一次突破。高市在当选后的致辞中，面对党内议员强调说：“如果不能让全世代齐心协力、全员参与努力，（自民党）就无法重振。”她进一步表示：“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努力工作，要像拉车的马一样拼命工作。我本人也将抛弃‘工作与生活平衡’这个词。”

当天傍晚6点起，高市以新任总裁的身份在自民党总部举行了首次记者会。她表示：“我认为可以多少改变一下自民党的面貌。”同时提到党内人事时，她表示，希望打造一个“让所有人都能发挥作用、全世代总力以赴”的自民党。关于将要重点处理的课题，她强调“无论如何都要全力应对物价高涨的问题”。在外交方面，她指出“外交和安全保障都处于非常艰难的时期”，因此“首先要牢固确认并加强日美同盟关系”，同时也强调“与其他国家的合作同样重要”。

针对目前自民党在众参两院中仅为少数执政党的局面，被问及是否会扩大联合执政的框架时，她回答说：“我希望能与在基本理念上相合的政党合作，特别是在自民党的根本方针是——宪法修正、外交政策、安全保障政策、财政政策等问题上——经过充分讨论，若能彼此达成共识，那就太好了。”

虽然正式被国会指名为首相预计要到15日，但美国总统特朗普已经提前向“高市首相”的就任表示祝贺。特朗普于10月6日通过社交媒体平台“Truth Social”发文称：“日本现在选出了历史上第一位女性首相”，“她是一位拥有智慧与力量、备受尊敬的人物”。他还写道：“这对日本国民来说是一个了不起的好消息”，“让我们共同庆祝这一时刻。”这则信息是在高市当选自民党总裁两天后发布的，被普遍解读为特朗普总统本人希望尽早与日本新领导人建立关系的强烈意愿。

不满的女性主义者

尽管日本将要产生第一名女性首相，但是这对于日本的女性主义者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日本知名女性主义学者上野千鹤子10月5日在X平台连发4条帖子，表达了对于高市当选的不满。上野直言：“听说日本可能会诞生首名女性首相，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进一步指出：“明年日本的性别差距指数排名可能会提高，但这并不意味着政治会变得更有利于女性。”她认为，高市担任首相未必有助于推动性别平等。这主要与高市极端保守的政策取向有关。

作为已故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的政治继承人，她的政治站位倾向于保守派，甚至有时倾向于极右翼立场。尽管她曾经在政治生涯中经历过被当成花瓶这种男性政客对女性的歧视，但是她在性别政策上的立场甚至有时显得比她的老师安倍晋三还要保守。

坚决反对“选择性夫妻不同姓”

女性主义者批评高市的最大原因，是她坚决反对选择性夫妻不同姓制度。她在2021年的著作《去死吧，夫妻不同姓》（《クタバレ夫婦別姓》）中系统阐述了反对论点，强调“孩子姓氏的稳定性”和“家庭的一体感”。她主张：“多数人只是希望能使用通称（即俗称）。”因此应扩大通称使用范围，而非修改法律制度。这种立场与强调女性自主权和多元家庭形式的女性主义者立场完全对立。对此上野质疑道：“这样一来，选择性夫妻不同姓的实现恐怕更加遥远了。高市本人通过与同一男性的离婚和再婚，才‘重新取得了高市姓’。明明经历了这么多困难，却还反对夫妻不同姓制度，这是在迁就谁呢？”

强调传统性别角色

高市的政治立场以保守的女性形象为基础。她崇尚“懂分寸的女性”，重视传统家庭观念，这与女性主义者倡导的“独立女性形象”形成鲜明对比，尽管她本人在政治中展现出的却是一副“独立女性”的形象。她甚至宣称：“我将抛弃‘工作与生活平衡’这一词。我要一直工作、不断工作、持续工作。”这一言论也遭到推动劳动改革的女性主义者批评，认为她“与时代背道而驰”。

对LGBTQ+权利的消极态度

在LGBT理解促进法方面，高市同样持反对态度。2023年在当事人团体的问卷调查中，她是唯一明确回答“反对”的政治家，理由是“歧视的定义模糊，连当事人群体内部也有很多担忧的声音”。她还曾公开表态：“宪法规定结婚须经‘两性同意’，因此我目前反对同性恋婚姻合法化。”此类言论引发了主张保护性少数群体权利的女性主义者的强烈反弹。

“并非只是女性就可以”

女性参政一直是女性主义者的主张，实现政府中的性别平衡也是重要的女性主义发展目标。然而，女性政客未必能够真正改善女性的处境。高市本人崇拜英国前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立志成为“日本的铁娘子”。撒切尔也以保守政策闻名，当年同样未获女性主义者广泛支持。与撒切尔相似，高市重视“强有力的领导”而非“女性身份”，这同样使她与女性主义立场格格不入。社会学者能條桃子在接受日本《每日新闻》采访时指出：“高市坚决反对选择性夫妻不同姓，而这是女性支持率较高的政策。她的立场并不能代表女性。”

高市早苗出任自民党总裁，无疑是日本政治史上的重大突破。但女性主义者的冷淡反应表明，“女性的政治参与”与“女性权利的推进”并非同义。对女性主义者而言，关键不仅仅在于政治家的性别，也在于其政策是否真正促进女性权利的实现。从这一点看，高市的主张与女性主义的理想背道而驰。这也为特朗普对高市早苗的支持赋予了另一重含义：高市早苗领导的日本可能如焦尔吉亚·梅洛尼（Giorgia Meloni）领导的意大利一样在特朗普正在推动的保守派/极右翼全球联盟中获得更多权力。后者一直以欧洲的“特朗普耳语者”著称。

高市当选首相会在形式上改善日本的性别差距指数，但能否真正改善女性境况，则取决于她今后的政策运作。女性主义者的批评传达出一个强烈信息：仅有形式上的“女性政治参与”远远不够，实质性的政策变革更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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