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诺奖得主能卖出10万册吗？

相比去年韩江获奖的 “出人意料”，很多人用“实至名归”来评价今年的诺文学奖得主克拉斯诺霍尔卡伊·拉斯洛，而书评媒体也用“他在世界文坛上已经驻足了很久”来形容。

这意味着，在经过了去年的“打破常规”之后，诺奖评委的钟摆向传统的一极回归——表彰那些书写人类命运史诗，有着公认的大师气象的作家。虽然缺乏惊喜，但诺奖至少重申了一百多年来自己的一贯主张。

相比韩江，克拉斯诺霍尔卡伊·拉斯洛有着更高的阅读门槛，译者余泽民如此形容《撒旦探戈》的阅读体验：“整部小说从头到尾都是这样黏稠、缠绕、似火山熔浆涌流的句子，而且不分段落，让人读得喘不过气。翻译完这本小说，我感觉从人间到地狱里走了一遭。”似乎这样极致的文体实验，更契合读者心目中诺奖作家的印象。不过，普通读者大可不用为难自己，正如豆瓣用户@忍冬 所说：反正明天就有一堆读书博主带我三分钟看完拉斯洛的书了。

能够明显感到，公众对于诺贝尔文学奖的兴趣已经日趋寥寥，2021年时“村上春树又陪跑”还能登顶微博热搜榜，2023年赔率第一的残雪成为网络热议的话题，如今这两个陈年噱头已经难以提起人们的兴趣了。相比其他诺奖得主的逸闻趣事，文学奖得主的话题显得过于沉重，严肃，不合时宜，进一步沦为文学爱好者和出版圈的自我狂欢。

当然，诺贝尔文学奖仍然是出版届一年一度的“开奖时刻”。据澎湃新闻报道，在公布诺奖结果后3小时内，仅仅是当当网的拉斯洛四部作品下单量就已破万册。而在此之前，浙江文艺出版社引进的《反抗的忧郁》和《仁慈的关系》的印数也不过6000册左右。在被抢购一空之后，出版社正在紧急加印，争取达到十万册销量。

相比诗歌、戏剧，读者对于诺奖小说的接受度明显更高。2023年戏剧家约恩·福瑟获奖时，我们就曾经预言“今年会是最‘难卖’的一届诺贝尔文学奖”。果不其然，根据界面文化2024年10月的统计，获奖一年后约恩·福瑟两部作品的总销量仍然只有6600册左右。

不过，约恩·福瑟并非特例，无论是2020年的露易丝·格丽克、2021年的古尔纳、2022年的安妮·艾尔诺、获奖后的销量都不如之前的托卡尔丘克、石黑一雄等人，除了诺奖得主日渐“冷门”之外，是否也反映了公众对于外国文学的兴趣逐年消退？由此观之，出版社10万册的销量预估可能有些过于乐观，毕竟，公众“即时参与”的热情仅能维持几天。

更何况，有不少读者选择了在微信读书上 “先读为快”，诺奖结果公布之后，《撒旦探戈》《仁慈的关系》很快升至微信读书飙升榜第一名、第三名，今天就有1万多名书友“像蛀虫啃石梁”一般向《撒旦探戈》发起挑战。有趣的是，从热门划线的分布来看，相当一部分读者可能都止步于译者序，未能进一步向这个“泥泞世界”深处跋涉。

从近几年来诺奖得主的销量来看，曾经轰轰烈烈的诺奖版权争夺战或许都不会再重现。石黑一雄之后，再没有新晋诺奖得主的作品能够进入年度畅销书榜单。在2024年北京开卷的销量总榜TOP 30中，仅剩下5本外国文学作品，且都是《月亮与六便士》《百年孤独》《杀死一只知更鸟》《窄门》《人间失格》这样的经典之作，一位“新作家”已经很难再进入大众的视野了。

正因如此，近年来的外国文学热潮只在公版书领域“卷生卷死”，从特装书到文库本，从全新翻译到绝美设计，相比之下引进当代外国文学新书显得吃力不讨好。

此前，澎湃新闻的报道中，有出版人表示近两年除了余华等顶流作家之外，剩下的文学图书销量几乎腰斩，甚至只有原来的百分之二三十，在这样一个临近雪崩的市场中，耳熟能详的经典作家是比诺奖得主更稳妥的标签。在如此严峻的市场环境中，更突显出九久读书人“短经典”、浙江文艺出版社“经典印象”等外国文学书系的难能可贵。

比如，刚刚出版克拉斯诺霍尔卡伊·拉斯洛短篇小说集《世界在前进》的“短经典”书系，已经走过了14个年头，大多数是首次引进的当代外国作家的短篇集，填补了不少重量级作家在国内的出版空白，也贡献出了不少高水准的惊艳之作。因此，九久读书人押中诺奖，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在一个少人留意的领域持之以恒的耕耘。

克拉斯诺霍尔卡伊·拉斯洛的获奖，也让译者余泽民成为媒体争相约访的对象。在诺奖的聚光灯的映照之下，媒体发现他十多年来已经翻译了20余部匈牙利文学，除克拉斯诺霍尔卡伊·拉斯洛之外，也将马洛伊·山多尔、凯尔泰斯·伊姆莱、马利亚什·贝拉等作家引入国内，堪称“一个人就是一座机构”。在其他小语种文学领域，还有不少这样的译者值得聚光灯去照亮，正如还有不少世界文学版图有待诺贝尔文学奖来“解锁”。

诺贝尔文学奖开奖之后的第二天，媒体上的相关讨论就已经骤然降温，转而去追逐更加新鲜热辣的热点。不过，对于真心热爱文学的读者而言，诺奖开奖不过是又一段阅读旅程的开始。无论诺奖本身存在着什么样的争议，一年一度的揭榜时刻，总归能“定时提醒”我们文学的存在及意义。